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草草色a免费观看在线,亚洲精品国产首次亮相,狠狠躁夜夜躁av网站中文字幕,综合激情五月丁香久久

幻滅

    那已經是很久很久之前的事了,后來她便再也沒有與司命有什么交集,只有那支簪子仍舊被她好好留著。

    再之后便是在緣生神君酒醉之后,聽聞他講一樁秘聞——司命將云熾神君與清瑤神君罰下凡界輪回百世。

    那是月和宴上,只剩他們一桌遲遲未散,當時她與梨畫神君俱在,她生怕緣生再說些什么對司命不好的話,連忙捂住了緣生神君的嘴,尷尬地瞥向梨畫神君。誰知梨畫神君聽了之后卻是心事重重,夢窈敏銳地覺得有些不對,但也不好深究。

    由于玉綏一事,司命已然落了個不近人情的名頭,夢窈并不想再聽到關于司命不好的話了。她相信司命不會平白無故將云熾神君與清瑤神君罰下凡界,她做的事自然有她的道理,但此事仍舊不宜聲張,夢窈便連拖帶拽將緣生送回了天機宮。

    她不知道的是——次日梨畫便踏進了司命殿。

    這是梨畫第一次踏入司命殿,入殿便見庭院那棵高大的命緣樹十分耀眼,無數紅線串成的命牌垂掛在枝椏之上,淌著微光的枝葉覆蓋著每枚命牌,似煙雨蒙蒙,看不真切,但每一塊命牌都微微顫抖,似被風吹拂,發出清越的聲音。

    梨畫看了那些命牌許久,更加下了決心。

    “神君切勿去尋司命,仙凡相戀乃是重罪,你怎可異想天開,去問司命要那凡人命冊?只怕同玉綏一個下場!”梨畫今日先去尋緣生詢問過了,他既知曉司命秘聞,說不定也知曉她的命脈所在,可梨畫什么也沒問出來,只得來緣生痛心疾首的勸告。

    “司命的弱點?這九重天最無弱點的便是司命了,否則天帝也不會將天規交由她來暫理。神君太過天真了,你想尋由要挾她,當心被她反將一軍!”

    梨畫不說話,顯然沒聽進去。

    緣生嘆氣道:“神君,你可知云熾神君與清瑤神君本是兩情相悅,要向天帝請旨賜婚的,可被司命罰下界后,如今還在凡界受苦,更別提請旨賜婚了。”

    梨畫不服:“天規已然更改,神仙可以相戀,她又憑什么將清瑤兩人罰下凡界,毀人姻緣?”

    “你如今泥菩薩過江自身難保,還管別人做什么?”緣生無奈地看她一眼,不欲與她多說,只提點道:“總之司命的心計手段遠比你想的厲害,神君切勿冒險,今日之事我全作不知,神君請回罷。”

    梨畫聽了只默然不語,她當然知道那是重罪,可她性子倔強,實在喜歡那凡人,于是離了天機宮,索性直奔司命殿,徹底豁出去了。

    那是她前日下界遇見的人,她掌管人間四時變化,可不知為何,彩遇國已然入秋卻是顆粒無收。

    凡人春季播種,秋日收成,若是沒有糧食,不僅無法度過冬天,更是要鬧饑荒的。此乃人間大事,若是因她之失致使凡間餓殍遍野,司命定然頭一個發覺,搞不好還要鬧到天帝那兒被重參一本玩忽職守。

