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公子藏媚(重生) 第112節(jié)

    商麗歌抓了把瓜子喂鸚鵡,紅頂黃毛的小東西吃得歡,踮著爪子在架上撲來跳去,還拿腦袋去蹭商麗歌的指尖。

    “美人美人!”

    商麗歌又喂了它顆瓜子,小東西立時改口:“大美人大美人!”

    商麗歌忍不住笑出聲來,公子微微瞇了瞇眼,曲指在它腦袋上一彈,小東西“哎”了一聲,將腦袋往翅膀下藏了藏。

    商麗歌嗔了公子一眼:“公子欺負它做什么?”

    聞玉揚眉:“我這是還不如一只鸚鵡了?”

    “公子可沒它嘴甜。”

    聞玉頓了頓,忽而捉了商麗歌的指尖圈在掌中,低聲輕詢:“美人?”

    美人的稱呼本帶了些調侃狎昵,可從公子唇齒間一繞,少了那幾分輕佻,卻又好似帶了些別的意味,叫人莫名臉紅心跳。

    商麗歌摸了摸發(fā)燙的耳尖,輕哼道:“怎么,我不是?”

    公子輕笑出聲,將人摟在懷里:“這點眼光我還是有的,總不能真輸了一只黃毛鸚鵡。”

    聽著公子的心跳,商麗歌的心方定了定。接連幾日都沒有欣榮的半點消息,她嘴上不說,公子卻瞧得分明,不過是變著法的哄她開心。

    商麗歌彎了彎唇,回抱住公子。

    窗外的云層漸漸散開,露出蔚藍無際的天空,遠遠能瞧見一處黑點,離小重山越來越近。

    商麗歌眼睫一顫,猛地拽住聞玉袖口:“公子,來了。”

    窗外是一只純黑的海東青,神姿矯健,振翅停在樓閣窗前。

    這是公子親自訓的,自韓氏逃離后便被放了出去,如今既回,便是韓氏有消息了。

    商麗歌攥著公子的手又緊幾分:“我同你一道去。”

    她必須去,欣榮沒有依著公子的命令脫離韓府。

    她怕欣榮已然抱了必死之心。

    ***

    欣榮輕卷袖口,往壺里灌了些水。

    她一身荊釵布裙,面容用布包起,看起來就是尋常的農家婦人。

    韓相幾個就在她身后不遠處,也是一副平民裝扮,只是面上略有疲態(tài),個個神色陰沉。

    韓家的私兵生了火,煮了些吃食,韓相勉強用了些,又重新同韓沉韓修商量了路線。韓家有自己的驛站,明面上的那些是不能去了,只有幾個暗樁能派上用場,如今已然出了澧都,只要一路往西到了關外,就還會有韓家的立足之地。

    這些年,韓家與外虜?shù)耐ㄐ乓恢蔽磾啵臼腔セ莼ダ巯陆痂幍钌系哪俏灰獙n氏趕盡殺絕,這條退路便是韓氏唯一的出路。

    韓相沉了神色,君既不仁,又何怪他們不義。

    欣榮裝了水回來,將水倒入鍋中燒開,韓相的目光在她身上略停了停,又道:“這一路不知還要碰到幾□□查,一些不相干的人能舍則舍,萬不能拖累了我們。”

    韓修動作一頓,垂眸道:“祖父放心,孫兒心里有數(shù)。”

    韓修一向叫他放心,韓相本不欲多說,此時見他神色有異,不由蹙眉:“從方才起就見你神色不對,怎么,還有什么顧慮?”

    韓修未言。

    他們這一路從密道出來混在坊市之中,躲過了兩次全城搜查,又扮作送喪的隊伍順利出了城,也算是有驚無險。

    如今已不在澧都城中,雖還需時時小心,卻也不必太過提心吊膽了。

    可不知為何,他總覺得有些不對。畿防營的那些人倒是不足為慮,只是紅樓的那位,既已知道之前是誰劫了他的人,為何到現(xiàn)在還沒有動作?

    他們出城這一路,似乎也太順利了些。

    韓相一行熄了柴火,準備繼續(xù)上路。驀然聽到一聲鷹嘯,韓修猛地抬眸,果見頭頂盤桓了一只海東青,全身漆黑,迅如箭羽,張開的雙翅似能遮天蔽日。

    這已經不是他們第一次聽見鷹嘯了。

    韓修目色頓沉,立時道:“快走!”

