分卷(119)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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房間靜寂。 稍許。 仇薄燈低頭,一點一點含住惡鬼冰冷的指節(jié)。濕潤溫柔的舌尖抵過指腹,抵過指根的關(guān)節(jié)。最后抵上掌心中斷的命紋,輕輕地,緩緩地舔/舐,仿佛要把那一條線重新連上。蒙蒙的霧染上他的眉。 仇薄燈偏頭,那一絲蒙蒙的黑霧流轉(zhuǎn)在他的眉梢,成了一抹戲子眼角嫵媚的墨。 你可以弄臟我。 他的聲音很輕,好似有細如金砂的糖在碾磨。 我允諾。 下一刻,他被扯落。 雙手被扣緊,按進暖衾中。 仇薄燈仰起頭,看見師巫洛原本過分鋒利的五官在死后越發(fā)具有侵/略/性,冷厲俊美這是他自己招惹的惡鬼,是他自己親手打開惡鬼克制欲/望的枷鎖,他心甘情愿自受的罪。 白月照窗。 血衣如婚服。 惡鬼抽走仇薄燈束發(fā)的緋綾,漆黑的長發(fā)在他沒有一點活人生氣的指尖流過,散漫了繡有暗紋的蠶絲枕。紅衣與血衣重疊在一起,不知觸動了他什么記憶,于是他忽然偏頭,屈指彈了一縷風(fēng),點燃了桌角的蠟燭。 明燭重燃。 亮得迷迷蒙蒙。 房間里黑霧彌漫,哪怕有燭光也依舊昏暗,銀屏因先前殺氣的爆發(fā)翻倒在地,屏風(fēng)上的山水一半展開,一半沉沒。一切都是黯淡的,唯獨從軟塌垂到地上的血衣和紅衣艷麗得像在流淌。 這一幕如同斑駁的古畫。 畫的不再是書生奢望有妖乘月投懷的癡心妄想,而是靡艷到驚心動魄的艷妖與囚困他的惡鬼,以朱砂和濃墨描摹。他們在破廟荒墳里,在如故紙堆的往事里,在血氣與冷戾里,相擁纏綿,撕咬親吻。 蒼白的是血,明媚的是梅。 矮案上,明燭融化的蠟?zāi)梢淮僦瑴I,驀地里炸開一點燈花。 倏忽間照亮軟塌。 仇薄燈仰起的臉半沉在火光里,他的喉結(jié)被微冷的牙齒抵住,致命的咽喉被舔舐著,逼迫眼尾流紅,冶艷到真變成了吸魂奪魄的妖魅。 惡鬼向上吻少年的眉,碾磨狹長的眼尾。 他好像隱約還記得,在這里本該有一片靡麗的緋紅,像一片赤鱬展開的魚尾,像一點盈盈欲墜的朱淚。 你自己抹掉的,仇薄燈咬著唇,斷斷續(xù)續(xù),笑他,現(xiàn)在找什么找? 他的責(zé)怪一半假一半真,然而惡鬼卻聽不懂,只是低低地,輕輕地念嬌嬌,說話時,清凌凌的寒氣散落在鬢角,散落在臉頰。仇薄燈心底尖銳的疼痛忽然就散了一半,另一半也只綿綿密密換了一種意味。 算啦不跟你計較。 暖衾褶皺堆疊,被推散垂到塌沿。仇薄燈不得不伸手,抓住軟塌邊沿的細屏木,指節(jié)隨悶哼屈起,指尖劃過鏤刻精致的屏木,留下淺淺的刻痕,一道一道,與古木的年輪重疊在一起。 是否在過往的十二年里,他也曾這樣無意識地刻畫過木輪,細數(shù)光陰? 風(fēng)吹過。 屋檐下的排鈴晃動起來,叮叮當(dāng)當(dāng),震落了積雪。雪花被卷向天池邊,與落下的紅梅一起,忽上忽下,倒映在冰面白色的月牙中。 月已經(jīng)升高了。 一只沾了薄汗的手夠到立窗邊,勉力推開半扇。