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竹馬守寡的第七年(女尊) 第4節

    齊如玉不知今日宋云修為何心情不佳,總是先夸了幾句。

    然話音一落,就聽宋云修道:“這幾日,你家應接到圣旨了罷?”

    齊如玉面色一僵,嘴邊的笑意險些有些掛不住,他飛速地看了一眼宋云修,心道真是見鬼,他都還未想好說辭,只能老老實實承認:“是,下個月便入宮采選。”

    昔年,宋云修與當今陛下的事,齊如玉也是一清二楚的,但之后宋家退了婚約,宋云修改嫁她人了,是以齊如玉漸漸也淡忘了這一段事。

    但今年采選,相府也接到了禮聘圣旨,他娘告訴他,若是他去采選,一定是會過的,且入宮便是貴君。再如何久遠,那也是宋云修之前沾過的女人,齊如玉心里有些別扭,今日來訪,一是道賀宋云修如愿以償,二便是商討采選一事。

    “云修哥......”齊如玉期期艾艾地試探,“你是不是,還對那位,有幾分心思?。俊?/br>
    宋云修眉心微擰,默不作聲。

    他其實,是重生而來的,從生死之間走過一遭,親眼看著陛下是如何一步一步走上了暴君之路,得天下人討伐。

    而這討伐的名單中,便有齊如玉,貴君齊如玉聯合反賊魏彩,師出有名,打著推翻□□的旗號將天下易主,而這位魏彩,便是不知從何處跑出來的一個小姑娘,自稱是永王后人。

    永王便是先帝嫡女,先帝懷化二十七年,被御封皇太女,因平叛有功四字。

    前世宋云修亦在一番堅持之下做了太傅,抱著的是搏命的心思,這回卻是有幾分把握,但初衷已然不同,無論如何,他決不能再讓陛下重蹈覆轍。

    而貴君齊如玉,他不知是齊如玉先對陛下生了怨恨之情,還是先對魏彩生了愛慕之情,想起在城墻上他與齊如玉生死對峙的場面,宋云修內心十分復雜。

    “你進宮后......就算不喜歡她,也不要怨恨她?!彼卧菩逕o力阻止宮中采選,只能不抱希望地囑咐一句。

    齊如玉眨眨眼,“她是陛下,我怎會怨恨她呢?我只擔心你這里,會不會有些不如意。云修哥,其實按例,你今年也可入宮采選的,只是你先行一步,竟去參加了殿試!竟還選上了!”

    “她不會選我的?!彼卧菩薮鬼拔乙步^不會入宮。”

    前世不會,今世也不會。

    宋云修滿心憂憂,就算順利坐得太傅一職,也只是小有歡喜,因為他知道后面還有更難的事等著他去做。

    ·

    “采選?”鳴鸞殿內,魏堇歆批著折子的手一頓,似是才想起有這么一回事來。

    啊,似乎是三個月前,禮部尚書來問過一次話,當時她似乎是答應下來。

    宗室無人,她本就是傳承鳳脈的唯一人選,不可能一輩子就這么清清寡寡地過著,想了想便答應了。

    可現在魏堇歆偶得奇書,得知不出十年她便會被推翻朝政繼而身死,那這采不采選的,似乎都沒那么要緊了。

    文鶯細細觀察著陛下的神色,生怕她反悔一般。

    這宮里已經夠冷清了,陛下確實需要一個知冷知熱的枕邊人陪著,如此閑置下去,由她粗手笨腳地伺候著,卻算怎么一回事?

    見陛下沉默,文鶯出聲道:“臣曾見過齊家的齊如玉一面,相貌生得確實非凡,性子也活潑。”

    “尋個機會,見上一面罷,其余人既是不如他,也不必提了?!蔽狠漓Э赐曜詈笠槐?,合上來揉了揉眉心。

    文鶯以為陛下是答應了,歡喜地即刻下去安排。

    退下之前道,“陛下今日可有什么安排?”

    魏堇歆闔目想了想,道:“你去把地牢甲字房的鑰匙備好,多日不見,朕去瞧瞧那畜生活得如何。”