    梨畫便趕緊親自下界查看,施法布雨,恢復彩遇國舉國田地糧食收成,但布雨本不是她的本職,此番布雨便耗去了她大半心神,不知不覺便睡倒在麥田里。

    “姑娘,姑娘醒醒?”她是被一道溫柔嗓音喚醒的,但她實在太過疲倦,不愿應他,那人似乎很無奈,抬手將她攔腰抱起。

    他的懷抱很溫暖,身上有鈴蘭的香氣,她睡得昏昏沉沉,恍恍惚惚睜開眼,便見一望無際的麥田里,金燦燦的麥穗飽滿可喜,她的視野不停變換,是有人抱著她在往麥田外走。

    “姑娘,你醒了?”頭頂傳來溫和的問話,她抬眼一看,那少年氣質沉雅,風度翩翩,尤其一雙眼眸柔情似水,在一片橘色的麥田里溫柔得剛剛好。

    她聞到鈴蘭的香氣,麥子的甘甜,被他輕松地抱在懷里,一顆心便莫名陷在那少年人溫柔的笑容里。

    他帶她回了他的家,宅子不大,仆從卻多,一晃兩年仍舊百般關懷,她便愈發沉溺其中。

    但她知道天上一天,地上十年,他很快會老會死,她卻想與他長相廝守,驟然間便生出許多妄想,于是在凡界化了分身陪在他左右,心急如焚地回九重天籌謀。

    “神君登門所為何事?”梨畫已不知不覺走進主殿,盯著兩側林立的白玉架發呆,直到司命一聲詢問才將她的思緒拉回。

    梨畫回過神來,便見司命仍在夢石案朱批命冊,并未抬頭看她,長案之上紅黑二墨尤為顯眼,司命提筆一寫,那命冊上的字符便徐徐生光,梨畫的目光落在命冊上便再也挪不開。

    “我……我想求司命一事。”梨畫開口道,“請司命將凡人凌珝的命冊予我一閱。”

    司命停下筆來,將朱筆擱在瓷托上,冷清的主殿內只聞一聲脆響,梨畫的心便由此一顫,見司命抬頭靜靜望向她。

    “如何?”她大著膽子繼續問。

    司命站了起來,一雙星眸清明得很,搖頭點破道:“天規森嚴,仙凡有別,神君又何必為了一時情動而種下苦果呢?”

    梨畫被她拆穿,只倔強地看著她道:“可我喜歡他。”

    司命抬手一揮,一道卷冊便在梨畫眼前展開,那些金光閃閃的字符是密密麻麻的天規,司命繼續道:“神君可知為何天規已不禁神仙相戀卻依舊不允仙凡之戀?”

    “為何?”梨畫別開眼問道,“你是不是就是不想給我看他的命冊。”

    司命收回卷冊,耐心道:“凡人短短一生不過百年,對于凡人而言,你是高高在上的神,他們不過是螻蟻罷了,你有絕對的力量,輕而易舉就可以將他們的一生攪得天翻地覆。”

    梨畫一時怔住。

    “命緣牽系皆乃天定。我并非不想給神君看他的命冊,而是這命冊上也許有神君并不愿意看到的東西,若是神君看了這命冊又想如何,逆天改命?”

    “須知天理循環,牽一發而動全身。神君一時愛恨,凡人是承受不了的。愛戀之時神君可以為他驅災避禍,那怨恨之時呢?叫他家破人亡,身首異處,還是氣運皆失?他的人生是福是禍,全在神君一念之間而已。若真由神君隨心所欲定人生死,如此兒戲,天道何在,秩序何在?”

    司命像是看透了她:“神君還是請回罷,若是神君為了一己私情想要許他長生,與他廝守,即便神君親手改了他的命冊,他也只會加倍折壽,而神君則會遭到天罰。”

    梨畫抿緊了唇,一時不知該如何回應。

    司命還額外提醒道:“天罰也許是罰在神君自身,也許是神君所愛之人身上,或許他生生世世都要嘗盡苦果也說不定。”

    司命最后一字落下,梨畫已是脊背發涼,遍體生寒。

    “你威脅我?”梨畫憤慨道,“你不過是想叫我知難而退。”

    “我只是說實話罷了,神君若不想聽,不若下凡多陪陪那凡人,畢竟人間已不知過了多少年。”司命重新坐下,提筆批卷,淡聲道,“神君不如珍惜當下,反正這場愛戀于神君而言不過天上幾日,一晃而過罷了。”

    “你!”梨畫氣憤不已,方才司命說的話全當耳旁風,沖出了主殿卻還聽見司命不疾不徐的警告。

    “神君勿再施法為那凡人避難了,否則他的氣運還會更差,而我也得參神君一本。”

    “你要參便參!”她抬頭看庭院漂亮的命緣樹,惱怒地踢了一腳,命緣樹巍然不動,她憤而拂袖離去。

    梨畫走出了司命殿,厭惡地想:司命果真不近人情,刻毒得很。

    她頭也不回地下了凡間,沒成想迎接她的卻是面目全非的一切。

    她最近無暇管顧分身,竟不知她已入宮成了貴人,而她的夫君則是當今天子。

    梨畫站在華美弘麗的宮殿前,一時茫然無措,她的分身穿著累贅的宮裝待在殿內郁郁寡歡,見了她這才打起精神行了一禮,迫不及待地消散在眼前。

    外頭回廊里有宮女竊竊私語:“陛下今夜又去皇后娘娘那兒了,咱們貴人可真可憐。”

