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撩到偏執(zhí)權(quán)臣后我跑路了 第46節(jié)

    她唇邊的笑愈發(fā)冷淡了,帶著一點頹唐,從最后幾句話開始,聲氣漸次低下去,逐漸什么也聽不清楚了:“她以為我想跟她爭嗎?她以為我在乎這些?”

    頓一頓,她道:“好了,這事情盡皆隨你,按照你的心意來,我是不管不問的。”

    徐頌寧點點頭,總算插上了話:“阿姐的身體是怎么了?是那回生辰宴鬧得么……”

    薛貴妃朗聲一笑:“那些小打小鬧算個什么勁兒呢,我再疲弱也不至于被那樣的事情嚇到,只是天漸轉(zhuǎn)寒,有些受不住風,所以才害了風寒。”

    適才引徐頌寧進來的那女官正捧了果子進來;“娘娘還提呢?大半夜的出去看月亮,回來身上冷得像冰雪,暖了半宿才熱起來。”

    徐頌寧腦海里轟然一聲響,恍惚想起那個沒頭沒腦的畫面,抬眼看去,就見貴妃眼底果然粲然一亮,仿佛回想起什么歡喜的事情。

    雖然只如煙火一樣,轉(zhuǎn)瞬即逝了。

    第六十三章

    徐頌寧一聲不吭地把手里的茶杯放下,認認真真地盯著薛貴妃看了兩眼。

    薛貴妃笑完了抿一抿鬢發(fā):“好了,你來找我有什么事情嗎?”

    她于是垂下頭去,溫和地提起近來的諸多事情,薛貴妃聽得眉頭皺起來,哭笑不得:“他倘若真有個青梅竹馬,倒也還好了,這又是哪門子沒頭沒腦的事情?”

    徐頌寧搖搖頭:“我也覺得,這大約不是真的,只是想問一問,近來可有什么不尋常的事情嗎?”

    薛貴妃顰蹙起眉頭:“我這些時候病著,消息倒還真不是十分靈通,若說不尋常的事情,大約也就是皇后近來常召見許家的姑娘入宮。”

    她輕嗤一聲:“皇后原本準備要在她生辰上下了恩旨,立下婚約的,然而老六沒了,陛下說要暫緩他們的婚事,于是這事情也就只剩下一句空殼子話,人家許家的姑娘可是到了年紀的,總不能陪著等上一兩年。”

    然而許家算是很合適的選擇了,五皇子再要尋這樣一個親事可就不容易,皇后自然著急,頻頻召見要把人留住。

    薛貴妃猶還琢磨著那些事情之間的聯(lián)系:“說來你這個孩子,眼是靈的,難得有個人,見了皇后,不覺得她就是……”

    她的話點到而止,似笑非笑地瞥一眼徐頌寧,自那疲憊皮囊外,難得露出一點活人的生氣,托著腮湊過來,饒有興致地問:“究竟怎么看出來的?”徐頌寧覺得她仿佛一下子得了活力的樣子,整個人鮮活起來,再不是那幅疲憊厭世、可有可無的模樣了。

    徐頌寧心知她是天子嬪妃,那樣的事情不該有,不能有。

    可她疲弱如斯,究竟還有多少年歲可活,誰曉得,誰知道?

    她這一生已經(jīng)足夠累了,既然這是她自己選的,那就隨她去吧。

    她于是只輕輕笑笑:“并沒有,只是覺得,溫和寬厚不及眼底,如菩薩慈悲卻不見低眉,并不像是真的良善人。”

    薛貴妃唇邊溢出一點笑,恨意鮮明地寫在眼里,湊過來輕輕笑著與她講:“六皇子那時候的事情,是你和秉清做得是不是?我猜著就是這樣,若你不這么做,我也要借那廝的死做一篇文章。”

    她話說得狠厲,語氣卻輕飄飄柔和得很,把那本該咬牙切齒說得話講得婉轉(zhuǎn)。

    徐頌寧仰著頭看她,卻被人揉亂了鬢發(fā):“你呀,真可人喜歡,難怪秉清喜歡你。”

    她說完就拍一拍她肩頭:“好了,好了,沒事快回家去吧,秉清說了自己什么時候回來嗎?寄信給你來了嗎?”

