公子藏媚(重生) 第19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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聞玉微微蹙眉,又探了探她的額頭:“怎么還沒退燒?” “喝的藥都吐了出來,如此下去怕是不好。” “那就灌進去。” 聞玉聲色微冷,明姑愣了愣,許久未見他有這般躁郁神色。 “我來。”依誮 聞玉接過藥匙,半扶著商麗歌起身,面上雖冷手間動作卻并不急躁。藥匙抵在那略顯干澀的唇瓣,像是澆灌半枯萎的嬌色牡丹,一點一點,極盡耐心。 然灌了小半碗,商麗歌眉間緊皺,又想盡數吐出。聞玉先一步環過她的后頸,指腹抵在上下兩瓣唇間,微微用力。 聞玉偏頭,低聲道:“你若吐一口,我便再灌一碗,吐兩口便灌兩碗。若我不耐煩了,讓大夫連甘草都不必加,直接捏了你的鼻子灌進去,到時可莫要怪我不憐香惜玉。” 商麗歌被堵著唇瓣,輕嗚了兩聲,竟當真沒有再吐藥了。 聞玉頓了頓,倒是有些意外。 直到一碗藥盡數喝下,聞玉才將她放平,抽出臂彎拿巾帕凈手。不料商麗歌一把攥住他的手腕,竟是不讓他走了。 聞玉微微蹙眉,拂袖震開,然商麗歌攥得緊,松開一些又再次攀附上來。似是覺得他的手溫涼舒適,泛熱的臉頰也隨之欺近,待貼上他的手背,方安生下來。 如此反復幾次,聞玉按了按眉心,到底沒強硬將她甩開。 許是喝了藥,又許是終于抓住了水中的浮木,商麗歌總算睡得安穩幾分,原本媚色惑人的雙眸藏在漆黑的睫羽之下,倒顯得整張臉看起來尤為乖巧恬靜。 聞玉看了半晌,目光從她的眉眼落到粉色唇珠。 方才那股子柔軟的觸感仿佛還留在指腹,竟比那雙眼盈盈望來時還要灼人。聞玉低眉,他竟也似受了幾分蠱惑,抽不得身便索性在床沿邊坐下。 日升又落,到黃昏時分,陽光照進來是一種懶懶的暖。商麗歌像是被沖到了海岸邊上,躺在那里曬太陽,渾身都有股松軟的綿意,似是許久未睡得這般深沉。 商麗歌撐開眼皮,唇齒間似還留有一股難言的苦澀,讓她忍不住蹙眉。一轉頭,卻見床沿邊上坐了一人,熟悉的荼白深衣此時竟有了些褶皺。 商麗歌的目光下意識往上,只見金色的陽光鍍在那人的臉部輪廓,讓原本就俊美無儔的五官顯出幾分難言的妖異,與她往日所見截然不同。 手上有些許溫潤的觸感,商麗歌一驚,這才發現自己竟抓著公子的手腕! 商麗歌飛速地掃了一眼公子,隨后屏息凝神,從食指開始一個指節一個指節地松開手,最后再小心翼翼地將拇指抽出。 好在那人并無動靜,商麗歌不由松了口氣。 “醒了?” 頭頂的一聲驀然令商麗歌頭皮一炸,抬眸見公子不知何時睜開了眼,深色的瞳仁中一片清明,不曾留下半分睡意。 “出去了一趟,膽子倒是長了不少。”聞玉抬起手,讓她瞧見腕上的紅痕,“力氣也不小。” 商麗歌還未言,便見公子倏爾一笑,眸中卻冷:“就不怕我殺了你?” 商麗歌一驚,幾乎立時想到了錦瑟,她死前甚至未能靠近公子十步之內。 她卻更是放肆,竟敢拽了公子的手…… 商麗歌咬了咬唇,驀然神色一頓。 公子若要殺,又怎會等到現在?隱藏在某處的暗衛動起手來,甚至都不需要他開口。 商麗歌垂眸,掩下眸中神色。先是公子親自去接她,如今又照顧她在病中,還允她攥著他的手…… 一瞬之間,商麗歌忽而覺得自己或許可以更得寸進尺一些。 于是她燦然抬眸,大著膽子勾了公子的衣擺,媚眼如絲道:“公子舍不得。” 第二十一章 茶樓 荼白色的衣擺被素手勾在指間,竟透出一股子靡靡。 公子微微抬眼,目光從交握的袖擺移到商麗歌面上。 兩人無聲對視,像是一場沉默的拉鋸。 四周的空氣似都變得稀薄起來,聞玉勾了唇角,驀然輕呵一聲,不等他開口,商麗歌已迅速松開了手,低眉斂目,一副乖巧謹慎的模樣。 聞玉卻深知她骨子里的大膽桀驁,伸手點上她額間,令她微微仰頭。眸中的冷色就這般撞進來,叫商麗歌呼吸一滯。 他道:“再有下次,就真的殺了你。” 商麗歌眼睫微顫,不過一瞬,額上的丁點涼意便已然散去,公子轉身離開,袖擺起落間只余下一點淡淡的松冷清香。 商麗歌攤開手掌,掌心有粘膩汗意。 公子并不是能隨意試探的人,他的一舉一動也都不容人妄加揣測。然方才那一瞬,她似是探到了公子的底線。 可誰又知道,公子的底線是會一成不變,還是會隨人一退再退。 商麗歌彎了彎唇,忽而生了幾分好奇。 