分卷(16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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震雷不休, 銀電林密。 人們眼睜睜地看著, 城池外周的天空, 被黑瘴侵占滿,無數(shù)死魂厲鬼怨毒的笑聲直貫大腦 上天啊 勉強逃進城墻后的走荒人與城民擠在一起, 呆若木雞。 幾乎不知道自己到底是身處人間, 還是身處地獄。 唯一的慰藉就是, 有城神在,有仙門修士在, 瘴霧與死魂就會被隔絕在城墻之外。但是,很快地,這一絲虛無縹緲的慰藉,也碎了個干干凈凈所踩著的大地正在劇烈起伏,立于大地上的人們,只覺得自己仿佛身在大海。 泥土的潮頭,高高拋起。 在不知道是誰凄厲的悲鳴里,依山而建的城池,被山淹沒了。 而在別的地方,平原曠野上的城池,人們只聽得轟隆一聲巨響,就看見熟悉的城忽然少了一大半那一大半城區(qū),連屋帶人,一直墜進黑漆漆的裂縫里去了。 十二洲拼合在一起的板塊,仿佛成為了一張紙,一張薄脆的,正在開裂的紙。巨大的裂縫起于西洲北角,卻一直延伸到清洲東南角。裂谷深不知幾千幾萬丈,巖漿從地底涌出,灌滿裂縫。自高空俯瞰,就像人間發(fā)了一場暗紅色的洪水。 血亮的河網(wǎng)肆意縱橫地蔓延。 裂谷在大地上斗折蛇行,如同亮紅的閃電,轉(zhuǎn)眼就撕裂到梅城附近。 巖漿抵達城墻墻根的時候,左月生正在梅城暴//動的城區(qū)中大踏步行走,兩把深黑漆金的陌刀刀身滿是鮮血。暴//動已經(jīng)被他以雷霆般的手段,給強行鎮(zhèn)//壓了下來所有試圖煽動難民和城民混戰(zhàn)的御獸宗弟子和散修,都被他擊殺了。 陌刀揮刀最后,如魚鱗排雪。 收刀之際,刀身的金漆已經(jīng)被粘稠的血跡給壓過了。 左月生也不知道今天晚上自己到底殺了多少人,其中有多少人是罪不容赦的,又有多少是情有可原的。他只是想起不渡和尚在去坐鎮(zhèn)金樓白玉船前,來找他喝酒,喝著喝著,忽然就沉默了。 燭火下,那個總是嬉皮笑臉的和尚,罕見地露出了點佛子的意味。 眉目印火,大慈大悲。 他說:胖子,從今以后,我們都是罪人,都是囚徒,都要在良心的煉獄掙扎,煎熬。 當(dāng)時左月生抄了根雞腿骨,砸過去說:去你的,少跟本閣主來這套。想推銷你們佛宗的大悲咒,去跟那群愚夫愚婦推銷去。老子才不吃你這套。 雞骨頭正中不渡和尚腦門,留下一道油亮亮的印子。 他卻不笑也不鬧,只是低聲說:阿彌陀佛。 阿彌陀佛,佛陀難佑我。左月生喃喃,大踏步向前,陌刀倒轉(zhuǎn),砸出。 一面在大地震動中倒塌的墻壁被刀氣掃開。左月生從墻下?lián)瞥霰粐樕盗说男」媚铩K叱鰞刹剑」媚锱吭谒绨蛏希鋈环怕暣罂奁饋恚贿吙蓿贿吅澳棠蹋∧棠蹋 Kブ笤律囊路拗f救救我奶奶,救救她! 左月生沒有停步,沒有回頭。 掃開墻壁的時候,他就已經(jīng)看清楚了,粥鋪的老嫗?zāi)隁q太大,已然在墻倒柱塌的瞬間,受驚嚇?biāo)懒恕?/br> 梅城的街道正在崩塌。 