分卷(67)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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經女呢?左梁詩問,她應該也來了吧?她在哪。 怎么,梁詩你更愿意看到她,而不是我么? 月母慢慢地起身,黑披風迤邐落下,露出下面華麗的藍色翎羽。就像她笑稱的一樣,某種意義上,她的確是妖非人! 她說得可憐,神情更是哀婉。 左梁詩不為所動。 月母幽幽地嘆口氣:她啊有個很麻煩的家伙需要她拖一會。 黑瘴從海天相交的地方涌而出,翻滾如潮地不斷侵蝕滄溟海,不斷向燭南的方向逼近。隱約有道影子藏在瘴霧里。 刀鋒自上而下,切出一道弦月般的赤影,海水被分成兩半,瘴霧被分隔兩邊。赤紅弦月直接掠過海面,劈向那道影子。 影子裂為兩半,輕煙般消失。 不愧是神鬼皆敵的十巫之首,低啞的聲音傳出,全身籠罩在黑披風中的經女出現左側的海面,不過,最好還是小心些,畢竟 她抬起右手,掌心托著一盞鏤空的玉燈。 這就是盞普普通通的燈罷了,可不是什么靈器,一旦打碎了里面這縷神魂也就散了。 師巫洛垂下緋刀,刀尖指向海面,原本起伏不定的海面忽如冰封。 真古怪,經女一手托燈,一手反握住劍,仔細地審視他,你到底是什么人?你不應該認識他才對,為什么竟然會一直在收集他的魂魄? 一旦打碎,這縷神魂也就散了。 銀灰的瞳孔印出那點單薄的燈火,火光隨風搖曳,忽然化為另一片遮天蔽日的赤火。 除了紅色還是紅色。 白衣血染。 冰冷火燙,飛花婉約,古木蔥蘢,盛實喜悅,初雪靜肅。 以后我帶你去看,你陪我喝酒。 還有你在啊 抱歉。 一張深黑漆金的面具被高高拋起,一襲紅衣向下墜落。 碎成萬千流火。 師巫洛緩緩反握住刀柄。 他才是一把被仇恨錘煉的兇刀,這個世上就只有一個人能讓他心甘情愿地克制自己。同樣只有與那個人相關的一切會讓他徹底變成瘋子。 夔龍鐲在他的腕上越來越冰冷,冷意徹底切斷束縛最后的枷鎖。 做個交易 經女的話說到一半,忽然被冰冷的鋒芒切斷,黑霧接二連三地炸開。一連數十道化身破碎,她才重新出現在遠處的海面。 寒刃附骨之疽,緊隨而至。 經女毫不猶豫,收緊手掌就要打碎燈盞。然而她忽然發現一節光滑的斷面出現在腕上,她的左手不知何時已被齊腕斬斷。 你敢! 她尖叫起來,披風破碎,雙臂化為猙獰的羽翼,掀起百丈狂瀾。 現出異鳥相的經女唳鳴,撲向黑衣紅刀的瘋子。 羽翼撲打聲無處不在。 cao,這是什么鬼東西。陸凈一邊揮刀一邊退后,罵罵咧咧。他有種重回枎城的感覺,但和這些一掠而過的異鳥相比,枎城的鳥群只能用溫柔來形容! 嬰兒啼哭無處不在,蠱雕雙翼鋒利如排刀,頂角銳如槍尖,雙爪纏繞風刃。它們是天生的狩獵者,殘暴血腥的虐殺者。當它們從閃電光撲出,迎面撞上的人只來得及看到一線黑色,就化為支離破碎的殘骸。 雄渾的經文聲響起。 一個直徑三丈的金鐘罩展開,將五人一起籠罩其中。四面八方而來的蠱雕撞到鐘罩上,發出連續不斷地巨響。 以后我天天吃烤鳥翅!陸凈臉上被抓了一道,疼得齜牙咧嘴,我討厭鳥!!! 多放辣椒少放香菜,貧僧自帶碗筷。不渡和尚雙手合十,阿彌陀佛,善哉善哉。 幾位,請先退回內城! 婁江身上也掛彩,好在理智尚存,記得這幾位二世祖不是山海閣的弟子,要是他們斬妖除魔中一個不幸,壯烈犧牲都是潑天大麻煩。因此一邊吞下陸凈扔過來的丹藥回復靈氣,一邊焦急地催促。走走走。 陸凈看了一眼搖搖欲墜的金鐘罩,頭皮發麻地催促。山海閣這么大一件靈器金羽圖在這,總不至于扛不住區區異鳥狂潮。 他剛要把一瓶丹藥遞給仇薄燈,忽然發現不對。 仇大少爺提著太一劍,筆直地站在他們幾人中間,臉上沒有任何表情,漆黑的眼眸毫無焦距,像丟了魂,也像像入魔的前兆! 