公子藏媚(重生) 第101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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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宋二郎。” 宋遠時聞聲回頭,見是商麗歌下了樓來,遂行禮道:“商姑娘。” “不是約了殷jiejie么,怎么還在這兒?” 宋遠時有些不好意思:“路上有事耽擱了,只我現下這副模樣……” 商麗歌笑道:“我叫人找件干凈的衣服,你趕緊換上,她接到你的信已等了多時,你再不出現,人怕是要惱了。” 宋遠時愣住:“信?什么信?” 商麗歌呼吸一滯:“不是你傳的信?” 電光火石間,商麗歌面色頓白,是了,那丫鬟看著面生,她之前從未見過,原以為是她對宋家的人不熟,可仔細想來,宋遠時身邊什么時候帶過丫鬟,從來……從來都只有小廝! 可殷jiejie看到信箋并未察覺不對,說明是有人刻意模仿了宋遠時的筆跡。 殷千千…… 商麗歌猛地轉身,往后側的一排廂房去,宋遠時也覺出幾分不對來,立時跟上。 堂中的公子似有所覺,紫玉面具后的目光微微往這側一掠,然原本伏在二樓欄桿上的身影已然不在,珠簾之后亦空無一人。 聞玉眸光一頓,正要離開,驀而聽到身后有人喚他,聞玉回過身,見是秦閣老負手而立,眸中深邃道:“公子留步。” 聞玉行禮道:“秦老。” 秦閣老看著眼前的少年,他脊背挺直,眸中清正,看人時有種淺淡的疏離,卻不顯得冷漠輕狂。他不驕不躁,舉止有度,又滿腹經綸,在他這個年紀,屬實難得。 秦閣老眼中幾分贊許,之前與這少年人相交,純粹是欣賞他的才學,可今日一觀,此子分明有治世之能,如此棟梁卻不入朝,實在是可惜了。 “公子親口提出的考學制,難道不想親自施行嗎?” 不得不說,秦閣老在朝多年,一句便切中要點:“方才老夫點了幾問,公子都對答如流,顯見公子對這考學制并非隨口一說博人眼球,而是反復精研琢磨,想讓朝廷真正落實的。” “公子既有為民為社稷之心,為何不入朝堂?” “若當真想做閑云野鶴,又怎會為一眾學子耗費這般心力?” 聞玉站在屏風之后,外頭是堂中眾人依舊興奮不已的嗡聲細語,這廂卻陡然寂靜,連空氣都仿若凝滯。 “敢問秦老,又是為何驟然辭官?” 聞玉輕輕勾唇:“若非圣上未允,只怕秦老早就打點行囊,避世而居了吧。” 秦閣老微怔,瞇眼道:“老夫年事已高,對朝中諸事也有心無力,人老了,自然就想歸鄉含飴弄孫。” 聞玉抬眸,迎上秦閣老的目光:“晚輩斗膽,猜這只是緣由的一半。” “那另一半,公子以為為何?” 透過懸壁山石,飛鳥投林的墨色屏風,隱隱可見他懸于樓中的那幅墨寶,手書的“東風入律”四字看似不羈寫意,實則筆鋒遒勁力透紙背。 “因那朝堂之上已是污濁不堪,有人一尾獨大,黨同伐異,其勢遮天蔽日覆手為云;而有人親jian佞遠良臣,輕社稷重權柄,可謂本末倒置!” 秦閣老大驚,面色倏爾一變。 正在這時,一聲低沉綿長的哨音自樓后響起,秦閣老渾然不覺,聞玉的眸色卻陡然一沉。 是骨哨! 