    話音剛落,海東青便沖著他俯沖而下,韓修身邊的護衛(wèi)立時揮刀,刀鋒擦著鷹爪而過,險險擋下一擊。

    然緊接著,箭羽疾飛而來,殺了眾人一個措手不及。韓相一把拉過一旁的護衛(wèi),替他擋下一箭,自己同韓沉急急鉆入車廂,韓修看了眼站在原地的欣榮,握著韁繩的手微微一緊。

    她似乎是知道了他的意思,竟就在原地,不逃也不喊,依舊倔得像寒風中的臘梅,卻愈發(fā)讓韓修想將她的傲骨摧折,養(yǎng)在溫室之中。

    韓修調轉馬匹,彎腰避過箭羽,將人拉至馬上。

    馬蹄濺起飛泥,車轱轆飛速而過,韓氏私兵護著一行人且戰(zhàn)且退,然身后的影子就如鬼魅般,迅疾的箭羽逼著韓修一行與馬車漸漸分開,韓修沖上山道,只隱隱聽聞身后轟隆作響,似是馬車傾覆的聲音。

    他沉了神色,卻并未停下。若父親與祖父同時被捕,那韓氏中人便只剩他一個,說什么也不能回頭。

    箭羽追著馬匹而來,不斷有人翻下馬去。驀然座下的馬一陣嘶鳴,韓修緊緊攥住韁繩方未跌下馬去,馬腿上已然中箭,鋒利的箭頭痛得馬狂躁難安,一時橫沖直撞,竟叫它的速度提了不少,漸漸與身后的人拉開了距離。

    韓氏的私兵很快塞入空隙,將韓修和追兵隔離開來。

    韓修冷笑,那位公子的確是個能人,竟能讓一只長毛畜生追到他們的行蹤,難怪他半點不在乎他們是否逃出城去,怕是出了城,還更襯他心意。

    今日的狼狽他定要牢牢記著,他日必要那人百倍償還!

    韓修恨得咬牙切齒,下一秒?yún)s覺腰間劇痛,似是被什么利刃貫穿了一般,叫他五臟六腑都擰到一處。他松開韁繩,從馬上狠狠摔下。

    這一驚變叫后頭的韓氏私兵齊齊勒馬,幾人撞在一處,場面頓時混亂。

    韓修垂眸,他的腰間插了一柄匕首,熟悉的異域紋路,刃口削鐵如泥。這把匕首精巧玲瓏,曾被他與一些新奇的小玩意兒,一并送了他的欣姨娘。

    可如今,這把匕首插進了他的腰腹,血水汩汩順著腰側而下,瞬時染紅了他的眼。

    韓修勉強半跪住,看向同樣滾落馬背的欣榮。

    “你……”韓修踉蹌起身,“是你……”

    欣榮后退一步,看著韓修再度跪下身去,那姿態(tài),像是對著她懺悔贖罪一般。然欣榮看著他的眼,那雙眼里是比平日更甚的陰戾暴虐,哪有半分悔恨之意!

    欣榮緩緩勾唇,嘴角牽出一抹諷刺弧度:“是我。”

    是她尋著機會泄露了韓氏行蹤,是她引著海東青一路而來,她要親眼見著韓氏窮途末路,看著韓氏同她的族人一樣,在絕望里無盡掙扎!

    “想問為什么?”欣榮輕笑,迎上韓修的眼,“二爺可知我原本名姓?”

    欣榮收了笑,眼里只剩焚燼余灰的冷意:“二爺又可還記得,濂州刺史杜倍芳?”

    韓修瞳仁一縮,只覺耳邊嗡嗡作響,杜倍芳之名他或許根本不曾在意,可原濂州刺史為何而死他是再清楚不過。

    “好,真是好極了……”韓修吐出一口血沫,他的欣姨娘竟是杜家后人,是旁人埋在他身邊的一顆棋子!

    而他,竟會栽在一個女人手里!

    韓修目眥欲裂,滿腔的憤怒叫他青筋橫起,甚至蓋過了傷口的痛楚。明明此時他最該擔憂的是他還能否順利逃脫,可眼下,韓修只想掐死眼前的這個女人。

    他甚至不知道,他為何會這般憤怒。

    馬蹄聲越追越近,周圍的韓氏護衛(wèi)一個個倒下,很快便只剩下韓修一人。

    箭羽之后緩緩踱出兩匹馬,商麗歌跟在公子身側,一眼就瞧見了欣榮。她雖略顯狼狽,但瞧著并未受傷,商麗歌不由略略放下心來。

    然下一秒,便見韓修不要命地拔了腰側匕首,猛地朝欣榮撲了過去。

    商麗歌神色頓變:“欣榮!”