    她又囑咐了許多句,站起身來親自送徐頌寧出去。

    此時外頭有著很明亮的日光,照在人臉上極暖,仿佛一切都是要好起來的欣欣向榮的樣子。

    然而遠在京城之外,薛愈身邊,卻不是那個樣子。

    那刀斧并沒要他的命,卻幾乎廢掉了他半條手臂,刀刃上喂了狠厲的毒,沾上血后便開始要人的命,傷口處的rou很快潰爛,周玨咬牙為他剜去了,卻流血過多加上傷口化膿,燒起高熱來,整個人guntang地燒著。

    薛愈前半夜還清明著,手里妥帖捏著徐頌寧寫給他的那封記滿了瑣碎閑事的信箋,到后半夜就神智昏昏,周玨親自去熬了個藥的工夫,那信紙已經(jīng)滑落在地上了。

    這事情不算小,要否瞞著京中他心里沒有底。

    好在一碗guntang的藥急急喂下去,逼出他一身冷汗來,把薛愈的意識挽回了三分:“密信給皇帝,附上那些賬簿,此間的事情不要大張旗鼓地查證,也不許告訴徐頌寧。”

    最后一句是意識潰散之前補上的,慘白的唇輕輕翕動,說完手臂就垂落下去,枕著那信箋昏睡過去。

    周玨罵罵咧咧一個頭兩個大地站起身來。

    薛愈領(lǐng)刑獄司,并不在三省六部之內(nèi),是此之外特設(shè)的使職,直隸帝王的,每年十一月前后要在京畿附近巡防一圈,為的是清查是否貪瀆不白之案。

    官場上的東西,許多牽一發(fā)而動全身,此間也是如此,帝王也不指望他能把這渾水收拾得清澈見底,畢竟水至清則無魚,于是只要表面上看得過去就好了。

    薛愈自己心里也清楚,于是這兩年來,處事一直不疾不徐,平穩(wěn)有度,今年卻是疾風驟雨地落下,清查的手段干脆利落,仿佛立意要把背后的人物揪出來一樣。

    原本那些賬簿不過是積年沉疴,早兩年敲打一番,虧空補個一二也就過去了,今年不知道怎么發(fā)作起來,不曉得名聲落在了誰耳中,牽一發(fā)而動全身,落得今日的結(jié)果。

    還有那沒頭沒腦的流言蜚語。

    什么崔家婦,又和這事情有什么干系?

    倒也不是沒另一種可能,畢竟他薛侯得罪的人可不少,幾個人的計謀使在一處了也不是沒可能,只是可恨他如今栽倒病榻,留下一頭亂賬給他這個尋常大夫。

    他就是個給人看病的啊!

    薛愈病倒是急事,自然不是尋常驛信一日百里的寄送工夫,于是那信息在第三日就擺上了帝王的案頭,派去的人倒是出乎周玨的意料。

    是三皇子趙瑄瑜。

    他年歲不小,但因為不務正業(yè),不得帝王歡喜,如今才新封郡王,封號衡王。

    其實仔細想一想,派他來也不是沒道理的,薛愈在朝中已經(jīng)是很說一不二了,來者說刺殺也就刺殺了,再往上也就只有皇子,六皇子剛沒了,四、五皇子倒是對經(jīng)綸世務很上心,可是也太上心了,這次的事情千絲萬縷,這兩位很難不牽涉其中,于是只好選了他這個最干干凈凈的。

    趙瑄瑜這人,脾氣秉性很好,也看得出是真的不務正業(yè),風塵仆仆趕來,不說看看公務上有哪些問題,先來探望了薛愈。

    他倒是帶來了一個不可預料的人。

    ——阿清

    “薛侯還好嗎?”