聞玉到門外,迎面走來一青衫小仆,身材瘦弱,五官卻清秀,尤其是那雙眼,眸色清亮堅定,甚是出彩。 他見到聞玉腳步微頓,隨即神色如常地走上前來,屈膝一禮,深深下拜。 聞玉掃了眼托盤上的藥碗:“讓她將藥喝了,一滴都不許剩。” 欣榮微微一愣,點頭應下。進屋前,卻聽身后又道:“既舍了名姓,前塵往事便一并忘了。” 握著托盤的雙手猛地收緊,那雙清眸中的情緒霎時翻涌濃烈,然幾息之后又被他盡數壓下。欣榮轉過身,卻已不見公子身影。 商麗歌在床上發了會兒呆,聽到聲響抬眸,見是欣榮端了藥碗進來,雙眉頓時一蹙。 “我的燒已然退了,這藥就不必喝了吧。” 欣榮搖頭,指了指門外又指了指商麗歌,做了個喝水的動作。 商麗歌微微揚眉:“公子讓你盯著我?” 欣榮點頭。 “可你是我的人啊。”商麗歌靠在床沿,諄諄善誘,“欣榮,你得聽我的。” 欣榮頓了頓,將藥碗擱下,借了房中的紙筆。幾息之后,舉著紙張遞到商麗歌跟前,上頭寫:聽你的,藥得喝。 商麗歌笑彎了眉眼,見紙上字跡規整秀麗,眸中微動:“你念過書?” 欣榮神色一滯,仍是點頭。 商麗歌便也不再多問,見她不動,欣榮又捧了藥碗遞到她跟前。商麗歌無法,只得忍著那沖鼻的苦澀,一飲而盡。 *** 季洲掀開白布,底下的人面色青白,口間還殘留一點溢出的白沫,四肢蜷曲,保留著死前抽搐的情狀。 “怎么樣?” 仵作上前道:“死者男,身長七尺六寸,死因中毒。毒性來源于他的一顆假牙,是嶺南很常見的一種毒草,毒性劇烈,一甲蓋的量便能讓人瞬間毒發,口吐白沫窒息而亡。” 季洲皺眉,將白布拉上。 昨夜審問完商麗歌后,他立即傳召畫舫上的所有護琴師,然不等他一一審訊,人便已經死了。 此人身上沒有留下任何明顯的特征,除了知道旁人喚他吳安,是個護琴師,再無其他訊息。沒有人知道他住在哪兒,甚至連吳安這個名字都可能是假的。 線索到此斷絕。 季洲按了按眉心:“什么時辰了?” “快到午時了。” 一旁的盧志高早已累得頭暈眼花饑腸轆轆,一聽都這個時辰了,立時道:“季大人,案子再難也得先吃飯不是?不如我們……” “熬了一夜盧大人也該累了,早些回去休息吧,案子一有進展我會命人通知盧大人的。” 盧志高聞言自然是松了口氣,這大理寺查起案來果真是要命,今兒個凌晨他好歹是瞇了會兒,可這位卻是實打實的熬了一夜,就連早食也只匆匆吃了兩口,面上卻看不出一點疲憊神色。 果然是年輕人啊。 盧志高沒再管他,打道回府。 季洲看著屋外的日頭,微微瞇了瞇眼。他未再撲于案牘之上,而是換了一身常服,在盧志高之后出了大理寺,去往瑞茗茶樓。 午間茶樓并無太多客人,小二搭著白巾上前:“客官幾位就坐?” 季洲敲了敲掌柜的柜臺:“可有一位姓梁的客人在午時預約了雅座?” 掌柜的翻了翻名冊,忙道:“有的有的,客官樓上請。” 瑞茗茶樓是一家百年老店,幻境清幽古韻盎然,雅間之間的隔音也極好。據季洲所知,朝中不少大人都喜在閑暇時來此喝兩盞茶。 梁貴預約的是東側最靠里的一間廂房,季洲坐下后點了一壺杜仲,便命小二退下。 雅間不大,一眼便可望到底。季洲探了茶桌的背面,架上的花瓶,就連軟墊之中都未曾遺漏,卻依舊一無所獲。 難道梁貴約他至此,只想親口告知些什么,并未提前留下任何線索么? “客官,上菜了。” “進。” 小二推門進來,將一碟點心和一盅熱湯置于季洲跟前。 季洲喚住他:“我并未點菜。” 小二道:“這是預約的客人替客官點的,之前特意留了話,說是客至就可上菜。這兩道都是小店的名菜,客官可嘗個鮮。” “等等。”季洲喚住他,眸中微動,“這兩道菜叫什么?” 小二熱情道:“這道是用蘿卜切絲,抹上地瓜泥,裹粉煎炸做成的蘿卜糕,搭成屋舍的形狀,名‘層臺累榭’,這湯是用青梅和鮮梨小火慢燉煮出來的,酸甜可口,我們掌柜的給取了名,叫‘水秀山明’。” 季洲的雙瞳微微一縮,層臺累榭、水秀山明、還有濂州…… 濂州水災之后民屋倒塌過半,圣上命太子主理災后重建事宜,主由工部施行。 原來,這就是梁貴想告訴他的。 *** “死了?” 叢云在小書房中向公子稟報梁貴之死的后續事宜,聽聞護琴師自盡,商麗歌微微一怔,隨即又覺得并不太過意外。 敢在懷王的畫舫上謀殺朝廷從二品大員,幕后之人若不是個瘋子,便是心思縝密手段狠絕之人,這樣的人,不會輕易留下半點線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