分卷(118)
書迷正在閱讀:皇后她又美又作又矯情、請對魔法少女尊敬一點、嬌寵福寶、在戀愛真人秀里假戲真做、[洪荒]招妖幡動(GL)、嗨,老婆!(GL)、國家頂流、恐懼收藏、我靠刷臉收服隱藏boss[無限流]、假少爺聯姻后離不掉啦
藥谷醉風閣曾經有不少很受歡迎的這話本,都是蓮花、蘭花、梅花等等化形,冰清玉潔的仙子戀慕上清風朗月的君子。 某位如今威風凜凜,白衣渡魂的命無常大毒師,年少時沒少聽這些折子遐想連篇。 不渡和尚的出塵玉相出現了一條裂縫。 什么蓮花不蓮花的!!!不渡和尚跳起來,一手刀敲在陸凈腦袋上,這叫天生凈魄。圣蓮生于淤泥卻脫于淤泥,我生來無父無母,是真真正正的六根清凈,不染凡塵。我生來就能相觀眾生,所以我是天生佛子!懂嗎?! 不行!陸凈斬釘截鐵,你換個竹子里出生的都比這個強! 不渡和尚一言不發,開始解纏在手腕上的佛珠。 不是當初佛陀賜給他的菩提明凈子。 菩提明凈子在明晦夜分的時候,就丟在憲翼之水畔了。 這一串佛珠,是不渡和尚自己做的。 十二年前,不渡和尚披發成佛后,就一路以自己的方式物理超度眾生,殺的人和妖太多了,而且凡所作惡,無所容情。仙門對他頗有微詞,佛宗內部也爭議不休,一度有護法金剛和禪師聯合,在佛宗的梵音法會上發力,要請佛陀取消他這佛子稱號。 不渡和尚的師父無塵禪師一人難辯眾人,還有一位聲望與無塵大師不相上下的禪師,名曰無凈。 無凈禪師起筆,以金書擬了佛子宗宗大不道之舉: 一曰不守清規,貪食酒rou。 二曰六根不凈,三千凡塵。 三曰枉顧因果,好殺不渡。 四曰 林林總總,正念著,就聽見佛宗金塔的鐘忽然被敲響了。 群僧聞聲望去,就見有一年輕的白衣僧人立于金塔上,雙手合十,朝眾人欠身施禮。 正是不知何時歸來的佛子不渡。 無凈禪師喝問他:不尊佛法,擅登佛門凈地,意欲何為? 不渡笑道:我觀佛門不清凈,特來凈佛門。 那一天,陸凈蹲在佛宗外邊,將飛過山門的鳥從東到西數了個遍,再從西到東也數了個清楚。百無聊賴,要開始數爬過地上的螞蟻時,腳步聲自背后傳來,一轉頭,夕陽正墜,佛門滿目金輝。 金輝中慢慢走出位血衣僧。 腕掛白骨珠。 三十三名明面得道,卻背地玷/污佛門的禪師護法,從此就成了他手上的一顆佛珠。隨時歲增長,這串佛珠越來越長,佛子的地位也越來越少有人敢發聲質疑。佛珠乍一看,白凈圓潤,格外可愛。但當它祭起時,每一顆珠子,就會化作一顆猙獰的骷髏。 眼見著不渡和尚解下白骨珠,骷髏開始咔嚓咔嚓活動下顎骨,近距離作戰就是個花架子的陸凈趕緊收斂神色。 圣蓮亭亭,不染淤泥,除了不渡你,誰配得上一聲天生佛子。 說著,他還起身,獻媚似的地將坐著的石頭讓給不渡和尚,做了個請的手勢。 不渡和尚這才將佛珠重新纏繞回手上,毫不客氣地一人霸占了整塊石頭。 這么一鬧騰,剛剛觀風雪有感的傷懷也被搞丟了個七七八八。 陸凈想了想,還是將話題轉了回來:然后呢?你是佛子和我說的事有什么關系? 我,佛子,天生凈魄,不渡和尚指了指自己頭上,但你看我這是什么? 頭發啊。 陸凈沒好氣。 他心說,你這死禿驢是不是就喜歡哪壺不開提哪壺,不知道本公子自打話本寫不出來,仇大少爺作死勸不住開始,頭發就一直大把大把地掉,掉得每天早上都要心驚膽戰地數一遍嗎?再跟我嘚瑟你頭發多,回頭我連夜就給你提了。 不渡和尚不知道一句話引來了什么殺機,一攤手,道:我這個天生凈魄,生來無父母,無血親,了無牽掛的佛子,都不清凈,都重生煩惱絲。你也不過是個七情六欲都有的凡夫俗子,不擔憂不害怕才怪。 說著,他還一副百思不得其解的樣子,詫異道:難道你還覺得,你的心境比我還強? 陸凈: 明明都是實話,也說得很有道理,但為什么就是這么讓人手癢癢,恨不得一拳砸在這家伙臉上呢? 得啦。 不渡和尚抓了把雪,開始搓洗衣袖上的血。 他接到陸凈用聆神玉牌傳的消息后,就馬不停蹄地趕了過來,連件干凈的衣服都沒來得及換,僧衣上滿是剛殺的邪修的血。