一間間或繁華,或簡樸的鋪子,柱倒墻塌,那些被細心掃起洗凈裝滿的梅花罐碎了一地,山桃白,千山雪,骨里紅,金錢綠萼、跳雪垂枝林林總總,紅的白的粉的花瓣被氣流吹起,洋洋灑灑地飛向天空。 像血,也像紙錢。 人間過往的祥和,在今夜被撕毀了。小門小戶,粥茶自足的安寧,就是這么易碎的東西。而左月生清清楚楚地知道,自己、不渡和尚、陸凈所有人都要擔(dān)這一份因果。他們同樣是粉碎這份安寧的推手。 也許,他們可以對自己說: 這不是我的錯,人心不足蛇吞象由來已久,代代積累到現(xiàn)在的苦果,想要掰正它,就必須要付出慘重的代價。犧牲,在所難免,我無法對所有死者負責(zé)。我是在救人間,我是為了人間的長遠發(fā)展。 的確,這么說的確沒有問題。 可這些哭聲,這些血跡,難道就是假的嗎? 如果,為了一件正確的事情,就能毫不猶豫地去犧牲許多人,并且不覺得自己為此負罪的人,是可怕的。因為,他們不為死去的人感到愧疚,也不會為此折磨,性命對他們來說,不是什么寶貴的東西。 而如果,明知不去做一件事,就會死更多人,卻因為畏懼背負良心的譴責(zé),而不愿意去做的人,是可悲的。因為他們求的是自我的安心,他們以仁善為名義,任由幾千萬人碾碎在埃塵里,這樣的人,也不配稱諸道義。他們只是自私而已。 前者是屠夫,后者是懦夫。 而他們呢? 他們是罪徒。 一張寫滿字的紙被揚到左月生腳下,是不知哪個書莊哪個文人,在這些日子,引經(jīng)據(jù)典,痛心難民之死的言語。 左月生看也沒看,直接從紙上踩了過去。 風(fēng)勢漸大,卷著黑煙,層層而上。 城池外,巖漿橫掃瘴霧,將諸多死魂野鬼灼成灰飛,撞在了金樓白玉船釋放出的結(jié)界上。剎時,聲如江沸,火星四起。與此同時,天池山方向,八十一座高爐,同時轟鳴。 左月生停住腳步,抬頭看向天池山。 天池山頂,明堂之中。 又一個至關(guān)重要的上滑軸被推到正確的位置,明堂中橫梁立柱不斷變化,開錯鉚合,赤金色虛頂?shù)狞S畫圖旋轉(zhuǎn),與縹碧色實頂?shù)那喈媹D重疊出日月星辰的軌跡。九室十二堂的穹頂上,大半星辰已經(jīng)運轉(zhuǎn)到預(yù)定的位置,環(huán)繞正中的日月。 就在北葛子晉要校準(zhǔn)下一洲星辰的時候,懸浮在半空中的太史法象盤忽然劇烈地震動了起來。 盤中象征日月的金銀圓珠跳動不休,緊接著,崩飛向四周。 怎么了?!老天工大驚,急聲問道。 法象錯亂,日月失控 其他歷師臉色陡變。 他們雖然不太熟悉這件空桑太虞氏秘藏的歷器,但對天象對應(yīng)征兆的理解,要比老天工這種門外漢高得多。 話音剛落,原本水平懸浮在半空中的矩形法象盤無規(guī)則地旋轉(zhuǎn)晃動了起來。 盤中飛沙走石,原本精致清楚的十二洲版圖瞬間變得一團混亂。盤中部,發(fā)出了令人惶恐不安的石裂之聲。 中鈞北葛子晉失聲,中鈞不定! 太史法象盤,是一件冥冥之中,與人間相對應(yīng)的歷器。一如鬼谷代代相傳的推星盤一樣,一定程度上,太史法象盤能夠反映,并推算預(yù)測十二洲的天文地理變化。南疆地震,消息未出,而中洲知焉便是由來于此。 如今,太史法象盤的變化,說明它失去了懸浮時保持穩(wěn)定不動的重心。 