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公子藏媚(重生) 第61節

    商麗歌一愣:“我?”

    衛臨澈撓了撓頭:“我同祖父提了你。”

    那日,他回到府中便同祖父提起此事,當時還借了商麗歌的話:“祖父若是不想我學武,為何還要將衛家槍法教與我呢?既是衛家后人,哪怕朝綱不振諸臣弄權,我等也合該保疆衛土,護百姓平安。”

    衛忱聽后沉默良久,嘆了句吾孫長成,便同意了衛臨澈去參軍。

    衛臨澈自是大喜,后聽衛忱又問:“這話是你自己悟的,還是有什么人提點了你?”

    衛臨澈如實稟告,衛忱便道:“你交的這位小友看事透徹目光長遠,值得一交。她遠道而來左右無親,你便多看顧些,若有機會,也帶來與我見見。”

    衛臨澈轉述了祖父的話,商麗歌倒是沒想到衛老爺子竟這般親善,不由又想,由這位曾經的衛國公教養出來的子女也皆是人中龍鳳,衛將軍驍勇善戰,先皇后未過世前也被人稱為一代賢后,可惜……

    可惜如今,已叫人不忍多想。

    “我今日來,是想帶你去看一處宅子。衛家有相熟的牙行,介紹的房子更為可靠些。”

    如此,商麗歌便也沒有推拒。衛臨澈說的宅子在城南的樂善坊,周圍環境清幽,有兩戶近鄰,出巷口一條道便直通城東的鬧市街,很是方便。

    宅院不大,東西各有一間客房,且有獨立的井口,無需與別家合用。墻垣雖有些老舊,但看起來仍算結實,屋中收拾一番,也無需花費許多時候。

    商麗歌問了價錢,比預算的高了兩分,但眼下這宅子已是她這幾日來見過最滿意的了,遂也沒再猶豫,當下便與牙行的人敲定下來,又有衛臨澈陪著作了見證,去官府登記過了明路,這宅子的地契便到了她的手中。

    商麗歌又去新買了些被褥家具,衛臨澈帶著衛家家仆一塊兒幫忙灑掃,到黃昏時已是能直接住人了。

    “今日多虧你在,只是眼下天色已晚不便留你。”商麗歌笑道,“待你休沐之時記得來坐坐,我給你燒幾個小菜,可得好好犒勞你。”

    衛臨澈今日被夸了一天,有些不好意思撓了撓頭。

    “還有,替我謝謝老爺子的好意,我是晚輩,不日必定登門拜訪,給他老人家請安。”

    曾經的衛國公,如今依舊風骨卓然,商麗歌心生敬意,也想有幸見上一回。

    衛臨澈將兩個護衛留給了商麗歌,隨后踏夜而歸。此時,遠在千里之外的澧都,季洲也同樣披星戴月地從大理寺出來,回到季府。

    季蕓依舊等在門口。

    這幾日季洲愈發沉默寡言,吃的也一日比一日少,季蕓自是知道為何,每每想到此也是忍不住落淚。

    商jiejie那般好的人,怎會……

    然日子終究要往下過,季洲再沉默,季蕓也得將他從傷中拉出來,知道他在大理寺定不會用飯,等他回府后便盯著他用了些熱食,方回自己院中。

    季洲用過飯后也并未休息,又去了書房。

    商麗歌出事之前,正拜托過他調查臻榮寺匪徒一案,如今那個逃跑的僧人還未找到,她便遇上了殺手,叫他有充分的理由懷疑,幕后之人就是嘉平縣主。

    可也只是懷疑。

    沒有證據,即便他是大理寺卿,也不能隨意定罪。

    季洲按了按眉心,再度翻看所有的稿紙物件,包括在崖底搜攏來的一些破碎珠釵和那件血衣。

    紅樓的那位到現在都未舉喪,即便舉喪,也只能立衣冠冢。季洲能理解那位公子的心情,若換作是他,也同樣不愿。

    季洲再次翻過那件血衣,上頭的血色已然凝固變沉,可依舊能聞到那股子血腥味,季洲每每不愿多看,此次卻是迫著自己靜下心來,便是一點蛛絲馬跡,他也不能放過。

    驀而,桌邊的燭火輕輕一跳,季洲動作一頓,后又猛地將血衣攥緊。

    這切口……

    若是從高處墜落翻滾,衣裳摩擦山石,留下的痕跡必定雜亂無章,可這件血衣——

    上面雖有多條刮痕,可每一道都是連貫的,只在前后開口處可見絹絲碎屑,瞧著并不像是從高處墜落所致!

    季洲從堆疊的畫紙中翻出一張來,他在下崖底前便勘探過了山上留下的車轍痕跡,當時便已記錄畫下。然那時他心急如焚思緒雜亂,竟是未能看出一二。

    此時細想,竟覺這兩道車轍印痕跡明顯,且直奔山崖而去。

    按理說,車上的人有足夠的時間判斷反應。

    若是明知勒馬不住,馬車即將墜崖,即便身后箭羽如林,一般人也不會坐以待斃任由自己跟著馬車墜崖,而是會……

    跳車!

    季洲猛地起身,是了,跳車!

    墜崖必亡,唯有跳車方有一線生機!

    季洲立時推門而出,外頭的連沛都驚了一驚:“大人這么晚還要出門嗎?”