守護這座山城的古梅之靈喜潔凈,平時衣衫襤褸的人,決計登不上天池山,這一次大概是看在他是來給神君護法的份上,古梅才捏著鼻子,放這等臟污上山。 自打護法開始,就不斷有鵝毛大的雪被刮卷著,落在不渡和尚身上。似乎是覺得,這人沒辦法趕下山去,那就索性用雪把他埋起來,眼不見為凈。不渡和尚說個話的功夫,就被積雪埋了兩三回。 沒奈何。 他只能開始動手把自己收拾收拾。免得等仇薄燈找到師巫洛,把人成功從大荒帶回來后,上山頂見他,要被那向來挑剔的仇大少爺笑話。 他們也有快兩年沒見過了。 如今,左月生現在是山海閣主,坐鎮燭南,輕易離開不得。半算子也在三年前接手了鬼谷,為了超低的新弟子入宗率忙得焦頭爛額。不渡和尚明面上行走十二洲,渡化眾生,暗地里查招魔引的事,還要凈宗洗門當初一眾賭博投箸的紈绔,竟然只剩下要固定時間給仇薄燈送藥的陸凈與他碰面最多。 陸凈抱著刀,靠著一棵新生的照雪梅,望了眼山頂。 天池山頂在雪與霧的籠罩下,隱隱約約露出天上仙人的居所輪廓,屋檐飛脊。以修士的視力,能夠看到那片提前盛開的紅梅不用想也知道,那片梅花,是因為誰提前盛開的。 子時快到了。 他低聲說。 不渡和尚的動作頓了一下。 他們兩個人閑聊笑罵,看起來很輕松,心里始終捏了把汗,只有瞎扯淡才能緩解一下不安。十二年里,其實不止仇薄燈進過大荒,陸凈也曾以靈識進過大荒,去找他母親。他們都心知肚明大荒有多森冷,可怖那一次,陸凈生魂進大荒,不到半刻的功夫,就差點被活活凍死。 他身上暗疾還沒全好,陸凈隱約有些憂慮,我給他配了護神的藥,但藥力只能維持到子時。 這些時間,夠不夠一道神識求索黃泉,遍尋幽冥? 陸凈和不渡和尚不知道。 說話間,梅城里,古剎的鐘響了。 兩人臉色同時變得凝重起來,不渡和尚顧不上擦洗衣服,握著白骨佛珠站起身,就要朝天池山上走去。陸凈一把按住他。 等等,陸凈手指用力得有些泛白,這時候喊醒他,走過的幽冥就白走了。 他也走過幽冥路,知道那種希望在眼前,無法放棄的感受。 萬一出事了怎么辦?不渡和尚低聲問。 再等一刻鐘!陸凈沉聲,一刻鐘后,再沒有動靜,再喊醒他。 不渡和尚沉默片刻,緩緩點頭。 天池山上。 白雪紅梅忽上忽下,掠過冰封的湖。 瑩白的手,緋紅的袖。 秾麗靡艷的少年好像也成了鬼魅,成了人間黃泉最妖冶的傀。他的眉梢眼角都是笑意,你看,你若是天道,我就是白衣的神君,你若是惡鬼,我就來做紅衣的艷鬼。發瘋也好,著魔也無所謂。 阿洛,你不能讓我一個人待著,他輕聲說,你答應過的。 他在虛空跪坐,一圈又一圈,幽熒的光向四周擴散,仿佛分割上下的湖。 惡鬼在湖底仰望他。 他衣袖邊沿逸散的點點星輝印在惡鬼的瞳孔里,成了跳動搖曳的燭火迷轂為芯的蠟燭點燃在車廂的一角,玄黑的長衫與石榴的羅裙堆疊在軟塌邊沿,博石串成的珠簾把影子投在或赤/裸,或半掩于暖衾的脊背上。 不要再受傷了。 好。 也不要讓我一個人待著。 好。 湖底的惡鬼朝湖面的少年伸出雙手。 那些破碎的記憶在翻涌,無序交錯,激蕩起層層不甘的欲/火,既然曾經那么親密無間地相融一體過,又怎么可以分開了? 我們說好的。 仇薄燈笑起來,以繾綣,以纏綿,親手撥開惡鬼束縛自己的枷鎖。 不許騙我。 他俯下身。 艷魂與惡鬼的指尖在湖面同時觸碰到一起。下一刻,蒼白冰冷的惡鬼一把拉住他,將他猛地按進自己的懷中,有若實質的黑氣化為細鏈,纏過他的腕骨,纏過他的手肘,如蛇如鎖,向上下蔓延,環繞。 抓住,鎖住。 不分開了。 仇薄燈仰起頭。 束發的緋綾在半空中斷開,鴉羽般的黑發在細小如微塵般的星光中起伏。他抬起雙臂,環住自己失而復得的戀人,徹底敞開了自己的神識,任由屬于另一個人的意志進入,再強勢,再不留余隙都欣然應許。 十二年前。 滄溟浩蕩,在白月之下,天道擁住了一身業障的神君。 十二年后。 大荒幽晦,在無日之地,神君擁住了墜落成魔的天道。 