陸凈一驚,丹藥掉到地上。 別!千萬別在這個時候業障爆發啊仇大少爺!!!山海閣的護宗大陣正在展開,無數閣老就在頭頂上飛著,這時候業障爆發您老就算不被當做大荒的內應也會人人喊打的啊! 仇大少爺!仇薄燈!!! 隱隱約約,仿佛有人在很遠的地方喊著什么喊什么喊,吵死了。 他模模糊糊地想,用力睜開眼,想記住是哪幾個找死的家伙在吵許許多多破碎的畫面在眼前掠過,浮光掠影,深黑漆金的面具,蒼白的手緋紅的刀毫無邏輯,毫無順序。 畫面就像一重重薄脆如紙的冰,很快就崩裂。 他的目光忽然凝滯。 在重冰的盡頭,他看到了一枚夔龍鐲強行鎖住的、支離破碎的 自己。 四下寂靜如死,再沒有一點聲音。 仇大少爺!我的親爺啊!陸凈眼睜睜看著仇薄燈的指尖泛白,若有若無的黑霧涌出,心頓時沉到了谷底。 這里是燭南,不是枎城。 不再遮一個人的眼睛就能瞞天過海。 他不知道禿驢,半算子還有婁江他們會怎么做陸凈一轉身,橫刀擋在仇薄燈前面,咬緊牙關,一言不發。 他 婁江的瞳孔驟然一縮。 陸凈沒說話。 讓開。不渡和尚一把推開陸凈,在他險些揮刀前,快速地摘下菩提串,纏到仇薄燈手上。菩提一纏上,仇薄燈指尖彌漫出的黑氣瞬間消失,他閉上眼向后倒下。 佛陀賜的佛珠,但頂多鎮壓一個時辰。不渡和尚一貓腰,把人背了起來,不能進內城,還有什么地方可以去? 風xue。 婁江回過神,語速極快。 晦風xue,可以掩蓋,我知道進去的密道。 快走。 半算子抬頭看了眼天空,催促。 你你你、你們 陸凈磕磕巴巴。 你什么你,我們哪來那么多個你?婁江罵,走! 金鐘罩破碎,婁江急奔在最前面,不渡和尚背著昏迷不醒的仇薄燈緊隨其后,半算子摸出柄拂塵將左右撲來的異鳥擊退,陸凈提刀斷后。他們狂奔在雨夜里。 這是他第一次承擔斷后這種重任。 第一次被托付后背。 不要表現得太差勁啊,陸十一。 陸凈對自己說。 后背相托,生死相護,江湖雖大,不用害怕! 第69章 寒潭開朱砂 到了。 婁江平劍橫掃, 將兩只撲面而來的蠱雕劈開,落地時全身痙攣, 險些直接跪倒。 緊跟而至的幾個人情況比他好不到哪里去,除了仇薄燈,大家的形象都格外狼狽,面白如紙,衣服武器不斷向下滴血。燭南是清洲最大的城池,九城以燭城為正城,其余八城為輔城。他們所處蒼華城坐落東正位, 為輔城之一,但哪怕是輔城,南北長也足有四千二百八十二丈,而四人帶著昏迷的仇薄燈幾乎橫穿了整座蒼華城, 期間蠱雕撲襲,穢煞阻路, 血戰不休,無喘息之機。 要是沒有陸凈這個行走的丹藥倉庫,他們早就半途力竭了。 等本公子回藥谷, 就去把我哥闖木人陣的記錄給破了。 陸凈一落地就在呸呸呸地狂吐口中的黑色鳥羽。 婁江看了他一眼。 四人中修為也好, 經驗也好, 陸凈都是最拉跨的一個, 原本安排他斷后是不得已之舉。因為他必須引路,不渡和尚背著仇薄燈, 半算子必須保護脆弱的左右翼。沒想到陸凈竟然真的扛了下來, 一路上, 他們沒有遭到任何來自背后的攻擊。 婁江一開始不放心,還有分神在關注他。 起初, 陸凈揮舞雙刀招架得的確非常狼狽,有一次婁江都準備回身支援了,結果在蠱雕即將沖破后防線的瞬間,陸凈竟然野獸般撲起,無視纏繞風刃的利爪,像條掛在蠱雕身上餓瘋了的野狗,撕咬扭打。一人一鳥從半空中滾落,砸在屋頂上,陸凈把刀從頸骨與脊椎相連的地方捅進去,成功切斷那只蠱雕的脖子。 打那之后,鐵青的雙刀在他手中變成了一對野狗的獠牙,拼命三郎般永不回防,刀法極丑,卻格外實用,隱隱有自成一流派。 瘋瘋犬流刀法! 不過常人用不了這流派。 陸凈能當拼命三郎永不回防是因為他是個仙門二世祖。看似普通的里衣其實是上等的銀絲甲,所以他能舍身撲向蠱雕,而不是被蠱雕的利爪開腸破肚而普通人也根本無法像他那樣,殺敵一千自損八百后,猛磕丹藥,轉眼又是條生龍活虎的好漢,又能氣勢洶洶地再損個八百 盡管如此,陸凈的表現還是說明,他其實有著非凡的潛力,只是以前聲色犬馬掩蓋了他的天賦。