公子藏媚(重生) 第39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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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怎知我沒有?” 商麗歌還待再矯作幾句,聞言卻是倏然一怔。 *** 周沐楠周大家在今日啟程回涇南。 商麗歌稟了公子,讓她去城門口送上一送。 這些時日承蒙周大家教導,商麗歌對舞曲的領悟更上一層,所思所學皆有所進益,這是師父贈與她的一筆財富,足以她受用一生。 “涇南潮濕,徒兒給師父做了幾個護膝護腕,眼下氣候依舊寒涼,萬望師父多多保重?!?/br> 周沐楠笑道:“難怪那些個出名的大家都想著要收徒,有這么個貼心的徒弟日日噓寒問暖,可不就是享福嘛?!?/br> 商麗歌笑著,又讓欣榮將車上的琴袋取來,里頭是她和庚娘合做而成的那把瑟。 “這瑟就放在師父那兒吧,若是想故人了,便鼓上一曲?!?/br> 周沐楠小心接過,眼角微微濕潤,一連道了幾個“好”。 “師父保重。” 商麗歌盈盈一拜,看著師父登上馬車。周沐楠進門前又回身朝她道:“歌兒,日后若有機會來涇南,可一定要來看師父啊?!?/br> 商麗歌眸中一澀,揚聲應好。 視野中的馬車漸漸遠去,化作天際一點。商麗歌收回目光,登上馬車吩咐車夫回城。 此時,從官道上傳來一陣噠噠馬蹄,商麗歌下意識循聲望去,見馬背上是一年輕郎君,發帶高束眉目清俊,一身霽色長衫外罩沙青湘竹的披風,意氣風發器宇軒昂。 看他周身裝束又風塵仆仆的模樣,顯然是個外鄉人。四周的百姓聽到馬蹄聲左右避讓,唯有前頭的一個老漢,不知怎的腳下一絆,竟是橫躺摔在了路中間。 馬上的郎君急急勒馬,駿馬長嘶,馬蹄將將在那老漢身前踏落,將周遭路人驚出一身冷汗。 “老伯,你沒事吧?” 衛臨澈忙下馬探看,老漢躺在地上,抱著膝頭哀哀地嚎。 “可否讓我看看你的傷勢?” 老漢半坐起身,將褲管卷起,只見那小腿上青紅一片還帶著血絲,看起來尤為瘆人。 有路人道:“哎喲,這傷得可不輕吶?!?/br> 衛臨澈瞧著,眉間微微一攏:“我帶老伯去醫館瞧瞧吧,若傷得嚴重,在下必定負責到底?!?/br> “不必勞煩小郎君了?!崩蠞h擺手,又指了指一籮筐的菜,“可惜了我這一籮筐的菜,這進城晚了,怕是賣不出去了?!?/br> 商麗歌聽著,微微揚眉。 車夫搖頭,小聲道:“小郎君運道不好,這是遇上訛人的了。” 老漢摔倒的地方,就在他們馬車跟前不遠處。商麗歌同車夫看得真切,那老漢是聽到馬蹄聲故意摔過去的,當時那位小郎君已然減了速,即便未能及時勒馬,老漢也不會受什么重傷。 此時又不肯跟著小郎君去醫館,便是朝人要錢了。 商麗歌戴上圍笠,跳下車去。 車夫攔道:“姑娘是想替那位小郎君說話么?可小的看那老漢的傷也不假,這一兩句話萬一說不清楚,平白惹得一身腥。姑娘,多一事不如少一事,要不我們還是趕緊進城吧?!?/br> 的確,那老漢年紀大又受了傷,在眾人眼中便是弱者,先入為主的印象最難改變。 