淺淺的星光蔓延,覆蓋過漆黑的鎖鏈,將所有兇戾森然的邪氣籠罩其中,好似一層薄薄的紗,同時披在兩人身上。四面的黑暗隱隱約約沸騰起來,似乎大荒中,其他一些存在察覺到了這一處的異樣。 它們一位接一位地蘇醒,一道接一道的意念迅速在污穢中展開,想要找出是什么人闖進幽冥。 惡鬼冰冷有力的雙臂橫過少年的脊背,把他牢牢藏在自己懷里,緊跟著,狠厲的殺意向四周擴散,就要去切斷窺伺尋覓的視線。 仇薄燈抬頭。 親吻他,制止他。 以億萬計的星星光點在大荒中飛起,如數不清的螢蟲匯聚在一起,形成一條流向人間的蜿蜒長河。 阿洛,我們回家。 第128章 點點燈花照天明 一場不該熄滅的燭火, 十二年一萬三千一百四十聲愛我,四季輪回東奔西走時的舟車安所, 花開花落紅泥小爐的酒約共酌仇薄燈一件件,一樁樁,斤斤計較地數落,說著說著,他忽然抵住惡鬼的額頭,顫聲問,東洲的海, 西洲的河,全都要我一個人走,阿洛,你是怎么舍得的? 月光冷魂魄, 惡鬼安靜著。 兩人的距離很近,卻只有一道呼吸。 一個活著, 一個死去。 師巫洛垂落的眼睫像蒼山的靜雪,細細的,溫暖的氣流落到他臉上, 成了灼燙寒石的火。他半跪在軟塌上, 一手按在木沿, 一手扣住仇薄燈的肩。 冰冷的唇落到仇薄燈的頸側。 一點一點舔舐過血液guntang的動脈, 依循死魂的本能在渴求活人溫度,卻又違背天性地收斂了刻骨寒意。 嬌嬌嬌。 師巫洛慢慢地念。 他惘然渾噩, 分不清一切, 唯有這個名字始終記得清清楚楚, 輕而易舉地壓制過一切身為惡鬼掠奪血rou活物的天性。于是留戀咽喉血管的親吻,始終只是貪婪又珍視的親吻, 清凌凌,好似草木氣息。 舍不得。 舍不得,他的嬌嬌。 我在。 仇薄燈的指節一下屈起,一下子泛白。 險些洞穿心臟的利爪,刻進脊骨的傷痕十二年大大小小的傷全回來了,他原本以為自己早已經無知無覺,可怎么簡簡單單一聲我在,就忽然疼得難以忍受? 他的喉結上下滾動,有太多太多的話想說。 他想說想說,阿洛,你知不知道,我去見了三十六島,大家真真正正相親相愛過,也徹徹底底不留余力地廝殺了我不記得怎么開始,也不記得怎么結束,只記得藥谷谷主熬的藥好苦好苦,我不想喝,可我得活著。 想說,阿洛,我南下去了巫族,你不在那里,我不敢進去,只在白石崖上站了一會兒。 想說,阿洛,我找不到回空桑的路了。 想說的那么多。 最后卻只能哽咽地問: 前天我想去剪一支梅花,你怎么不陪我? 說好的,從今以后不再讓我一個人待著。 可你怎么不陪我? 師巫洛痛苦地皺起眉。 記憶破碎錯亂,他在渾噩中掙扎著,拼盡全力找不到一條清醒的出路。巨大的憤怒和巨大的疼痛交織在一起,他一把將仇薄燈按進懷里他不知道是什么令這個人如此痛苦,只能下意識把這個人藏進懷里,兇狠地與世為敵。 森寒的殺氣掃過。 從潑墨山水的銀屏到懸掛于屋檐下的風鈴,從被風吹彎的枯草到更遠處冰湖邊的古梅一根細草,一條蟄蟲沒漏過,一整座天池山,一整座梅城,被忽如其來的陰冷氣息震懾。 確認安全后,殺意才慢慢地收了回來。 師巫洛下巴抵著仇薄燈的發頂,屬于成年男子有力的手臂將單薄的少年牢牢困在懷中,不留一絲余隙,就像可怖的白狼在露出獠牙和利爪成功震懾八方后,用尾巴將所有物圈在懷里。 是獨占,也是保護。 仇薄燈手肘撐在師巫洛身上,費力起身,去看他。 白月籠罩下,剛動殺意的師巫洛身上黑衣泅出血色,轉瞬間就成了一件殷紅的血衣他憑借本能,偽裝出仇薄燈剛醒看到的形象,和以往一般無二的模樣。可那只是個鏡花水月的幻影。 血衣黑眸。 他已經墜為了惡鬼, 惡鬼慢慢抬手,去觸碰仇薄燈的臉,在即將觸及時,又忽然停了下來。月光下,他蒼白的指尖纏繞揮不去的黑色霧氣,與仇薄燈明凈的肌膚形成鮮明對比。師巫洛低垂下眼睫,手指一節一點蜷縮了起來。 在他要收回手的時候,仇薄燈抓住了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