皎潔的月光一下子傾斜進房間中,像一條從軟塌前流過的河。推窗的少年手腕垂落到河中,肌膚比月光還要明凈上三四分。 很快地,他就被人重新拖進了晦暗的影中。 指腹冰冷,指骨陷進皮rou。 烙印在素凈的肌膚上的指紋成了彰顯所有的標志。 阿洛。 仇薄燈雙臂環(huán)過師巫洛的脖子,咬住他有若實質(zhì)的冰冷肩膀,借這么一點依靠,不讓自己向后跌倒。 是惡鬼向活人索求溫暖,是妖魅抓住寄身的浮木,要把彼此錯過的所有時光統(tǒng)統(tǒng)彌補回來,要把生與死之間難以逾越的天塹填滿。 于是,一個無度索求,一個予求予給。 連接兩人神識魂魄的鎖鏈不知什么時候浮了出來。細鏈若隱若現(xiàn),纏繞過腕骨,手肘,消失在仇薄燈畏寒扯過的暖衾里。 戰(zhàn)栗變得深入魂魄。 也許是瘋了,也許是著魔了。 否則怎么會任由自己被徹徹底底打上屬于另一個人的烙印?從里到外,從皮rou到魂魄,從此有了盔甲,也有了枷鎖。 可又有什么關(guān)系? 除了這個人,還有誰會枯等他千萬年?還有誰會于困頓無望中執(zhí)著點燃祭壇篝火,一次又一次祭祀呼喚,一次又一次深入大荒?除了這個人,還有誰愿意為他身死后入魔,在至暗至活的地方廝殺,欲/念無邊卻總是舍不得把他弄臟?除了這個人,他能同誰說他的苦郁?能跟誰說他的煎熬? 一個人的時候,活著只是一場漫長的折磨。 對也好,錯也罷。 是是非非都無所謂,在死生里,一起沉淪就好了,讓疼痛也成為另一種快樂。 仇薄燈在自己的左手腕上摸索。 兩枚暗金色的夔龍鐲中,屬于成年男子的那一枚要更寬一些,戴在他腕上就格外寬松,手臂一晃動,就會和窗外排鈴一樣,碰撞著,發(fā)出清脆的聲響。仇薄燈找到了它,握住機關(guān)鉚合處,將它扯了下來。 戰(zhàn)栗席卷。 在呼吸也難以為繼,幾乎臨近瀕死的時刻,仇薄燈將拆下的夔龍鐲扣到師巫洛腕上。 一道細小的咔嚓聲,黃金夔龍龍口中的獠牙與尾刺交錯,他給惡鬼,給自己的戀人上了鎖。 松開雙臂。 仇薄燈向后跌落進濕透衾被中。 被他鎖住的惡鬼俯身,捉住他的右手,寒氣流過倉促扯下夔龍鐲時割開的傷口。血立刻止住了,連傷口也消失了,只在瑩白的指尖留下了一線殷紅的血,被一點一點,輕輕吻去。 仇薄燈任由他動作,只是低聲說: 從今以后,不許騙我。 第129章 我愛你。 曉日出, 天小雪。 光從半開的窗投進來,斜照過小半張在錯云漆花矮案。 一片丹朱的衣袖垂墜在矮案邊, 一只白皙漂亮的手擱在桌面,指尖被光照成暖紅色,腕骨上殘留著不少醒目的旖旎指痕,似乎是昨夜被誰牢牢扣住雙腕,禁錮于床榻上,無處回避地承受一切深入魂魄的占有。 仇薄燈懶洋洋地趴在桌面,一根手指頭都不想動彈。 罪魁禍首直身跪坐在他背后, 手持木梳,替他梳理長發(fā)。 仇薄燈原本想讓他進巫儺面具里待著,結(jié)果師巫洛自己選擇了若木靈傀作為寄托物。傀者,人鬼也, 本身就有為鬼物提供寄處的含義,更兼若木靈傀是他親自雕刻注靈的, 二者氣息相近。附身于上后,師巫洛墮為惡鬼的虛幻感幾乎全淡去了。 也不知是他自己刻在若木靈傀里的陣紋影響,還是本來就殘存的記憶, 師巫洛依舊有晨起后給仇薄燈梳頭綰發(fā)的習(xí)慣。 