相對應(yīng)的,就是人間十二洲的中鈞,出現(xiàn)了動蕩! 人間十二洲的中鈞在哪? 空桑。 在整個人間版圖上,空桑居于其最中央,是周髀定天的模型下,名副其實的中鈞之地。 但現(xiàn)在,這個至關(guān)重要的中鈞之地,出現(xiàn)了異變。 北葛子晉的臉色一下子灰白如土,原本要校正下一顆星辰的手定格在半空中,如遭重創(chuàng),好似成了個死人。 他們,他們低估了大荒。 又或者說,他們低估了過往萬年,人間自己造下來的苦果。 萬年間百氏一點一點私更天軌,仙門或為大局,或為小利,不加問責(zé)的惡果,在今天徹底呈現(xiàn)在所有人眼前。 原本,作為中鈞之地的空桑,能夠在龍首動,群山遷的天地劇變下,保持穩(wěn)定。 中鈞定,四方定。 可是,過去萬載,空桑百氏卻私更了天楔。 私更一次兩次的天軌,表面上的影響,不過是一城一池的興亡盛衰。可實際上,日月移動,天軌錯亂,四/方之風(fēng)跟著錯亂,帶起的是整個十二洲的地形在萬年間潛移默化地更改!洲嶼邊緣受異變的海潮影響,不斷破碎,洲嶼內(nèi)部,高川成低谷,溝壑成內(nèi)湖今日一砂,明日一石 十二洲的受力平衡就這么被更改了。 更為致命的是,空桑百氏為利農(nóng)耕,曾經(jīng)大舉以神力進行過數(shù)次的平荒運動。 所謂的平荒,平的并非大荒的荒,而是荒野的荒。 空桑沃野千里,良田萬頃,耕耘墾殖,其農(nóng)收天成,為十二洲之最。在這基礎(chǔ)上,逐漸演變成了天下的文化與經(jīng)濟中心,與其在地理的中鈞位置相匹配。由此,空桑百氏放牧天下的野心才一發(fā)不可收拾。 然而,在更早之前,空桑所在的地方,并非全然沃野一片。 如果對比一下太古的地圖和今天的地圖,就會發(fā)現(xiàn),人們口中的空桑比太古時期的空桑,面積翻了不止十倍。只有古空桑所在地區(qū),是一片平原,其余諸地,多窮山高原。之所以會演化成如今的局勢,是在中古晚期,空桑人口激增,百氏有感于地狹人稠,便提出了平荒計劃: 將空桑附近的地方削平,逢山移山,遇溝填溝。 這么一翻大刀闊斧的動作下來,空桑平原向湯谷以南和以西,擴張了不止兩倍。 中洲天府誕生了。 可是,原先的千里沃野,之所以會是平原,是因為承載扶桑與日月之重,深處的土層堅硬無比。后來,百氏新辟的這些沃野,根本無法與之相比。 薄弱如此的中洲,怎么擔(dān)當(dāng)?shù)闷鸲ǘκ薜闹厝危浚。?/br> 中鈞不定,北葛子晉甚至聽不到自己在說什么,只覺得天旋地轉(zhuǎn),中鈞不定,何以更天? 他殘喘于世,為的不過是不過是想著,神君更天,四極立八方定,他能在這其中盡一份力,以此來挽回一點空桑百氏這么多年造成的罪孽。可眼下,卻像是被人當(dāng)頭敲了一記悶棍。 做錯的,就是做錯的。 挽回不了,彌補不了。 北葛子晉一口血噴灑在地,整個人頓時萬念俱灰,好似行尸走rou一般。 竟已了無生意。 還沒死呢,嚎什么喪?! 有人揪起他的衣領(lǐng),一耳光狠狠將他抽醒。 繼續(xù)。 沒辦法繼續(xù)!北葛子晉目光空洞,似哭似笑,你沒看見嗎!中鈞不定!中鈞不定,大地就會因為西洲的拉伸變化,旋轉(zhuǎn)崩裂!