分卷(16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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御獸宗同大荒該后悔他們的疏忽。 因為,整座明堂高閣,就是一件指星引象的天器: 蓋天圖儀。 堂頂瓦屋面分虛實兩層,縹碧色的一層為實,對應的是周髀定天中的青畫圖,用色通透,固定不動,立柱修長,給人以高遠之感,是天穹的形象化。而赤金色的一層為虛,對應的是周髀定天中的黃畫圖,上面的璀璨明珠對應的是日月星辰。一旦明堂外的綺井中的機括齒輪,被啟動,這一層堂頂就會開始緩緩轉動,黃畫圖與青畫圖重疊,日月星辰的周轉立刻盡覽無余。 這是神君留給山海閣天工府,鑄造星表之錨的指引。 精妙之至,超乎想象。 也正如北葛子晉說的那般,這件蓋天圖儀,太過精妙,太過復雜。要想使用它,演示追蹤日月的運行,就必須要有對天象歷法,對日月之軌極其熟悉的人來cao控。盡管神君考慮到這一點,提前留下了不少注疏索引,但對于此次隨同府主閣主前來西洲的天工府山海閣歷師而言,還是太過艱深了。 一群鉆研典籍多年的老歷師在明堂中爭論許久,誰也難以服眾,直到老天工帶領一身病氣的白衣青年走進明堂。 只一個簡短的介紹,就令圍繞中樞臺的一眾須發皆白的歷師們沉默地讓出了主導位。 北葛氏,子晉。 相比左月生,老天工,這些須發皆白的老歷師們更能明白這五個字的分量。如果說,百氏紀官是空桑壟斷歷法萬載后的天文權威,那么這一位出身北葛家族,名為子晉的年輕人,就是百氏紀官的權威之一。 他師從古卓,而古卓,是百氏三大歷學家之一。 古卓生前就曾說過:繼我衣缽者,其唯子晉。 后又贊其青出于藍而勝于藍。有徒如此,不負此生也。 盡管年歲尚輕的北葛子晉是否已經勝于藍,還多有爭議,但毋庸置疑,他在天文歷法的造詣上遠超天工府與山海閣的眾人。 太虞氏代代相傳的那件測天至寶太史法象盤懸浮在半空,投射出人間的立體版圖,北葛子晉就在隆隆水聲中,參照法象盤,不斷調控靈臺中樞。 天門,又稱陰陽之門。 北葛子晉語速極快。 生屬陽,死屬陰,人間屬陽,大荒屬陰。天門開則陰陽通。天門一共會有兩扇,一扇為陽門,由人間開向幽冥,一扇為陰門,由幽冥開向人間。《七衡通錄》中認為,若有一日,混沌分,幽冥建,則陽門旦開,陰門夜開,使諸神鬼往來。 略一頓,他補充解釋: 這是神君當初與神、妖、人共同的看法。 他們認為,鬼由神、妖、人身死轉來,那么就不能否定它們本身也是鴻宇的一部分。由此廣推,混沌也為宇宙的一部分。因此,神君與眾友認為一旦周髀定天徹底成功,鴻宇之間,陰陽要相生平衡,就會自然而然地形成天門。而這兩扇天門的主掌權,將與以往完全不同不再是大荒肆無忌憚地侵入人間,而是人間反過來主導天門的開合。大荒幽冥,將成為人間的一部分,恰若晝夜相生。 自此,生死循環,神有所歸,魄有所依。 北葛子晉握住對應星紀的臥軸,用力下壓。 用來cao控整座蓋天圖儀的中樞靈臺講求精準,以精金青銅鑄造,隨著超高頻率的運轉,齒輪與齒輪,轉軸與轉軸,火花迸濺,熱氣蒸騰。北葛子晉壓下臥軸,及星紀被他調到一百六十二分處,手掌與臥軸相接的地方,已經幾乎燙成一體。 隨著他松手,去調控另一處機括,掌心登時就被撕扯下一大塊血淋淋的皮rou。 一位天工府的老歷師面無表情上前,要將自己的靈氣傳給他。 一開始,還能由北葛子晉下令,讓其他歷師一起cao控中樞靈臺。但隨著天池山腳下的鑄造進程不斷推進,蓋天圖儀的運轉速度越來越快,齒輪轉動間,無數艱深的算術同時發生,除卻北葛子晉一人,再無人能夠完成這么龐大的計算。其余人只能退居二線,灌輸靈力,維持明堂的運轉。 北葛子晉搖搖頭,簡略解釋:筋脈盡廢,不必了。 他邊說邊繞中樞靈臺而行,繼續調控機輪,指揮天工府將熔金鐵水布到正確的位置。 果決。精準。 隱約可以窺見,當年空桑年少,白衣天驕的殘影。既然這么說,那天門不該在周髀定天徹底完成后才會出現嗎?一位歷師沉聲問道。 周髀天成,陰陽均衡,二門誕生。這原本才是大道演化的天理。但是陰陽未能均衡......