然若她沒瞧見便罷,既是瞧見了,便沒有視而不見的道理。 “老伯既心疼這一筐子的菜,又何必來摔上這一跤?” 商麗歌走上前去,仔細瞧了瞧他腿上的傷,從懷中掏出一方錦帕。 老漢面色一變:“小娘子這話是什么意思,是說我老漢在訛人么?” 商麗歌點頭:“正是?!?/br> 老漢勃然大怒,一把揮開扶著他的衛臨澈:“你這小娘子好沒道理,莫不是同這郎君是一伙兒的?傷了人不想賠償便直說,老兒我還稀罕你們那點碎銀不成!” 老漢踉蹌起身,背起籮筐便要走。路人將他攔下,指著商麗歌道:“瞧你也是大戶人家的姑娘,怎這般鐵石心腸?人都傷成這樣了你還惡言相向,平日里穿金戴銀也不少吧,到我們這些平民跟前,便是一個子兒也不舍得漏了!” 不少人跟著附和。 衛臨澈蹙眉,正要出聲,卻被商麗歌攔下:“方才我看了這位老伯的傷勢,他雖蹭破了皮,但周邊的青紅卻是蓋上去的,若我猜的沒錯,老伯應該是前幾日就受了傷,淤青已然泛紫,卻被他用別的東西掩蓋了顏色,瞧著就像是新傷?!?/br> 那老漢神色一滯。 商麗歌又上前一步,舉起手中的帕子道:“諸位若是不信,便讓我用這方帕子擦拭下老伯的傷處,倘若并未掉色,我立即奉上二十兩銀給這位老伯賠罪治傷。” “我再加二十兩?!?/br> 一旁的衛臨澈驟然出聲,聽得眾人一驚。整整四十兩銀,許多人一輩子也攢不下這個數,這老漢是發了橫財了! 商麗歌看了衛臨澈一眼,勾了勾唇:“老伯意下如何?” 這樣天大的好事,若是心中無鬼自然要滿口應下。然那老漢面色幾變,卻仍是道:“不需你們假好心!” 說著便要推人離開,連那筐子菜都不顧了。 眾人此時都回過味來,指著那老漢道:“還真是訛人的,這為老不尊的東西!” 老漢臊得滿面通紅,偏偏被人堵了去路,進退兩難。衛臨澈瞧了眼他凍得發紫的手指,還是上前遞了塊碎銀過去:“那筐子菜我買下了,你拿著這銀子去買些藥,傷還是得治?!?/br> 老漢接了銀子,埋頭躬了躬身。 衛臨澈隔著人群退開半步,放他離開。 “就這么放他走了?還倒貼了銀子?!避嚪蛐÷暤?,“這小郎君莫不是傻的吧?” 商麗歌微微一笑,如今這世道,樂意做這傻事的,怕是找不出幾人了。她回身上車,聽身后道:“姑娘留步。” 衛臨澈站在車前,并未同世家子弟那般作揖,而是一拱手道:“在下衛臨澈,謝過姑娘相助之情?!?/br> 商麗歌透過圍笠看他一眼:“你別怪我多事就行?!?/br> 方才她出言戳穿那老漢,眼前的這位小郎君可半點不覺得驚訝。 “不會?!毙l臨澈莞爾一笑,這笑容舒朗,瞧著是顯出幾分少年人的習性來,“不知姑娘府上何處?在下一定登門道謝。” “萍水相逢舉手之勞,不必言謝。” 商麗歌道完便進了車廂,車夫駕馬,車廂兩角的青燈微晃,馬車轔轔而去。 衛臨澈并未跟上,只是記下了馬車的模樣。那位姑娘戴著圍笠,想是不必露面,待他參加完核考,再慢慢尋吧。 商麗歌回到車廂中便摘了圍笠,目中透出幾許深思。不知為何,她總覺得那位小郎君瞧著十分面善,像是在哪兒見過似的。 馬車進城,行到半路又驟然停下。 車夫道:“姑娘,前頭有馬車壞了擋了路,我們換條道走?!?