    在大齊皇宮之下,建著一座隱秘的地牢,在這座地牢中關過皇親貴戚,也關過從高到低品階不等的奴才,但不論關著什么人,必然都只能是歷代皇帝才能使用的。

    魏堇歆換了一身品月色華服去,雖是華服,卻是男子所穿的服侍,衣領高聳而袖口略收,透著幾分保守。她順著暗門開口的長階走下,懶散的雙目一間間看過那些空著的牢房。

    每一間牢房關過什么人,魏堇歆都記得清清楚楚,因為是她親手關的,親手殺的,皇室之人的血,總不能沾染在別人身上。

    在這座地牢的盡頭,關著一個人,地底下過于靜了,以致有一點風吹草動就能聽得清楚。

    她聽見開門的聲音,聽著那熟悉又可怖的腳步聲一點點逼近,整個身子都劇烈地抖動起來。

    魏堇歆輕聲地哼起一首江南小調,是首童謠,具體的詞怎么唱她早已忘了,唯有曲調刻骨銘心。

    牢里的犯人透過垂在眼前的發隙盯著來人,她瞥見那抹藍光,整個人都劇烈地一顫。

    “今日喂的是什么飯?”魏堇歆隨口問著牢門的守衛。

    “都是上好的東西,陛下還是別瞧了,免得污了眼。”

    魏堇歆垂眸,示意守衛將地上的飯盒揭開,守衛立即照做。

    是白花花的米飯,菜也有葷有素,甚至還配著一碗湯。

    只是湯水冷了,凝出膩膩的油圈,飯是餿的,菜品上生著霉斑。

    可惜了,若是在夏天,一定會在里面瞧見幾只白花花的活物。

    魏堇歆冷嗤一聲,將視線從那對腌臜上移開,直視向那雙藏在頭發下面偷偷盯著她看的眼。

    那雙眼睛紅得滴血,卷在里面的都是對魏堇歆無盡的恨意。

    看著這老東西這副模樣,魏堇歆心情更好了,她覺得自己忍著多年來的頭痛,似乎也忍得值得。

    “今日好嗎?”魏堇歆彎身,將臉靠近牢門。

    以前這樣時,里面的老東西會發瘋似的沖出來抓著柵欄吼叫和沖撞,伸出手來亂抓一通,恨不得將魏堇歆撕碎。

    可她總也抓不著,漸漸就失了這般想法,只會冷冷盯著她看,后來老東西連飯都不吃了,還需要人給她灌下去,真是愈發難伺候了。

    里面被關著的人只管雙目陰沉,也不回應,魏堇歆絲毫不介意,她回憶著輕聲道:“近日,我見著了故人,見著他,我忽然就想起了以前我是怎樣地活著。”

    她語調悠揚,仿佛陷入某種美妙的回憶,可很快下一句話就變得陰沉,“但我一個人的時候,便總能想起究竟是誰毀了我的一切?!?/br>
    牢籠里的人似乎感覺到什么,不安地向后貼了貼身子。

    魏堇歆目光深深下令:“把牢門打開?!?/br>
    吱呀——細碎的聲音回蕩在陰森幽暗的地牢中,不多時,里面發出一聲凄慘的吼叫,鮮紅的血又染了半邊的污穢的墻。

    第5章

    ▍絆倒的太傅

    上任的日子是個晴天。

    今年科考除了三甲,又有七名被擇入翰林院輔學,以待來日,能入金鑾殿的便只榜眼李秀山和探花百里秋。

    還有一位,便是殿上忽然多出來的,隨侍圣駕的太傅——宋云修。

    朝露殿內所有大臣都低著頭,但目光都不自覺往上瞟,雖只能瞥見一角清寡的衣料,也抵不住這些人難抑的好奇心。

    魏堇歆一雙鳳目緊緊盯著底下的大臣,好奇會否有人真忍不住抬了頭,余光卻也忍不住瞧了距她五步之遙的宋云修一眼。

    男人立如松鶴,衣冠雪白,面上端方持重,兩只手卻塞在袖子里不肯示人。

    他以前害羞就是這般,這會兒怕是覺得別扭。

    “今日爾等均無要事啟奏嗎?若想罰站還是回家去。”

    殿內一直鴉雀無聲,魏堇歆的一聲質問讓前排幾個大臣皆忍不住抖了下身子。

    今日來的人近乎都是抱著看熱鬧的心態來的,新上任的兩位御史連朝中的門面都沒摸透,更不必說有什么奏書,老臣嘛,無事的時候參幾本雞毛蒜皮的事聽一聽,現下有了現成的熱鬧看,誰還惦記著上奏的事。

    正坐于鳳椅上的魏堇歆自也心不在此,她見殿中依舊寂寂,正要宣布退朝,身畔卻忽然傳來一聲清冷。

    “微臣有事啟奏?!?/br>
    此話一出,殿中還是依舊的寂寂,可許多人的抽氣聲卻是此起彼伏,有人笑眼看戲,有人沉默不語,有人暗暗搖頭。

    就連魏堇歆都忍不住往身側看了一眼。

    齊朝的官服只分青白兩色,武青文白,宋云修身上這件雪色鶴紋氅衣雖是臨時趕制出的,但做工并不差,穿在他身上正合身,他執朝笏彎身微伏,烏色長發散落肩頭,行的禮倒是十分標準。