北葛子晉一咬牙,幾可見骨的右手猛一用力,咔嚓一聲,將對應滄洲的通絞輪推到神君指定的位置。 提問的歷師猛然醒悟:西北天不足。 北葛子晉踉蹌起身,甩掉手上的血,再次邁步,險些摔倒在地。 老天工動作迅速,給他拍下半瓶丹藥。 太古末年立西北天楔時,位置太過向里,以至于原本該渾圓如蓋的天穹,在西北處出現了一塊空缺,《素問》有言曰:天不足西北,故西北方陰也。西北方陰氣過重,而大荒又屬陰,以至于提前形成了一處閉而不開的天門。 西北有天門,天楔起而天門現。 這是北葛子晉的老師,當年參加勘天運動后,做出的判斷。 神君有所預見,于是在北上不周之前,留下了璇璣玉衡。 璇璣玉衡?老天工皺了皺眉,覺得這個名詞有些熟悉,略一沉吟,猛然記起, 月母手中的那柄銀杖? 在燭南浩劫的時候,月母手中持著的,就是璇璣玉衡! 其實它真正的用途,是正天之器。北葛子晉說,西方天門,屬陰。為了與之相平衡,神君便另外造了一座與它相對應的天門東方天門。月母鎮兇犁土丘,鎮的就是一扇天門。日月之所以會在東北相匯,是因為那里就是天門之地......鵷鳥以止日月,璇璣玉衡以正天穹。事實上,《七衡通錄》如果能夠實現,那么十日與十二月,最后是要歸為一體的! 什么? 其余歷師失聲。 十日與十二月周而旋轉的歷史,已經太久了。 久到大家都習慣了,甚至都忘了,原本十日與十二月,也只是天神、地妖與人杰們,一手錘造出來的。 不論是金烏載日,還是玄兔抱月,原本就只是暫行之策,就像空桑的牧天索。在周髀定天完成后,都是要被廢除的。北葛子晉聲音仿佛穿過太古,日出東方,日落西方。月出東方,月落西方。東方天門,為日月所出之門,西方天門,為日月所落之門。 只有同為歷官,同習天文,才能感受到神君到底都為人間做了什么。 神君真正留給十二洲的,不是他的過往如何強大,他的劍術如何高超,而是他縱橫天地的布局走筆。 甚至,連自己的死,也在成就這盤棋局。 如果...... 如果空桑百氏沒有成為天外天的走狗,始終維持日軌月轍不相錯亂,使得□□有序,萬物將在有序中蓬勃生長;如果三十六島沒有被逼離開十二洲,仙門與妖族聯手庇護蒼生,那人間將會有萬千洲城。 萬千洲城之精氣,上升于天,成萬千繁星。 等到繁星多得數不清的那一天,日與月就不再需要分而周巡,就不再需要天索牽引,人間就能夠以人間星辰引動天上日月,使十日合一,十二月合一,就能夠重定天楔,打開天門,使得日月穿越大荒。 從此,瘴去風來。 四野天清。 神君沒有輸給才智,也沒有輸給實力。 他輸給了野心。 三十六島與十二洲斷絕往來,空桑百氏野心勃勃放牧四方,巫族被困南疆,太乙護棺走東洲......一切正如那八百二十六萬字的《七衡通錄》,戛然而止了。 今天,他們要做的,就是重啟。 重啟這一盤局。 要讓天楔歸位,要讓日月歸一,要讓大荒人間,陰陽相化,生死循環。 ............................................................ 可最美好的時代,都無法完成的事情,又怎么能指望在一切支離破碎的時代里成功?懷寧君的聲音平靜而譏諷,善如積砂,惡如刻崖。自相殘殺,爭斗不休......就算四極建成,這些也不會消失。 萬萬千千死魂野鬼,呼嘯著從被撞開的天門涌入人間。 血祭確實完成了。 神君死去的形骸,替代舊的天楔,成為了臨時的支柱。 但大荒真正的目標也達到了。 它們撞開了西北天門。 在過去,西北天門之所以閉而不開,是因為人間城池蕓蕓,生機勃發,加上神君神隕,鯨落大地,遂與天門之外的死氣構成了一個微妙的平衡。而西洲之所以能夠這么迅速恢復元氣,是因為御獸宗背棄盟約,推行血契,以此開道,復興洲城。 然而,恰恰正是因為如此,仙門與妖族的矛盾,愈演愈烈。 最后演變成,仙妖決裂,相殺相伐。 戰爭席卷大地,神君收回舊骸。 是以,大荒能抓住神君起初天楔的間隙,撞開了由幽冥向人間的天門。 其實,神君不收回舊骸,天門照樣能夠被打開......不論御獸宗做過多少惡事,身為修身者的他們,秉承的生氣,確實是西洲最重要的一環。他們的覆滅,讓西洲的生氣出現了一個巨大的空缺。 