    小太監撇撇嘴道:“誰叫皇后娘娘是丞相嫡女,和陛下青梅竹馬,情深義重,陛下為二皇子時便早已請旨非她不娶,咱們貴人卻毫無背景,身份微賤,只是一個被陛下藏在外頭兩年的外室。”

    梨畫的臉一下就白了:“你說什么?”

    小太監和宮女被她嚇了一跳,立馬跪了下去:“奴才該死,奴才什么也沒說,求貴人恕罪!”

    “你方才說他和皇后情深義重,我是外室?”梨畫不緊不慢地重復道,提高了嗓音,“什么是外室?”

    小太監嚇得面白如紙,匍匐在地,哪敢說話。

    “我問你什么是外室!”梨畫喝道。

    小太監幾乎要哭出來,哭喪著臉道:“回貴人,就是被男子背著妻子安置在外的女子,比妾還上不了臺面的身份,奴才罪該萬死!求貴人饒命!”

    梨畫一呆,不如妻妾,身份微賤。她都不知該作何表情,而后便遲鈍地明白了,為何他已有心上人卻還能天天同她一起,那是丞相之女,大家閨秀,不能與人私會。

    她閉眼凝神,從分身那兒調出了他封后那日的場景。

    彩遇國那兩日舉國紅火,箜篌琴瑟之音響徹天明,宮殿民間處處裝點囍字,紅綢遍地,金花金瓶,鑼鼓喧天,那叁千宮燈亮如明星,宮人們忙的不可開交,卻是遮掩不住的喜意。

    原來他要娶心愛的人,要那樣繁瑣隆重的準備,要欽天監納吉,文武百官朝賀,舉國同慶,要隨親貴親迎鳳輿,舉行那樣盛大的典禮,才正式冊封她為皇后。

    她看著自己的分身沉默躲在人群中,看兩人執手對拜,繾綣對望,百官朝賀,潑天的熱鬧喜慶。

    那她呢?那些甜言蜜語言猶在耳機,梨畫卻想起那年在麥田里倉促的成婚,兩人穿了喜服在天地間對拜便成了,可憐她還滿心歡喜。

    她是四時主神,被一個凡人如此輕賤地戲弄了,竟渾然不覺。

    “貴人饒命,貴人饒命。”吵鬧的求饒聲還不絕于耳,她擺手叫他們通通退下,自己回了主殿。

    宮人們面面相覷,不敢說話,這才退下。

    天色暗了,她靜悄悄地施法去了裕寧宮。

    裕寧宮內正是柔情蜜意,她看見皇后依偎在凌珝肩頭,柔聲細語:“陛下國事繁忙,定要注意龍體。”

    皇后很漂亮,溫柔端莊的模樣,如脈脈春風,叫人心生親近。

    “朕見了薔音便再也不累了。”凌珝撫著皇后的秀發,“后宮妃嬪可有為難你?薔音性子太和順,若有后妃不敬,定要告知朕,朕替你出氣。”

    皇后展顏一笑:“怎會,她們都很好。”她握住凌珝的手,“臣妾不在意,只要陛下的心在臣妾這兒,臣妾吃再多苦也不介意。”

    凌珝含情看她:“朕的心自始至終都只有你。”

    梨畫面無表情地聽著,心痛如絞。

    “不過陛下還是多去瞧瞧姈貴人,她愈發寡言了,瞧著身子也不大好。”

    凌珝不甚在意:“她性子如此不必在意,薔音你把朕推向別人,又是何居心?”

    “臣妾……”

    夠了,她不想聽了。梨畫轉身就走,她便是那性子沉默的姈貴人,凌珝早忘了他們在麥田如何嬉笑打鬧,忘了她又是何等愛笑。

    難怪她的分身郁郁寡歡,難怪她的分身迫不及待消失。

    她坐在宮墻上呆呆望天,不敢再翻閱分身的記憶,更是不知自己何去何從,可沒成想竟還能聽到凌珝的暗衛躲在宮檐上竊竊私語。

    “都說天子薄情,果真如此,那姈貴人如此身手,神通廣大,如今被困在宮墻內倍受冷落,可真凄慘。”

    “你不要腦袋了,還敢胡說。”

    “無妨,這么高誰能聽到?”

