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會死(二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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司命身在孽海深處,微有倦意,她做了很多夢,最近不知為何,總夢到一些故人。 這次是在須彌觀的那位女道,念歸道長。 那年她被一個凡人糾纏,定要她救他meimei。 那凡人生得浪蕩模樣,眉眼輕佻,但為了他的meimei一路倔強地跟著她,竟還算有些血性。她故意百般刁難他,但無論是雪山還是大漠,他都笑嘻嘻地跟著來了,而后在雪山里凍得奄奄一息,在大漠中虛弱得栽進流沙。 “只求苦楝道長救我meimei。”他每次都這么沒臉沒皮地求她。 “拿你的命來換,我便救她。”她厭煩他跟著他,他真要死之時,她還得吊著他的命。 “可是我要是死了,我meimei會很難過的。”那凡人道,“能不能等她嫁人之后再死?她有托付終身之人,我也能放心。” 苦楝冷冷看他,終究還是在一個雨夜去見了他時日不多的meimei。 秀雅的閨閣之中,那位姑娘臥在繡榻之上,苦楝抬眼瞥去,她姿容甚美,卻是愁橫眉角,我見猶憐。 苦楝擰眉,這個姑娘怕是活不過春日了。 “咳咳,姑娘是誰?”朝夢問她,起身之時身上的錦被滑落,露出穿著白色單衣但仍顯得過于清瘦的身形。 苦楝走近扶她:“我是為來姑娘診治的醫(yī)女。” “定是哥哥讓你來的。”她蒼白的面容上笑意滿滿。 “是。”苦楝為她搭脈,問道:“姑娘痊愈后有什么心愿嗎?” 她忽然有些靦腆:“我想嫁給哥哥。” 苦楝手一頓,斟酌道:“可他不是你的兄長嗎?” “我與他沒有血緣關(guān)系,我是個孤女,從小流落街頭,被哥哥撿了以后才過得好些。”她目光溫柔又有些愧疚,“其實他也只是個孤兒,為我治病想方設(shè)法攢錢,費了許多心思。若不是我,他不必吃這么多苦的。” “若能痊愈,我想嫁給他。”朝夢重復道,“但若是不能,我便不想再拖累他。這世上我唯一掛念之人只有他。” 那個凡人。苦楝想,成天嘻嘻哈哈,吊兒郎當?shù)模鹠eimei卻實在很好,一個孤兒帶著一個孤女在人世間漂泊,朝夢性命垂危,所以他放下面子一路跟隨,死纏著她,要她救他meimei。 苦楝還是心軟了,在這個凄冷的雨夜去重光崖下為朝夢取那靈生木。 她與鎮(zhèn)守靈生木的妖獸斗了兩日,最終取到了靈生木,筋疲力盡地倒在崖邊,被念歸道長帶回了須彌觀。 那是位修為極高的黑袍女道,神姿清發(fā),雍容典雅,見她醒來只溫和地勸她好生休息。 苦楝對道觀的人總是多有防備,實是厭了桃木劍,直白問她:“道長為何救我?” “濟人之急,救人之危,乃是我輩修行之道。” 念歸與苦楝以往見的道士都不相同,不是道貌岸然,而是真正的心懷慈悲。 她的修為遠高于苦楝,若要她死,她早已沒了命,于是放下心來沉沉睡去。 苦楝在須彌觀待了三日,再度醒來之時,念歸道長已然不在身側(cè),守在她身旁的是一位慈眉善目的婆婆,看向她的目光充滿關(guān)切。 這位弈花婆婆待她極好,她在深夜醒來急著給朝夢送藥,弈花婆婆捧來熱湯,道更深露重,叫苦楝喝完再走。 