    周玨瞥一眼跟在趙瑄瑜身后,垂著頭的阿清,心里頭跌宕起幾層浪波后,到底在外人面前還算有正形,一定混不吝的話不曾往外冒:“醒著的時候少,睡著的時候多,燒總是退不下,此間藥到底不如京城多,偏偏他身子一時半刻還經(jīng)不起顛簸。”

    趙瑄瑜哦了一聲,溫和開口:“周先生吩咐人抄的藥,我盡數(shù)帶來了,請去看看能不能用吧。”

    他是天潢貴胄,這一聲“先生”叫得實在太客氣了,周玨心尖一顫,環(huán)顧一圈周匝,見沒多少外人,也就沒做做樣子下跪請罪,順水推舟應下這個稱呼:“多下殿下關(guān)懷。”

    頓一頓,趙瑄瑜補充:“這事情貴妃是不可避免地曉得了的,至于薛侯夫人,聽聞她家主母病重,她前去侍疾,正長住敬平侯府,路途遙遠,夫人又理著兩份家,于是只遣了一位醫(yī)女來,是這位阿清姑娘。”

    這在此間也是常見,母親病重,多是女兒照顧,哪怕是出嫁女,也照例會請示舅姑,侍候床邊的1,周玨原本還打算問一句貴妃和徐頌寧是否知曉這事情,適才看見阿清,就曉得沒有問的必要了,只唔一聲,點點頭,再次謝過了趙瑄瑜。

    趙瑄瑜溫和地抿一抿唇,撩開簾櫳看了眼薛愈,嘆口氣:“好好的人。”這話說完就沒了下文,只對周玨鄭重道:“勞請先生好好醫(yī)治薛侯。”

    他說完便也不多逗留了,對周玨點一點頭,便走出去了。

    趙瑄瑜前腳出門,后頭周玨就偏頭看向阿清,這丫頭雖然皮糙rou厚經(jīng)歷廣泛,然而跟著一路風塵仆仆,到底也有些蒼白:“夫人怎么知道的?”

    阿清牙都咬碎了:“我家姑娘寄出去的信石沉大海,再沒個回音兒,眼看著就是出了事情,人也不是個傻子,你讓她怎么猜不出來,尤其那日信遞進宮里的時候,我家姑娘在貴妃宮里說話,貴妃原本還笑著,聽了幾句耳語臉色就一變,姑娘便全猜出來了——原本姑娘準備自己來,可敬平侯夫人眼看就是這兩天的事情,她雖然是出嫁的女兒,于情于理,卻都抽不開身,更何況,姑娘的身子也撐不住,于是要我跟著來了。”

    她嘴唇翕動,飛快地瞥一眼周玨,就是沒說出最后一個理由來。

    ——她是有一點掛念他的。

    周玨嘆口氣,他也不是沒想過偽造信件,然而他的字和薛愈的大相徑庭——薛愈早兩年的字與他還是像的,后來這廝立意練字,便就甩開他一路揚長而去了。

    更何況夫妻之間,他怎么知道這兩個人平日里相處是怎么樣的?尤其薛愈這廝,瞧著頗內(nèi)斂含蓄,對著徐家姑娘一封信便能笑成那個樣子,十足詭異荒唐,叫他這個沒經(jīng)人事的揣摩不透。

    周玨原本還有幾句話要問,就見阿清臉色驟然一變,嚴肅起來:“我問你一句話,你實實在在跟我說了,胡扯一句,有你好受的。”

    周玨隱隱猜出她要說什么,臉色一變,眉眼間苦澀不堪:“那位崔夫人的事情嗎?你來得正好,我實在應付不來,快些救救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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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作者有話要說:

    1唐代有出嫁女回去照顧母親的風俗,見《唐代居住習俗與婦女地位初探》。

    第六十四章

    阿清眉頭皺著,不曉得他這話是什么意思,就見周玨推開窗看了眼時辰,搖著頭嘆一口氣。

    他這番讓人不知云里霧里的動作后不久,就聽見外面遙遙傳來一把清越的女人的聲音,很是動聽。

    “那是誰?”