就算我們把星表核對完畢,就算我們定下了準(zhǔn)確的星錨也沒有用! 他說話間,血從口鼻間不斷涌出,卻毫不在意。 一切都完了。 所有的努力都是白費。 西洲要毀滅,人間要墜荒 所有人都要死。 渾渾噩噩間,將他拽起來的人,反手又是一耳光,將他抽得臉頰側(cè)轉(zhuǎn)。 那是你們百氏下的空桑!老天工一字一頓,眼中幾乎要噴火。如果不是顧忌這明堂星圖,只有這病得快斷了氣的北葛廢人會用,他早一斧頭把這小子的腦袋剁下來了,別忘了,現(xiàn)在是誰在空桑! 現(xiàn)在是誰在空桑? 北葛子晉如夢方醒。 太太乙! 空桑正在龜裂。 西洲天地伸展拉平,帶動整個十二洲開始旋轉(zhuǎn),而天旋地轉(zhuǎn)的可怖壓力,被匯聚到中鈞之地。以往流速緩慢的湯水,此時濤浪不歇,寬闊如湖的江面泛起一個個漩渦。龍卷風(fēng)刮過一望無際的沃野良田,留下一道道丑陋的褐色深溝。 好似大地的傷疤。 風(fēng)大得將百斤重的石頭,都被卷到天上。 太乙上下在這么大的狂風(fēng)里,環(huán)繞空桑,列成大陣筆直站立。從長老,到弟子,個個手握刀劍,無一退后。 太乙掌門裴棠錄一件青衫,沿著石階拾級而上,視線掃過每個弟子的臉龐。作為一位老被抱怨摳摳索索的掌門,門下的弟子,才是他最在意的家底。太乙九九八十一峰,雖然他不認(rèn)識所有的確,但他記得每個峰脈去年有多少弟子,今年有多少弟子。 新增了多少,殉道了多少。 一筆一筆,在他心底,記得清清楚楚。 都有數(shù)。 今天,匯聚到十二洲中鈞之地的,是太乙留守空桑所有人,上至長老,下至弟子,一個不多,一個不少。大陣按輩分站立,長老立于外,弟子立于內(nèi),除了大陣陣眼外,都是越年少的在越里邊。 新入宗門沒多久的弟子站在最里邊,臉上難免帶了幾分緊張的神色。站在他們面前的師姐師兄回頭,笑吟吟地對他們說:小不點們,怕不怕呀? 師弟師妹們鼓著臉,老大不高興。 他們今天都是要做大事的人,師兄師姐怎么能還是這逗小孩的語氣。 想是這么想,握刀劍的手個個緊張得關(guān)節(jié)泛白。 哎哎哎,別包子臉嘛!師兄師姐們趁大陣還沒正式啟動,飛快地伸手,在他們頭上用力揉了一下,師姐師兄罩你們啊!別怕哈! 師弟師妹們用力打掉他們作亂的手:我們才不怕! 裴棠錄手捧鎮(zhèn)山劍,穿過大陣,抵達陣眼。 他最后一次環(huán)視整個大陣,掃過大陣?yán)镞吥切┗蚓o張或飛揚的弟子他們都還很年輕,都是很好很好的孩子。他的視線掃過大陣外圍那些或枯槁或盛年的長老他們已經(jīng)不再年輕,已經(jīng)是太乙的肩膀。 所有這些臉龐,加起來,成為天地的脊梁。 若人間無中鈞,則太乙為中鈞! 颶風(fēng)咆哮,沃野龜裂,山冢崒崩,滾石如洪。 十二洲正在崩裂,正在毀滅,正在新生,正在涅槃。十二洲旋轉(zhuǎn)的力量從四面八方壓來,天與地,萬物與眾生的重量,匯聚在這千里之地。要將一切碾做塵埃,碾做齏粉。面對這恐怖的力量,太乙九九八十一峰,巍然不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