她沒有應,只匆匆走了,趁著夜色將靈生木喂朝夢服下。 待要離開之時,六朝卻忽然出現(xiàn),大聲叫住她:“苦楝!” 她皺著眉回身,滿地雨跡的小小院落里,那凡人再無往日嬉皮笑臉之態(tài),撐著傘朝她奔來,見她神色立刻改口道:“道長,你來了。” 那把竹傘撐在她頭上,遮去綿綿細雨,眼前之人認真道謝:“多謝苦楝道長。” 她推開他的傘,徑直轉(zhuǎn)身:“別謝我,是有代價的。” 六朝追上來,固執(zhí)地給她撐傘:“你要我的命,我給你,我以后都跟著你。” “你的命有什么用,我不要你的命。”苦楝停下腳步,“我要你娶她。” 驚雷一響,雪亮的雷電一閃,映照在六朝英俊的面容上,他罕見地白了臉:“我不能娶她,她是我meimei。” 苦楝冷漠道:“她的愿望是嫁你為妻,若我醫(yī)治好她,你卻拒絕她,又何必讓她抱憾終身?” “你得娶她,這是代價,不容拒絕,否則我會收走她的命。” 苦楝再不理那呆若木雞的青年,一個法訣干脆地消失在這重重雨幕之中。 滴滴答答雨聲格外動聽,六朝看她消失的身影,回頭遙望室內(nèi)安睡的meimei。 他將朝夢視若親人,沒有半分曖昧,可他喜歡的人要他娶他的meimei。 是,他喜歡苦楝,喜歡這個冷漠古板的道長。 他隨她一路走過山川,攀過險峻雪山,走過荒蕪大漠,穿入孤冷深山。 他知道她厭煩他追隨而來,可孤山雪崩之時,她紫綢一甩,會準確地將他拋離險境。 大漠流沙,他缺水暈倒,繼而陷落之時,她也會掐訣一動,無邊荒漠陡然長出高大的仙人掌來。他在眩暈中軟綿綿地倒在生機勃勃的仙人掌下。 那把鋒利的兵器會一劍橫斷翠綠的仙人掌,清甜的水撲簌簌地落入他口中。 她神色仍舊不耐煩,但她從未丟下他不管。 他的一生綁在朝夢身上,為她的生死奔波,也曾疲憊厭倦過,可她對他便如血親一般,再疲憊厭倦也不能停下。 但這段時光,他追隨苦楝看過太多驚奇險境,雪山漫行的冷漠道人,大漠荒地之中那一抹炫目劍意,仙人掌中雀躍的水源,以及他倒在沙地,透過滴落的水光蒙蒙望去的她的模糊面容,都太驚心動魄了。 他甚至不知到底是為了救朝夢追隨她,還是存著私心只想同她浪跡天涯。 他暗地里也掙扎過,可他很難不喜歡她,這樣冷漠的,強大的,又那般動人的一位女子,總是叫人心動的。 可如今他都開不了口了。六朝握緊手中竹傘,明明白白地知道這一切結(jié)束了。 他不能再借著私心纏在她左右了。 苦楝卻是一概不知,只如釋重負地回了須彌觀。可巧的是,弈花婆婆還在等她,仍舊慈愛地端來一碗熱湯,叫她暖暖身子。 這一次她接過了,輕聲道謝。 她在須彌觀停留了很久,念歸道長會同她講道解惑,弈花婆婆對她關(guān)懷備至。 那日她同念歸道長論道后,又惶惑地望著天空發(fā)呆,弈花婆婆便是一嘆,關(guān)切道:“孩子,不須如此拼命地博人尊敬,也不必急于飛升成仙,便是敗了又如何呢?這不是什么大事,人哪有不失敗的,只要你平安快樂就好了。” 苦楝沒有說話,她沒有親人,血親之情格外淡薄,但她知道弈花婆婆將她視若己出。 她想,是,她太要強了,她在天地間誕生,從未依靠過他人,慣了單打獨斗,即便是曳月,她也很少同她提過往種種苦痛。 她取劍九死一生,被許多人騙進死境,最后握住劍時渾身是血,但仍舊驕傲地親手雕上喜歡的楝花,融入心頭血,給它取名恨水。 