    另一暗衛嘆道:“也是,當年彩遇國大旱,先帝頻頒罪己詔也無濟于事,還是時為二皇子的陛下自告奮勇,道一定能解決干旱之事。沒成想果真祈雨成功,舉國上下田地之間一夜豐收,繼而民心所向,先帝便廢太子,改立陛下為太子。”

    護衛撇嘴:“可誰能知道這一切都是因為姈貴人呢?陛下也是看中姈貴人這一點才帶在身邊罷,何況這姈貴人還能替陛下擋下諸多刺殺,辨別毒物,這抵了多少暗衛、醫官?有她在,陛下高枕無憂。”

    “確實,彼時陛下沒少責罰我們,斥罵我們是一群廢物。你說這姈貴人到底何方神圣?是龍女還是妖孽啊?”

    “也許是巫女罷,我聽傳聞道巫女能祈雨賜福,醫治百病。若是龍女或者妖孽,陛下心中只有皇后,如此冷待她,惹她動怒,恐怕陛下早已身首異處了罷,她卻還老老實實待在宮內當妃子。”

    “也是,龍女如何看得上凡人,即便天潢貴胄在神靈面前也入不得眼罷。”暗衛點頭應道。

    梨畫微微顫抖起來,她想起那時她日日為他擋下間短不絕的刺客,為他抹去吃食里各種棘手的毒藥,忽然就明白了。

    原來如此,都是居心叵測的利用。

    麥田里的溫柔少年不是無意出現的,而是眼見她施法降雨才走向她的。

    她以為的命中注定是蓄意接近,她以為的處處維護不過是對護身符的看重。

    她竟還想違反天規,為凌珝改命冊,求長生。

    這全是為他人作嫁衣,梨畫痛心又憤怒,眼里漸漸漫上殺意,恨不得立即將人誅殺。

    “我并非不想給神君看他的命冊,而是這命冊上也許有神君并不愿意看到的東西,若是神君看了這命冊又想如何?”

    司命的話忽然在腦海中響起。

    “神君一時愛恨,凡人是承受不了的。”

    “愛戀之時神君可以為他驅災避禍,那怨恨之時呢?叫他家破人亡,身首異處,還是氣運皆失?”

    原來司命說的是真的,一時愛恨,她險些抑制不住殺心。

    她失魂落魄地起身,忽然憑空出現在那兩名暗衛身前:“我不是巫女,更不是妖孽,不過多謝你們。”

    她也說不出自己神靈的身份,太過折辱自身了。

    暗衛被她嚇得險些跌落宮墻,結結巴巴道:“姈貴人……”

    她施法托住他們,安全地放回了宮墻之上,暗衛們目瞪口呆,她卻舉步凌空,化作清風,杳然不見。

    暗衛們瞠目結舌:“她、她……”

    “到、到底是什么啊?”

    梨畫一聲不吭地消失了,回了九重天再度踏入了司命殿。

    司命殿里仍舊冷冷清清,司命還在批卷,她眼見著還是方才那本,司命甚至還未批閱完,她就已嘗到了背叛之苦。

    “神君不如珍惜當下,反正這場愛戀于神君而言不過天上幾日,一晃而過罷了。”

    果然一語成讖。

    司命眼見人默不作聲地出現在她殿內,疑惑地抬頭,卻見梨畫紅了眼圈,泫然欲泣的模樣。

    司命筆一頓,倏然起身:“神君這是?”