這讓婁江記起,在枎城陸凈也是這樣,一開始逃命的時候,陸公子的輕功身法鶴步連入門都沒有,瘴氣一涌死亡威脅下,迅速地就蹦到了登堂入室。 難道這就是仙門二世祖成才的正確打開方式?把他們丟到沒有長輩護衛的絕境里,讓他們為了小命不得不開發潛能? 在哪?半算子問。 他們橫穿整座城,最后抵達城西輔門,除此之外什么都沒有。 婁江緩了一口氣后,領著眾人走近城門。走到近前,眾人發現,這處城門長約一丈四尺,高一丈一尺,極其狹窄,入深四丈二尺,頂部拱券層暗灰色,里外都設有玄鐵澆鑄的菱形鐵柵欄封死。原來這里不是供人通行的城門,而是一處水關涵洞。 這是要越過水關出城?陸凈猜測。 不。婁江說,要到海底去。 從這里走? 婁江點點頭,他在水關涵洞附近的城墻上摸索了一陣子,找到一塊城石。燭南的城墻極其厚重,是用整塊整塊的黑石砌成,每一塊都足有上萬斤重。婁江在黑石上刻了一個陣法,黑石緩慢地向里移動了一尺。 咔嚓。 仿佛什么機關被觸動,隨即眾人就聽到絞索被拉動的聲音,水關涵洞的玄鐵門緩緩地升高。 快走。婁江迅速掠回,把一塊避水令掛到仇薄燈身上,水關很快就又會關上。頓了一下,他急忙又問,你們都會避水訣嗎?避水令我只有一塊。 不渡和尚和半算子點頭,陸凈表示他雖然不會避水訣,但他有避水丹。 有錢就是好啊不渡和尚十分艷羨。 水關一開,陰冷的寒風瞬間刮了上來,伴隨隆隆如瀑布的水聲,想來那玄鐵門還有某種鎮風隔聲的作用。半算子手持推星盤,當先跳了下去,不渡和尚背著仇薄燈緊隨其后,陸凈第三,婁江押后。 陸凈剛剛跳下去,就聽見頭頂傳來刀劍碰撞的聲音。 他向上一看,瞳孔驟然一縮。 婁江和一個黑衣人搏斗著,一起掉了下來! 水關涵洞豎直向下,仿佛一口豎井,他們跟著瀑布般的水流一起向下落,視野極其晦暗,四面無處可著手。一時間明知事情不對,也沒辦法協助婁江。好在不多時,幾個人就一起在黑暗中砸進深潭中,被寒冷的水淹沒。 大梵音伴隨水聲轟鳴響起,陸凈從未覺得禿驢是如此地有用帶著他就等于帶著一片十二時辰,隨喊隨到隨需隨照的圣光! 圣光普照。 陸凈看見距離他不遠處,婁江與黑衣人扭打著,在水中廝殺,兩人忽起忽落,變化極快。陸凈怕誤傷婁江,一時間無從下手,只能提著雙刀焦急地浮在水中。關鍵時刻,一樣方形的東西流星般劃過,精準地砸中黑衣人的后腦勺。 黑衣人掐住婁江脖頸的手松開,婁江一劍捅進他的小腹,然后揪著他同幾個人匯合。 怎么回事? 半算子一伸手,召回自己的推星盤。 剛剛就是他將推星盤當做暗器丟出去,給了黑衣人一關鍵的悶棍。想來要是仇薄燈醒著,一定會感嘆這道士深諳打架斗毆功夫再高也怕板磚的真理可憐推星盤堂堂十二洲三大名卦,到他手中,沒能上推星軌下演地相就算了,竟然還淪落到充當板磚的地步。 這個家伙,婁江一把扯掉黑衣人臉上的蒙面布,語氣森冷,一直在尾隨我們。 這不是你們山海閣的那個什么閣老的孫子嗎?應玉橋?靠,果然這小子就不是個什么好東西。借助佛宗牌光照,陸凈看清了跟蹤者的面目。 他怎么做到的?不渡和尚皺著眉,貧僧自喻靈識過人,可并未察覺到他的蹤跡。 婁江在應玉橋身上搜了搜,最后扯出面青黑色的護心鏡:隨影鏡,啟用后能如幽影隨行。他靠這個一直跟著我們,直到剛剛進水門的時候,被玄鐵門上的陣法給破了身形,才暴露了。 奇怪,半算子若有所思,他這身打扮,不像是一時起意的跟蹤,倒像 從一開始就盯著我們。不渡和尚接口。 盯著我們干嘛?陸凈疑惑,難道是因為之前被我們狠狠打臉了,所以懷恨在心,試圖暗中下黑手。 不。婁江臉色難看,我懷疑他可能一早就知道今天會發生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