梳齒劃過頭皮, 力道也以前一般無二。 輕輕的, 沙沙的。 讓人昏昏欲睡。 指尖撥弄筆格上懸著的大小狼毫, 看它們在光里左右搖晃。筆影落到腕上,與指痕重疊在一起, 仇薄燈看了眼到現(xiàn)在還沒消的痕跡, 隨口抱怨道:都被你捏紅了 話一出口, 就覺得格外熟悉。 紅了,你捏的。 疼嗎? 是枎城重逢的夜晚。古枎葉如雪, 輕風(fēng)中光影搖曳。低處的枎枝上站了三個二缺,阿洛偽裝成少年祝師,他還是自欺欺人的太乙小師祖,舉起被捏紅了的手腕,開玩笑地索要賠禮。 想起這么件事,又剛好師巫洛將一根玉簪橫插/過發(fā)髻里,仇薄燈來了興致。 他轉(zhuǎn)過身,舉起手腕,放到師巫洛眼前,笑吟吟地逗他:怎么不再問我疼不疼了? 說著,仇薄燈忍不住似笑非笑地輕哼一聲。 枎城重逢的時候,梳個頭按到手都要問一句疼不疼,怎么在塌上就不見得有真的輕一點?可見盡在一些沒用的地方小心。 師巫洛放下梳子。 漆黑的眼眸印出雪膚上的紅痕。 少年秀美的手腕舉在半空,過于白凈的肌膚就像反射天光的細雪,最輕微的紅也會顯得醒目,更何況是根根分明的指痕。指痕觸目地環(huán)繞過腕骨,標記所有物,順著下滑的衣袖,隱約延伸進手肘深處。 仇薄燈晃了晃手腕,見他沒有回應(yīng),倒也沒覺得失望。 現(xiàn)在想不起來也沒什么,反正總能想起來的。就算真的永遠也想不起來也沒關(guān)系,他可以從頭再教一遍。 只是 怎么感覺更傻了?仇薄燈側(cè)眸睞了一言不發(fā)的師巫洛一眼,忍不住道。 他正要放下手,忽然被抓住手腕。 年輕男子握住他的右手,低頭,一個輕寒如初雪的吻就落到了他的手腕上,落到那些標記所有的指痕上,加深成更加昭然若揭的烙印。冰冷的齒尖遵循惡鬼的本性,徘徊在血管附近,卻又始終克制,對血rou的渴望轉(zhuǎn)化成另一種渴望,沿著腕骨一路向上。 大袖落下,手腕被拉高。 仇薄燈悶哼一聲,被迫向后仰靠,碰到擺在桌面的銅鏡。 新開的流云盤花鏡光可鑒人,拋光面照出少年艷如古畫的臉龐,原本就只是半攏的衣襟散開,精致的鎖骨舊痕未淡就添了新紅。仇薄燈側(cè)著頭,任由危險的惡鬼埋首頸間。直到陰戾俊美的惡鬼微微起身,握住他的肩,仇薄燈才伸手推開。 仇薄燈一手撐著矮案,一手以食指落在師巫洛唇上。 不讓親。 師巫洛半跪在矮案前的細席上,不知道這個人為什么忽然拒絕自己明明他是他的。被拒絕不安和不甘,令師巫洛身上的戾氣陡然變得狂暴不定起來。房間驟然忽明忽暗,窗外積雪定格。 仇薄燈沒有移開手指。 他沒有用力,只是輕輕抵著。 然而,惡鬼就被這么一根力道輕得可以忽略不計的手指制止了。 不過 仇薄燈不出意外,看見師巫洛唇線抿得筆直,一聲不吭。 生悶氣了。 其他的就先不跟你算賬了,仇薄燈偏了偏頭壓下笑意,今天的就不準你拖了。 師巫洛安靜地望著他,抬手輕輕握住他的手腕。 血衣垂落一節(jié),露出師巫洛扣著夔龍鐲的手腕,兩枚暗金色的古鐲一上一下,在天光中重新匯合在一起。 兩人的距離太近。 近到仇薄燈能從師巫洛的眼睛里看到自己的影子,清晰得讓他有那么一瞬間忘了師巫洛已經(jīng)墜魔了。 很久以前,在南疆設(shè)祭壇幫天道塑造形骸時,他總覺得天道的眼睛,該是銀灰色,會像雪,像湖,沉靜得能倒映出整個世界的影子。