    梨畫叁步并作兩步,上前忽然抱住司命,哭道:“我……我被騙了。”

    梨畫沒人能哭訴的,這等丟臉之事只有司命知曉,她便不管不顧地來了。

    “我真的很難過。”她嚎啕大哭,殿內一時回響起她清晰的哭聲,驚動了覓芝、松謠,兩人沒見過司命殿出現這場面,一時都好奇地扒在殿門伸出腦袋偷看。

    司命警告地盯她們一眼,口型示意她們退下,兩人這才不情不愿地走開。

    主殿大門悄無聲息地關上。

    梨畫繼續委屈哭道:“負心漢,騙子……我太可笑了……嗚……”

    司命當真無措極了,也很不習慣被人抱著,梨畫的眼淚浸濕了她的白袍,司命也不知作何反應,有些尷尬地安慰道:“罷了,神君別與凡人計較。別哭了,我拿他的命冊給神君一閱。”

    那哭聲一頓,她抱得司命更緊了,繼而哽咽道:“算了,有什么好看的,我怕看了更忍不住殺他了。我若不是想起你說的話,早已叫他重新投胎了。”

    “情愛怎么是這樣的?凡間不都道情愛動人……至死不渝?白頭偕老?”

    司命嘆道:“那都是騙人的,世上情愛十有八九都是慘淡收場,真心不是難得,而是太難維持了。”

    “他不會有什么好結果的。”司命夸獎道,“你做得很好,沒有殺他已是很好了。”

    梨畫哭聲悶悶的:“我可不想為他受天罰,殺了他換一時暢快,而后便自食其果,又是何必?”

    “不錯,神君很聰明。”司命真心實意道,“快別哭了,為他傷心豈非不值?”

    “可是我真的很心痛。”梨畫哭得抽抽噎噎,“為什么都是假的?”

    司命拍拍她的背,輕聲道:“也許并非全是假的,只是不知究竟有幾分真。世情如此,人心復雜,不是非黑即白,也不是愛恨分明的。”

    “那又有什么意思呢?”梨畫輕嗤道,“好沒意思。”

    司命莞爾道:“本就如此,神君參透了也好,別哭了。”

    梨畫這才止住了淚,有些不好意思地胡亂擦了擦眼淚。

    司命拉著她坐在月椅上,開解道:“神君一時情傷,焉知非福?況且神君一顆真心又哪里可笑了?神君果敢敞亮,世上難得。”

    司命這樣夸她,倒惹得梨畫不好意思了,她小聲道:“抱歉,我……我還偷偷罵你刻毒。”

    司命不怎么驚訝,大度道:“本就如此。”

    梨畫有些羞愧:“不是的,你很好。”司命神色平靜,十分溫和,梨畫忽然福至心靈,“其實清瑤二人是玩忽職守才被你罰下界罷?”

    司命沒曾想她話題轉的如此快,跟不上她跳躍的思緒,不知她哪里得來的消息,有些迷惘,只默然不語。

    梨畫見她不語便知不假,清瑤乃是雨神,而云熾則是風神,她想起彩遇國莫名的大旱,清瑤二人接連被罰下界,還有什么不明白?

    “須知天理循環,牽一發而動全身。”

    果真如此,若是彩遇國未曾大旱,她不會下凡,若不下凡則不會戀上凌珝,原是一環扣一環。

    梨畫苦笑道:“我還替他們二人打抱不平,說你毀人姻緣。”

    司命不甚在意,坦然道:“你沒的說錯,我確實毀人姻緣。”

    梨畫不解:“怎么會,那是他們有錯。”

    司命道:“我確實是想叫他們收心,而百世輪回之后,他們重回九重天,情緣必然已斷。”

    “可如若他們相愛又怎會輕易分開?”

    司命忽然道:“神君,恕我冒犯,拿你做個不恰當的比喻。”

    “什么?”

    “神君之前問我要命冊不就是想為他求長生?”

    “是……”梨畫低頭道。

    “你瞧,哪怕神君當時如此沖動,也未曾想過要自己剔除仙根,變為凡人同他廝守。神君并不愿為他犧牲自己的身份,擁有的一切,神君想的是不付出任何代價,便能同他無憂無慮地生活。”

    梨畫張了張口,話都說不出來。

    “我沒有斥責神君的意思。”司命解釋道:“若神君真愿意為他剔除仙骨貶下凡去,那后果更是不堪設想,所以神君做得很好。”

    梨畫暗自心驚,回想起來當真是心有余悸。

    司命繼續道:“若是神君真的失去了仙根,一無所有,在凡間便是舉步為艱,十分困苦。”

    “凡世是極苦的,人心也是極自私的,而清瑤神君與云熾神君要變作凡人百世,沒有任何法力,沒有任何特權,或是乞丐奴仆,或是王公貴族,都看天意。他們也并不會帶著那副出挑的面孔與身體輪回,他們的相貌是極為隨意的,或丑陋或美麗,而后一生掙扎生存,嘗盡苦楚,直至輾轉百世才能重回九重天。”

    “每一世,他們會遇見許多人,或許也會愛上許多人,但是不是對方都未可知,那么最后他們回歸九重天,回想這百世愛恨,愛過的人多如牛毛,還會一心執著對方嗎?神君你覺得,若是你,你還會嗎?”