爾后,起天楔的動蕩,吞噬的生靈,仙妖廝殺覆滅的州城,就已經將西洲與天門的平衡給打碎了。 ......這樣的泥沼里還待得不夠嗎? 懷寧君聲音很輕,話語卻清清楚楚地傳遍天地。 這位在太古末年離開天外天,失蹤不見許多年的昔年白帝,終于流露出一絲他心底真正的情緒......他對人間沒有多大的恨意,對大荒也沒有多少喜愛,有的只是一種極深極深的厭倦。 他在失蹤的歲月里,當了那么多年旁觀者。 冷眼看仙門與妖族互相提防戒備,冷眼看天外天與空桑野心勃勃。 ......建立四極有什么用? 日月歸一又有什么用? 四極立,八方辟,世上便不會再有紛爭了么?仙和妖就可以永世相好了么?日月歸一,蕓蕓眾生,便可以永享安寧了么?若真是如此,何來刀與劍,弓與矛?天神與人間的恩怨剛剛成為過往,地妖與仙門的廝殺就已經揭開帷幕。 那更遠之后,凡人與修士的戰場,號角也終將吹響。 善惡紛爭永不休。 比起日后千萬年,繼續在這樣的苦難中糾纏不休,他寧愿從一開始,就終止這一切既然惡不可止,既然罪不可恕,那就一起墜進黑暗吧。回歸到那最初的,永恒的混沌......如果一切從未誕生,也就無可紛爭。 神君一言不發,落到銀龍龍首。 懷寧君輕輕嘆了口氣,一揮袍袖,從天門涌入的萬千死魂野鬼如得命令,發出刺耳尖銳的嘯聲,如群鳥撲出,刮過洶涌的海面。海面驟然留下一條長長的血跡。 先前天楔起時,被震開的西海海妖,被生生犁開了一條血路。 鱗甲散落,肌骨破碎。 大荒......女薎催動冰夷鈴,抵御鳩然血至的群鬼,在短暫的驚愕之后,隱約明白了什么,他掌控了大荒! 黑云之中,懷寧君依舊是白衣若雪,面容也一如太古,清俊尊貴。但從他周身席卷而出的氣息,分明已經晦澀陰翳至極。 在女薎略微失態的驚異聲中,他垂眼看著在銀龍龍首上俯身的神君。 是啊,我現在是大荒了,略微一頓,懷寧君的視線掠過師巫洛,又落回到神君身上,又或者說...... 幽冥。 大荒深處,一張金色的面具潰散成無數光點。 十二洲大地上流轉的瘴霧,同時高舉,狀如潮漲。霧中,無數死魂野鬼同時伸出青灰色的雙臂。 也就是在十二洲瘴霧高涌,千萬魂越天門的瞬間,師巫洛猛然將魚息鼎朝高空拋起。 下一刻,師巫洛展開雙臂,狂風吹動他的衣衫,暗紅的血氣,深黑的魔氣,彌漫,翻涌,轉瞬間鋪展過另外半邊天空。 他如駕血云,如馭黑天,山川河流的縮影在衣上折轉蜿蜒。 衣袍鼓振,滿袖銀光。 聲勢之可怖,比之吞噬幽冥,主掌大荒的懷寧君有過之而無不及。 可怖的聲勢里,卻是孤寒的語言在蒼穹之上響起。 如太古以來的風,匯聚在一起,同時掠過大地。風中藏著千年萬年來的竊竊私語,藏著每一片雪落的聲音,藏著每一次巖漿穿行地底的聲音,四字一句,兩字一節,晦澀高遠。血云黑霧,腥風戾雨中,比太古更遙遠的祝歌在天地之間回蕩。 人以巫祝通神,神以巫祝通天。 天以巫祝通什么? 天以巫祝通萬物! 銀灰色的眼眸自始至終清晰地印出一道身影,不論那道身影,是白衣還是紅衣,是黑發還是白發。一如太古高原的冰湖,始終印出飄旋的冬雪,不論那片雪是起還是落。 永不改變。 曾經在鱬城發生過的奇跡,再次上演。 萬丈高空中,暗云急速奔流,遮蔽一切的黑霧被風卷散,扯碎。空桑,所有天索盡數崩斷。 十日與十二月同時升起。 日月同輝! 白發紅衣的神君在古老的祝歌聲中,俯身,手掌按在銀龍龍首上,輕輕說:阿絨...... 走! 走這一場萬載荒唐,不死不休。 走這一場千秋大夢,不夢不歸。 萬山震動,千河倒懸。 龍起西洲。 第169章 太乙鎮八方 十二洲大地,出現了前所未有的恐怖異象。 蒼穹之中, 十日與十二月同時高懸。城池之外,黑瘴勢如涌潮。上與下之間,狂風怒號。烈火與暴雪同時席卷所有的常識,所有的經驗,全都成了笑談,飛禽與走獸,人與草木, 在這一刻,竟然毫無差別,都在這錯亂的鴻宇之間,渺小如塵埃。 異象的集中點在西洲。 以十峰九河出名的西洲大地, 正在發生天翻地覆的變化,褶皺的山脈被一點點拉平, 嶙峋高山崩塌,深溝巨壑被填滿。仿佛一條巨龍,正在伸展它的身體。短短數息之間, 海陸變化就已經勝過以往千年萬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