    公子的暗衛(wèi)迅速拉滿弓弦,卻還是晚了一步,韓修已將欣榮挾住拉至身前,這一動,愈發(fā)叫他面色慘白,他卻仿若感覺不到痛一般,眼中盡是瘋狂的狠辣。

    商麗歌看向的卻是欣榮的眼,那里沒有半分喜悅或是恐懼,平靜得像一汪死水,只有在她出聲的一瞬,才泛出一點幾不可見的漣漪。

    商麗歌心頭一沉。

    韓修看不到欣榮的神色,依舊將匕首抵在欣榮頸側:“放我離開,否則我就帶她一起死。”

    “你算什么東西,也配同她一起死?”

    韓修聞言立時面色鐵青,然這話商麗歌卻不是說給他聽,眼下甚至連一眼也未曾分給他,手下的韁繩卻是越收越緊。

    欣榮,不要。

    不要讓一個雜碎,斷了你以后的路。

    第一百一十六章 晉江獨發(fā)……

    冰冷的鋒銳貼在頸側,欣榮稍稍一動就能感到些微的刺痛。眼下只要她猛一使力,韓修沒有了籌碼,所有的一切就都能結束。

    欣榮抬眼,毫不意外地撞進商麗歌眸中。

    她的目光太強烈了,強烈得叫她一陣心悸,她無法忽視,更不敢去想若讓她見到她血濺三尺的模樣,那雙眼中會迸出怎樣的悲切。

    欣榮知道,自己瞞著她入韓府為妾已叫她傷心了一次,如今,她不忍再傷她第二次。

    局面一時陷入僵滯,韓修見公子不動,目光一轉看向商麗歌。之前欣榮同他說的與商麗歌的淵源想來并不是騙他的,比起公子,這位顯然不會棄她不顧。

    韓修勾唇,嘴角顯出一點薄涼弧度:“商姑娘若不想讓自己的好姐妹死在我的刀下,便勸勸你的公子,如今欣姨娘的這條命,不是在我手中,而是在公子手中。”

    商麗歌看向公子,眼里似有祈求之色,兩廂目光一撞,公子便立時明白了她的意思,抬手讓暗衛(wèi)放下弓箭。

    韓修看得分明,眼底閃過一絲了然,果然挾住那個女人比直接威脅公子有用。韓修按下心頭諷意,揚聲道:“留下一匹馬,其余人都退開。”

    見暗衛(wèi)未動,韓修又咬牙:“怎么,商姑娘是真想欣榮死在你面前?還是說,公子不介意用一顆棋子的命來換我的命?”

    商麗歌咬了咬唇,只得道:“公子……”

    聞玉這才又動,讓人給韓修讓出條道來,后者將欣榮橫放于馬背,自己也翻身上馬,就在這時,商麗歌卻忽然動了,她猛地伸手,按下了縛在臂上的袖箭機關。

    她同聞玉開口說要同往時,聞玉便知勸不住她,故而除了她腕上的金鐲,聞玉另外又給了她袖箭,以備不時之需。

    方才商麗歌當著韓修的面懇求公子,實是為了放松韓修的警惕。公子言而有信,既說過會全力救出欣榮,商麗歌便無一絲懷疑,韓修話里話外的引火挑撥,根本影響不到商麗歌。

    作出那副模樣,不過是與公子之間的默契罷了。

    此時韓修的注意力都放在防備公子的暗衛(wèi)上,不想商麗歌竟會驟然發(fā)難,袖箭不偏不倚,正中韓修握著利刃的手,匕首落地,幾乎同時,暗衛(wèi)又齊齊張弓。

    然韓修竟然也沒有半分遲滯,他腰間的傷勢不輕,手上又中了一箭,卻仿如感覺不到疼痛一般,依舊策馬狂奔。箭矢呼嘯追去,他側身避過幾支,竟也有驚無險,叫他奔出了一段距離。

    公子和商麗歌立時駕馬追去。

    聞玉親自挽弓,一箭射在韓修后心,他終于支撐不住,然摔下馬時依舊帶了欣榮一起。兩人在坡上滾了幾圈,驟然身下一空,齊齊跌入山坳。

    欣榮墜落的時候,耳邊盡是樹枝斷裂的“咔嚓”聲,她勉強抓住了伸出的枝丫,堪堪阻住下滑的趨勢,卻覺腳下驟然一沉,她整個人好似被拉扯得無法延伸,渾身的關節(jié)都在發(fā)出摧枯拉朽般的尖叫。

    韓修同樣抓住了底下的枝丫,另一手卻牢牢錮在她的腳踝,他冷笑一聲,一字一句迎風落入欣榮耳中:“你是不是忘了,我說過,便是下地獄也要拉著你一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