/br> 商麗歌應了一聲,掀簾往外瞧了一眼,卻見停在路中的馬車檐角刻了“睢陽”二字,是睢陽侯府的馬車。 果然,車上是睢陽侯夫人。 丫鬟扶著她下車,一邊斥那車夫:“出門前怎的也不查看清楚,若是誤了夫人進宮的時辰,定要重重罰你!” 商麗歌看了會兒,便放下了垂簾。欣榮倒了盞茶道:“這睢陽侯夫人又急著進宮呢,怕是這幾日都吃不好睡不好了?!?/br> 商麗歌聞言抬眸:“怎么?” 欣榮微訝:“jiejie不知道么?聽聞近日這睢陽侯夫人隔三差五就要進宮去探望玥樺公主呢?!?/br> 探望趙玥? “她病了?” 欣榮搖頭:“聽說是因為驚了馬,磕在了馬車上,鼻骨都險些撞斷了,圣上還召了好些太醫診治?!?/br> “對了,就是你去睢陽侯府那天的事?!毙罉s哼道,“讓她為難jiejie,這不,現世報立馬便來?!?/br> 商麗歌聽著,微微一愣,耳邊不知怎的響起公子的那句—— “你怎知我沒有?” 她去赴宴那天,公子也去了,怎就這么巧,趙玥也在同一日出事。 商麗歌輕笑,眉眼彎彎似盛了月牙鴻泉,一時泠泠生輝姝色無雙。 原來,這便是公子動的怒。 第四十一章 晉江獨發 春風化雪,萬物復蘇。 圣上給太子賜了婚,婚期就定在春末。 然這太子妃既不是鐘太傅家的孫女鐘靈,也不是韓貴妃屬意的任何一位世家小姐,而是太原郡守的長女魏氏。 賜婚圣旨下得突然,韓貴妃得信時已是木已成舟,因此在未央宮中發了好大一通火,又立時召見了芍藥。 太子吃了這般大的暗虧,再想翻身已不是一朝一夕的事。然芷蘭宮的那位,她斷不能再讓她有復寵的機會! “一切都照娘娘的吩咐,送進去的皆是殘羹冷炙,奴婢讓人收了里頭的厚衾,只留一床空絮的薄被,銀炭也換成了劣等的黑木炭,燒起來煙大嗆人,不過兩日,那位便已受不住,染了風寒。” 韓貴妃撥了撥護甲,其上金光鋒利冷銳,一如她眸中神色:“看好她身邊忠心的那兩個,萬不能叫他們遞出信去?!?/br> “娘娘放心?!鄙炙帒?。 春寒料峭,這等天氣染了風寒,若無暖食湯藥,怕是熬不過這個春天。 芍藥戴上兜帽,這宮里折騰人的手段多了去了,等蘭嬪一死,她將殿中事物一換,就不會留下任何痕跡。到時候給她身邊的那兩人扣個照顧不周的帽子,正好送他們去地下服侍蘭嬪。 馬車上,商麗歌也在琢磨圣上下的賜婚旨意。 郡守雖在地方有不小的權力,但太原郡地處偏遠,既非富饒之地,又非軍機要塞,澧都中那般多的世家貴女,圣上卻偏偏選了個來都城拜謁的郡守之女,看來素湘走的那步險棋還是起了作用。 太子一再令圣上失望,怕是已令圣上起了廢太子之心。 如今情勢,也算是離公子的目標更近了些,只是宮中蘭嬪的困局,又該如何解? 馬車微微一晃打斷了商麗歌的思緒,外頭的車夫道:“姑娘,我們到了?!?/br> 商麗歌下了馬車,只見外頭車水馬龍,華蓋云集,比起大多姑娘穿著顏色鮮亮的騎裝,她們一身披帛裙裾便顯得格外打眼。 此處是安王趙逸在近郊的一處莊園,原名蘭茵苑,因讀起來與圣上身邊的蘭嬪重了名,遂改名為景蘭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