    季洲甚至等不及下人備馬,徑直就往馬房跨馬而出,直奔燕尾街。

    夜色已深,便是澧都最繁華之地,此時也已然寂靜下來。街道上寥寥無人,唯有馬蹄疾疾,一路踏鳴。

    紅樓前的燈籠還未徹底熄滅,季洲翻身下馬直奔樓中,被小廝一攔:“這位郎君,夜色已深,紅樓今日不再待客了,明日再來吧。”

    “我是大理寺卿季洲,找你們家公子。”

    “公子不在。”

    明姑走上前來:“大人可有要事?”

    季洲皺眉:“確有要事,他何時回來?”

    明姑卻是搖頭:“公子下午方走,只說要出趟遠門。”

    第六十三章 晉江獨發

    聞玉站在長庚河邊,帶著水汽的春風卷起他的袖擺,使他整個人都似要振翅騰飛一般。

    若是真能乘風而起,聞玉此時恨不能扶搖直飛,尋遍九州四海。

    此前,他喚了暗五暗六,讓他們一點點回憶商麗歌在花神節前做了什么,去了何處,見了何人。

    一條條篩選、整理,發現她去得最多的,只有兩處。

    一處是萬民錢莊,一處是瑞茗茶樓。

    他派人去過錢莊核實,威逼利誘之下錢莊老板吐露,商麗歌每回去皆不是為兌換散銀,而是將金珠存入。且就在花神節前,她還特意去取過一筆錢,大多是銀票,只有一點散錢。

    可以確認,她根本就是早有準備。

    她早就做了計劃,想要離開紅樓,離開他!

    聞玉咬牙,只覺胸腔間似被外力不斷撕扯,不解、憤怒、期待種種情緒幾乎要將他炸開。一向平靜無波的雙眸中風起云涌,他閉上眼,才能勉強控制,不讓情緒外泄。

    單憑她一人,絕無可能做出這般周全的部署。

    且這個計劃出現了意外,若無人接應,她如何能遠走高飛?

    有人在幫她。

    聞玉第一個想到的是季洲,然之前看他在崖底的模樣,聞玉又首先將他排除。

    那還會有誰?誰會愿意冒這樣大的風險幫她,誰又有這能力召來與他暗衛旗鼓相當的人手?

    聞玉猛地睜眼,那便只有一個。

    他幾乎立時下了決定,往閔州方向。

    從青山下,最近的并非陸路,而是沿著長庚河下游往南的水路。聞玉一路追蹤至此,發現了處于下游的村落,便讓叢云前去打聽。

    “公子,都問過了,無人見過姑娘。”

    聞玉微微蹙眉,目光一寸寸掠去,正在曬網的幾個婦人似是承不住他的目光,紛紛偏過了頭。

    聞玉輕呵。

    叢云不解:“公子?”

    “她那般聰明,只怕早就做了部署。”

    聞玉抬步走到板岸盡頭,遠處的烏篷船破水而來,船上的小姑娘折起蘆葦放到唇邊,悠揚小調散在風中,熟悉得叫人心頭疾跳。

    是《清平調》。

    聞玉眉峰微動:“讓那艘船過來。”

    何爺爺劃著槳,臨近岸邊才看清岸上的那群人,這般氣勢實非普通人能有,尤其是最前頭的那位郎君,帶著半截面具,目光卻沉冷得厲害。

    何爺爺立時覺得不對,將何魚兒護在懷中:“你們是什么人,有什么事嗎?”

    前頭的那位郎君展開一幅畫,對他們道:“我來尋我未婚妻,不知老丈可曾見過?”

    畫上的姑娘巧笑嫣然,眉眼甚是熟悉,何爺爺心頭一跳,看了他一眼,卻是道:“沒、沒見過。”

    那行人帶著姑娘離開前留了不少銀子,姑娘又特意叮囑過,若再有人來尋萬不可透露她的行蹤,老頭既已應下,便沒有出爾反爾的道理。

    “可你的眼神告訴我,你見過。”

    何爺爺一滯,正要開口,卻聽那位郎君沉聲道:“她會是我的妻。”

    何爺爺忽而想起那日來接姑娘的年輕郎君,莫非姑娘是逃了婚,為與心上人雙宿雙棲去?

    思量間,眼前的郎君已蹲下身來,拿過了何魚兒手中的蘆葦:“這首《清平調》是她教你的吧,吹得真好聽。”

    何魚兒目中一亮,下意識點了頭。

    聞玉勾唇。

    何爺爺阻止不及,只得道:“她已然走了,我也不知她去了何處。”

    見郎君神色不對,他頓了頓,終是又補了一句:“聽老頭我一句勸,姑娘既有了心上人便放她走吧,郎君,強扭的瓜可不甜啊。”

    “心上人?”

    聞玉的眸中倏爾冷下,一字一句研磨出聲,驀而輕笑:“是么?”

    一旁的叢云只覺渾身一冷,忍不住打了個瑟縮。

    ***

    閔州城外,青堤兩岸,楊柳依依。

    這一片青堤湖畔,九曲廊亭,都不過是林西苑的百景之一。

    林西苑是南寧王府別院,整個園林占地百畝,植栽各式奇花異草,豢養奇珍異獸,處處可見碧瓦朱甍飛檐斗拱,叫人如置貝闕珠宮。

    今年的朝歌宴就設在此處。

    據說,南寧王有意從朝歌宴上選出一位合適之人,教習獨女青陽郡主舞樂。能成郡主座師是何等榮耀,莫說一般的舞者樂人,便是已有所成的大家也自是希望能更進一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