長恨人心不如水,等閑平地起波瀾的恨水。 弈花婆婆說姑娘家取名怎么還帶苦字,多不吉利,再聽她佩劍名字更是很不贊同。 但她喜歡,苦楝,恨水。 此生苦恨,皆如水上楝花,悉數(shù)漂逝。 她不在意苦,也從不覺得自己會敗,也絕不允許自己軟弱失態(tài),像是被傀儡線死死吊住的木偶,決不允許倒下,決不允許低頭,只持著恨水往她所求之道一往無前。 眼淚不適合她,軟弱也不適合她。 修道者多如牛毛,得道者卻鳳毛麟角,她便要做最拔尖那個,她不能倒下,咬牙往前拼,往前走。 朝聞道夕死可矣,可她還是累了,想要停下了。 從前沒人告訴她可以停下,可以軟弱,即便有,她也會嗤之以鼻,她沒有無謂的時間來停下。 但后來她終究還是對尊者說她累了,他告訴她累了就停一停,眼下弈花婆婆也告訴她,只要平安快樂就好了。 停一停罷,暫且停一停。 她飲下弈花婆婆遞來的一杯甜茶,在茫然之中留戀于這些微不足道的溫暖。 一晃兩年,苦楝在須彌觀的桂花樹后不慎撞見了一位年輕男子擁住念歸道長,而念歸道長未曾拒絕。 苦楝立刻躲開了,這才想起舊日她曾問念歸道長為何修為如此高深,還未得道。 念歸道長只答:“時機未到。” 苦楝現(xiàn)下想,恐怕不是時機未到,而是那個人擋住了念歸道長的去路。 只剩念歸道長一人之時,苦楝上前詢問,這才得知那人是念歸道長的師弟,他們二人糾纏已久。 念歸道長坐在桂花樹下,靜靜斟茶,清雅的眉眼有著陷落的溫柔。 “人身難得,大道難聞,道修理當惜身如玉,止念去欲。可我心中有他,是不能得道了。” 苦楝痛惜:“道長又是何苦?我以為像道長這般的修士早已目空一切。” “我不過是個凡人,不能常應常靜,無滲無漏。”她笑笑,“也會留戀于心愛之人。” 那笑容十分坦然,苦楝一時竟不知說什么是好。 她非常不解他人留戀情愛,尤其似念歸道長這樣明明能夠得道之人,硬生生被愛欲牽絆,只能婉轉(zhuǎn)嘆道:“唯清靜者,物不能欺。” “他騙我也罷,我也騙他便是。”念歸道長灑脫道。 司命眉頭緊皺,醒來還尤帶惋惜,忽然察覺孽海竟有不速之客,她驟然一驚,不知還有何人能踏入孽海。 深海之中,一抹雪白幻影靜立于她眼前。 司命立刻行禮,頷首道:“菩薩。” 觀音手持柳枝,端莊坐于蓮臺上朝她輕輕一笑:“司命,好久不見。” “菩薩你怎知?” 觀音但笑不語。 “那菩薩此番是所謂何事?”司命有些不知所措,并未抬頭。 觀音靜了靜,忽然唐突問道:“你喜歡他嗎?” 司命想也不想否認道:“我不喜歡他。” “你說謊。”觀音的聲音冷淡下去。 司命驚訝地抬頭,卻見觀音并未看她,幽深的目光卻是落在她裙角處,她隨之疑惑地望去——原是一朵雪白的姜花,應當是她在宿心地不小心沾上的。 可那只是一朵姜花,菩薩的目光為何如此奇怪,似乎就連笑容也淡了幾分。 “這花很美。”觀音收回目光,溫柔道:“我說笑的,我只是想來告訴你。” “請菩薩賜教。”司命一頭霧水。 “你要是真的想讓他死,他會死的。” 司命錯愕地望向那雙含笑的眼,觀音的目光仍是溫和包容,柔聲道:“你大可放心。” 可司命聽了,只覺心如擂鼓,格外怪異。 (我必月底完結(jié),加速加速加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