拂袖之間,公子已疾步往哨音處去。 秦閣老一怔,未及深思,腳下便也已跟了他一道。 *** 殷千千是行至廂房門口發覺不對的。 與商麗歌分開后,她又回了自己的院落一趟,將埋在樹下的雪寂酒挖了出來。 雪寂已屬酒中上品,然年份不同的雪寂回味甘甜辛辣各有不同,這一壇雪寂埋的時間略長,更少幾分辛澀辣意,用來細細品酌最為合適。 折騰了這一遭,故而她到信箋上的地方時實是有些晚了,殷千千甚至能想到宋遠時故意靠在門口,埋怨她不守時的模樣。 然一眼望去,廂房前空無一人,房門緊閉,實在不像宋遠時平日里的作風。 殷千千不由蹙眉,上前將房門推開,自己卻并未入內。只見屋中陳設分毫未動,茶壺茶盞都擺得整整齊齊,果如她所想,宋遠時根本不在。 殷千千轉身,卻見方才給她傳信的丫鬟不知何時跟到了她身后,垂著首福身道:“郎君的馬車壞了怕要晚些,還請姑娘入內稍待片刻。” 殷千千鳳眸微瞇:“你是宋遠時的丫鬟,以前怎么沒見過你?” 方才不覺,如今細細打量此人,殷千千愈覺狐疑,然在打量之下,那丫鬟卻半點不慌,只低聲道:“桐木病了,郎君怕與姑娘錯過,特命奴婢先來傳信。” 桐木是宋遠時的貼身小廝,殷千千是知曉的,心頭疑慮不由消了些,然正要入內,殷千千又倏爾一頓,回眸之間鳳目冷厲:“宋遠時的馬車壞了,你又是如何知曉的?” 心念幾轉間,殷千千已拎了酒壇砸去:“你是何人!” 然那丫鬟驟然抬目,一手扣了殷千千的腕骨,她看著身量纖細,手上的力道卻極大,一把將殷千千推入了房中,反手將房門關上。 酒壇滑落,咕嚕嚕滾到桌角停住,殷千千跌在地上,聽見丫鬟在外頭鎖了門。 殷千千怒極:“開門!這是紅樓地界,你們究竟是何人,敢在這里放肆!” 房門被拍得“砰砰”作響,外頭的丫鬟卻不疾不徐道:“眼下紅樓的人都在前院,這里無人會來,就算有人路過,這四處皆有人守著,也絕不會讓人靠近半步。姑娘還是省省力氣,莫要折騰自個兒了。” 殷千千的心口一寸寸發涼。 她說得不錯,今日是紅樓的大日子,曲文談大宴,樓里上至紅袖榜的姑娘,下至丫鬟小廝,不是在前院飲宴熱鬧,便是在各處忙碌,沒有人會在這個時候訂下這里的廂房,且有曲水流觴在,幾乎無需下人來往后廚,即便是要往后廚去,也不必經過此地。 丫鬟背后的人早有預謀,將她關在此處定然不懷好意,怎么辦,她要怎么辦? 殷千千依舊捶著門,可四下之間,除了她的捶門聲,再不聞其他聲響,那一聲聲的撞擊聽在耳中,宛若哀鴻孤鳴。 呼吸漸疾漸沉,廂房之中悶得人喘不過氣來。殷千千倏然回頭,看向塌邊的一爐香火,輕煙裊裊之間,是全然陌生的味道。 殷千千立時將燃香掐滅,然為時已晚。她漸覺四肢無力,好似沉溺湖底般沉重難行,勉力挪到窗臺邊卻推之不動。 是連窗子都一并封死了。 不知過了多久,門外傳來窸窣動靜,有人開了鎖推門而入,卻又反手將門合上。 殷千千抬眸,入眼是一雙寶紋鹿靴,錦繡袍擺間壓著密密金線,華服玉帶,金冠紅纓,見她望來,那人挑眉輕笑,滿目輕浮。 殷千千咬牙:“是你!” “是我。” 趙鄺似是極為欣賞殷千千眼下靠在桌腳不能動彈的模樣,眉眼之間俱是快意。 他在殷千千跟前蹲下身來,一手掐在殷千千下頜:“果然美人生怒,也是別有一番風情。” 