    “崔夫人。”

    阿清的眉頭蹙起來,雙眉之間皺出深深的兩痕,就見那女人款步過來,衣衫潔凈,并沒用香,素面朝天就極秀美,和徐頌寧一樣,都是溫柔的面相,只是她眉眼弧度極為柔和——徐頌寧雖然也溫柔,眉梢眼角卻還是有些棱角,顯出清雋來。

    “這位姑娘是哪里來的?”

    那位崔夫人微微一笑,看向阿清,聲音溫和:“從前并沒有見過,是才從京中來嗎?”

    “是。”

    阿清語氣平直,臉下意識要板起:“請問您是?”

    那位夫人身后的侍女眉頭一豎,立刻要訓斥立威的樣子,阿清眼抬起,毫不避退地回視,生生把那人的話頭噎了回去。

    周玨嘆口氣:“這位是崔夫人,來…看護侯爺。”

    阿清平平淡淡地回頭看了他一眼:“崔夫人?是哪位大人的家眷嗎,此間若非無侍候的人,須得您親自勞動?”

    “我家郎君已去世三年了。”那位夫人寵辱不驚,神色如常:“實在侯爺?shù)膫诓皇切∈虑椋植m著人不許知道,不好大張旗鼓地延醫(yī)問藥,我與侯爺有兩年舊識,所以冒昧前來。”

    阿清點點頭:“姑娘有心了,只是周大夫今日準備要為侯爺施針,難免寬衣解帶,夫人在側(cè),多有不便之處。”

    那位崔夫人溫和笑道:“無礙的,我長日無事,既要施針,我在屏風后候著就好,上一遭與侯爺讀的故事,才至第二卷 ,他病中許多規(guī)矩,只怕不讀完,會惹他惱火。”

    她說著,抬一抬手,露出拿著的話本子。

    阿清終于明白周玨那話里的意思。

    這人當真是軟硬不吃,且十分“賓至如歸”,她一時之間有些無力,能耐也還沒大到直接硬氣到把這人叉出去,深吸一口氣:“夫人寡居,我家侯爺也正新婚,為夫人名聲考慮,這事情實在有些不合適。”

    然而那位崔夫人情深義重地搖搖頭:“我與秉清之間,并不受這么多浮名拖累的,至于那位薛夫人,我聽聞她是很寬宏的性格,一定不會怪罪的。”

    她說著還要抬頭看向阿清,語氣誠懇地問她:“是不是?”

    阿清目瞪口呆,想,人怎么能這樣子呢。

    她手里的銀針重重戳下去,扎得周玨嗷一聲,阿清語氣惡劣:“不許叫喚!”

    她很發(fā)愁:“侯爺當真沒有醒過來一次嗎?”

    周玨也發(fā)愁:“倘若當真醒過來一次,也就好了,咱們借著侯爺?shù)姆愿溃材馨讶司苤T外,如今就只能容忍人家登堂入室,偏偏他昏沉的時候多,清醒的時候少。”

    她忽然想到什么,一邊又下一針,一邊歡愉地準備說話,周玨輕嘶著:“我試過了,沒有用的,那位夫人軟硬不吃,說要親耳聽侯爺講,原本說是要把人拒之門外的,可她這么也不走,就在那里站著,她的名聲耗得起,侯爺與夫人的可耗不起,只好放她進去。”

    阿清目瞪口呆,心說這還真是秀才遇上兵,尤其更不可置信的是,兵竟然是那位嬌弱的崔夫人,秀才是周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