    魏堇歆往后閑靠一寸,才道:“講。”

    “不知陛下前日是否撥了一筆賑災款往瀝陽去?”宋云修抬眸,想向魏堇歆求證,立馬對上一雙滿是深意的眸子。

    他像是未曾想到她會這樣直勾勾地看著他,上身竟輕輕顫了一下。

    魏堇歆看在眼里,暗覺幾分好笑,耐著性子答道:“的確?!?/br>
    “陛下,瀝陽水災乃是由于山勢圍靠排水乏力蓄積而成,加上地方官吏懶怠,遲遲不曾上報,官官相護已成氣候,如此境況,再多的賑災款撥去也是泥牛入海、杯水車薪?!?/br>
    魏堇歆雙目凝在他面上,看他粉潤的唇開開合合,幾年不見,出落得比之前更加成熟風韻,官服寬大,卻藏不住他修長身段和勁瘦的腰身。

    一時走神,魏堇歆就沒聽清楚他在稟報什么,只隱約記得好像與瀝陽水災有關。雖然沒聽,但魏堇歆依然成竹在胸,氣定神閑地問了句:“那你以為該當如何?”

    宋云修繼續不卑不亢地答道:“微臣以為,應立派欽差前往瀝陽清繳腐氣,同時傾力治水,方能奏效?!?/br>
    是瀝陽出了官吏貪污之事?魏堇歆聞言將宋云修上句稟奏的話猜了七八分,之前她聽到瀝陽水患一事時,并未過多放在心上,春季正是水患多發時節,往年也是批了銀子下去了。

    然而這件事怪就怪在,連宋云修都知道瀝陽有官吏故意拖延草菅人命的情況,那日上報的官員卻是輕飄飄淡描一句:瀝陽水災,需撥款。

    當時魏堇歆聽著這話便覺得不對,特意派人前去查探了一番。

    魏堇歆瞇了下眸子,想起那日上報的官員是誰。

    “劉侍郎,你覺得太傅大人說得可對啊?”魏堇歆側目,睨向面色惶惶的一人。

    工部侍郎劉桐柄在聽見宋云修提及此事時就嚇出了一身冷汗,此時被魏堇歆質問險些面無人色,全憑一點僥幸撐著,快步出列道:“陛下,臣已將事宜報之于古尚書,還以為陛下早就知道了。”

    莫名被點名的工部尚書古蓮一頓,立即轉身駁斥道:“你何時告知于我?”

    劉桐柄一臉無辜,道:“古大人忘啦?上個月月末,下官曾差人往大人府上送過東西?!?/br>
    古蓮立即回憶,想起劉桐柄確實派人來過,只是來的人是個無足輕重的小廝,手上抱著一堆禮,她推拒不收,那小廝卻堅持要送,說只是一些地方小物,瞧著靈巧不值什么價錢,幾番拉扯下,古蓮怕叫人瞧見傳出非議,才讓人收到庫房去。

    至今,她都沒去看過那堆東西里究竟有什么,難不成這劉桐柄擺了她一道?

    劉桐柄對外只說送了東西,卻不說那是什么東西,若古蓮現下揭穿她送的是什么,她卻又收了,若是不揭穿,她就落得一個知情不報之罪,里外洗不清。

    古蓮急得焦頭爛額,魏堇歆冷眼瞧著,將目光落于古蓮身后的劉桐柄身上。

    對于此人,魏堇歆稍微有些印象,是先帝舊臣,剛入仕時年紀還輕,如今已有三十上下,素來默不作聲,政績也平平,似乎不算是個jian猾之輩。

    再看古蓮,三年前中榜眼,從中大夫做倒工部尚書,不是一般的心高氣傲,在朝中開罪不少,但她政績不錯,底下那些牢sao魏堇歆也只當充耳未聞。

    魏堇歆一眼掃過這二人各異的神色,挑眉道:“既如此,欽差一職,不如就由古愛卿將功抵過,至于空出來的尚書位子么......”

    她斜了眼劉桐柄道:“賞你了?!?/br>
    兩個涉事官員都松了口氣,古蓮雖心有不甘,但能全身而退才是要緊事,劉桐柄更是喜不自勝,忍不住勾起嘴角。

    事畢,魏堇歆掃了眼宋云修,見他眉心微蹙,卻是不再說什么,便下令讓閑雜人等退朝,獨留了宋云修一個。

    宋飛雪忍不住回身看了一眼,一臉凝重地離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