趙鄺笑意一收,倏爾又冷道:“不是挺傲的么,不是有宋家那小子護著你么,如今還不是落到了我手里,我倒要看看,今日還有誰能來救你!” 趙鄺指下用力,殷千千猛一偏頭,朝著他的拇指一口咬下!趙鄺吃痛,猛然抽手一甩,將殷千千摜在桌腳,額角登時撞得血流如注。 “娘的!敢咬我!” 趙鄺拽了殷千千的頭發,將她半身扯起,殷千千疼得面色發白,纖眉鳳目之間卻俱是厲色:“敢在紅樓放肆……公子……必然不會放過你!” “倒是聽聞過那位公子素來護短。”趙鄺冷笑,“可我是懷王世子,便是放肆了又如何?” “一個紅樓樂人而已,圣上還能因著公子的顏面打殺了我?也就是那些酸腐儒生罵個幾句,不疼不癢的,到了最后,要不要一頂小轎抬你過門,還要看老子心情!” 趙鄺伸手去扯殷千千的衣襟,殷千千忍著頭皮劇痛,一手掃在桌腳四周,果然摸到了那壇雪寂。 她死死扣著酒壇,連指甲掰斷了都渾然不知,只用盡全身的力氣,朝著趙鄺的腦袋狠狠砸下! 第一百零六章 晉江獨發 紅樓之中廂房眾多,外觀布置都差不離,方才殷千千是往這個方向走,可光是這一個方向,少說也有數十間房間! 商麗歌咬牙,是誰,誰會假冒宋遠時的名義來見殷jiejie,且偏偏選在這日! 曲文談大宴,人手俱在大堂,再要抽人過來,不知還要耗費多少時候。 這里的廂房與回繞大堂的雅間相背,待在此處根本看不到前頭盛況。那人選在此時此地,就是為了不被人發覺! 能模仿宋遠時的筆跡,命人拖住宋遠時,還是沖著殷jiejie…… 商麗歌心口一沉,是他! 懷王世子,趙鄺! “砰!”的一聲,是宋遠時踹開了最近的房門,然里頭空無一人,宋遠時握拳,滿目焦灼。 “千千,殷千千!” 商麗歌與宋遠時分頭找人,可還是太慢,太慢了! 商麗歌心若擂鼓,摸出胸口的骨哨。 低沉綿長的哨聲在口間響起,果與那日一般,有兩人聽哨而來。商麗歌緊緊握著骨哨,沉聲道:“幫忙……找人。” 紅樓之中定然還有其他暗衛,若能抽調一二自是最好,哪怕不方便現身,能提供什么線索,也是好的。 可幾人一間間搜索過去,卻仍是未能尋到殷千千蹤跡。 究竟在哪一間! 商麗歌雙眉緊蹙,宋遠時亦是額角見汗,驀然聽聞一道隱約的碎響,兩人的步子齊齊一頓,隨即又同時往聲音來源處疾奔而去。 然穿過曲折回廊時,驀然有幾道身影從四處奔出,個個身著短打護胄,腰佩長刀,這樣的打扮,一見便知是王府護衛! 無需商麗歌開口,兩個暗衛已同幾人纏斗在一處,商麗歌和宋遠時幾乎沒有回頭,直奔廂房而去。 眼見只有幾步的距離,驀然又從旁殺出一人來,冰冷刀鋒一閃,徑直將兩人隔開。 商麗歌就地一滾,勉強避了開去,見是方才給殷千千傳信的丫鬟此時手執短匕,雙目之間俱是森冷。 “別管我,先去找殷jiejie!” 宋遠時在她前頭,本欲回身,聞言一咬牙,先一步推開了房門。 “千千!” 商麗歌一時看不見房中情形,也無法分心去看,那個丫鬟分明受過訓練,動作老練狠辣,卻是沖她而來,招招要取她性命! 她定不是趙鄺的人! 匕首再次斜刺而來,商麗歌往后一仰又避過一記,卻見那丫鬟動作連貫,未給她任何喘息的機會便又是一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