所以重逢之后,面對那雙能清楚印出一切的眼睛,他始終沒能發(fā)現(xiàn)一絲墜魔的痕跡。 可事實上,銀灰也好,漆黑也罷,只要是在看他,阿洛的眼睛就始終能夠清清楚楚地倒映出一切。 他就是他的一切。 說。 仇薄燈閉了閉眼,然后低下頭,抵住師巫洛的額頭。 說我愛你。 說我愛你。 年輕男子的聲音很冷清,好似太古的玄冰下有靜水蜿蜒流過。 錯啦,仇薄燈沒忍住,抿唇笑了起來,笑著笑著,輕快地罵了一聲,笨。 時間忽然倒轉(zhuǎn)了。 西洲梅城成了太古冰川,初晴雪日成了白茫雪原,云霧繚繞的天池山成了連接上下的不周山云中的神君教著初生的天道,說,你是天道。于是天道跟著說,你是天道。神君笑了起來,罵了一聲笨。 風(fēng)吹小窗。 少年的青絲垂落到男子的肩,發(fā)與發(fā)纏綿,額頭抵額頭,鼻尖抵鼻尖。 彼此之間的距離極近,又隔了一線。 纖長白皙的手指隔于唇間。 我愛你。 仇薄燈慢慢地說。 我愛你,愛你如靜雪,如冰湖,如亙古不變的事物。 我愛你,愛你如長夜,如靜默,如悄無聲息的墜落。 我愛你。 這次對啦。 仇薄燈輕聲說。 他移開手指,傾身湊近。 一面流云盤花銅鏡同時照出兩個人,靡麗的少年與清瘦的年輕人。銅鏡中是斑駁泛黃的畫,銅鏡外是明媚燦爛的光。 一個吻,連接了太古和如今。 窗外飛雪輕盈。 玉簪因為碰到銅鏡歪斜了,發(fā)髻跟著就要松散,仇薄燈抬手要去扶。忽然,他怔住了。在他手指碰到發(fā)簪的時候,師巫洛低低地說: 我愛你。 第130章 二梳白發(fā)齊眉 微涼的指腹擦過手背, 扶住了歪斜的玉簪,替仇薄燈將它正了正。師巫洛收回手, 曉晨的光照在他臉上,眼睫在瞳孔中投下淡淡的影子。 燙嗎? 仇薄燈垂下眼睫,張開手指,遮擋落到師巫洛臉上的光線,問。 師巫洛沒有回答,只是輕輕親吻他的手指。 他其實不知道自己剛剛說了什么,也不明白那三個字的含義。 只是本能地說了。 想要讓眼前這個人高興。 惡鬼本該只能在吞食血rou和惡念的時候, 獲得短暫的平靜,可在這個人身邊,他無需血rou也無需惡念,就能獲得安寧。這個人的喜悅, 這個人的溫度,這個人的面容, 這個人的聲音一切的一切,如沸水遇冰,撫平所有不寧。 欲念不可止, 心燈如懸鏡。 仇薄燈仔細地觀察了他一會兒, 又把手貼到他臉上, 確認過日光對他真的沒有影響, 才放下心來。略一沉吟,仇薄燈覺得這有可能是若木靈傀的作用, 也有可能是曾經(jīng)的天道身份在起影響從之前幾天天池山紅梅一夜開來看, 他的意志似乎還能在冥冥中影響天地萬物, 可他又受大荒影響和牽引著。 一時半會,也無法斷定阿洛墮為惡鬼后, 到底會處于什么狀態(tài)。 走一步算一步吧。 找到了就好了,剩下的總歸是有辦法的。 仇薄燈想。 他按住師巫洛的肩膀,說了句不要動,然后起身,轉(zhuǎn)到師巫洛背后。師巫洛下意識要偏頭看他,卻被他制止了。溫?zé)岬纳眢w略微靠近,緋紅的衣袖擦過臉頰,仇薄燈探身伸手,取走放在矮案上的梳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