    梨畫后怕不已,想起凌珝是因為她會施法降雨才屬意于她,不敢想若她真是手無縛雞之力、身份低微的凡人,又該被如何丟棄,如何困死在宮墻之內。皇帝叁宮六院,凡人叁妻四妾,那么清瑤二人更不知要遭受多少背叛。

    她連連搖頭:“不會。”

    “這便是了,所以神君說我毀人姻緣并未有錯,我的確是毀人姻緣。”司命隨意道。

    梨畫不知如何作答,一時語塞。

    “神君現下可好些了?如若還十分難受,我這兒有忘情丹可以贈予神君。”司命忽然拿出一枚丹丸遞給她。

    梨畫瞪大眼睛:“忘情丹?”

    “是啊,我成為司命的第一件事便是要煉制出一爐忘情丹,若是失敗了便神職不保。”司命拿著忘情丹在她眼前晃了晃,“要嘗嘗嗎?”

    “不用了,我好了!多謝!”梨畫使勁擺手。

    司命甚為惋惜:“我煉的一爐忘情丹如今還沒一個人吃,真可惜。”

    這萬年來司命只給出過一枚忘情丹,那唯一一枚也還沒發揮它的用處。司命疑惑極了,這樣好的東西,神仙用不著,凡人想用卻又用不了。

    “多謝你,司命,幸好沒給我命冊,否則……”

    “其實這命冊并非不能看,但你刻意要看我自然不能給。”司命低聲道,“其實我也并非全無保留,我亦沒有告訴神君那凡人早有情緣,害神君白白傷心一場。”

    “其實你提點我了不是嗎?”梨畫理解道,“這本就是你的職責,我身在局中,你自然不能泄露天機。”

    “現在還有一次機會,真的不看他的命冊了嗎?”

    “真的不看了,與我無關了。”梨畫認真道。

    “那便恭喜神君果真看開了。”

    “我想我其實也沒有多么喜歡他,你說的不錯,若真要我剔除仙根,我真的甘愿嗎?也許并不,我亦自私。”

    “本就不應為別人割舍自己,動輒為情愛犧牲,日后勢必悔恨不已,神君做得沒錯。”

    梨畫笑笑:“多謝你,我……我先走了,殿中亦有要務,不能耽擱。”

    “神君慢走。”

    梨畫踏出了司命殿,痛哭一場,心中已不似方才沉重悲痛。

    她回望那冷清的神殿,心中亦是慨嘆不已,她兩次踏入司命殿,不過司命批閱一本命冊的時間,心境竟大有不同,情愛一夕之間,真如夢幻泡影。

    她不知道,她悄無聲息地消失,彩遇國皇宮內已是掀起軒然大波。

    “是你們昨日同貴人說她是外室?”宮人們跪了一地,不敢抬頭,凌珝站在清和宮,目光陰冷地在宮人們身上掃過,神色極為可怕。

    “她人呢?”凌珝冷笑道:“把這些狗奴才拖出去全斬了!”

    “陛下饒命啊!陛下饒命啊!貴人一直待在殿內未出,奴婢真不知道她去哪兒了。”宮人們哭得涕泗橫流,被禁軍毫不留情地拖了下去。

    “給朕繼續找!”

    “是!”

    眾人領命而去,暗衛已在舉國搜尋了許久,他們兩人不敢說他們親眼見姈貴人消失在夜空中,只能裝作不知,徒勞地找。

    凌珝坐在空蕩蕩的清和殿,煩擾不已,這殿內瓷瓶內擺了許多金黃的麥穗,現在已然枯萎。

    他從未見這些麥穗枯萎過,這令他心慌。

    梨畫自進宮以來對他便不冷不熱,很少與他親近了。他還記得封后大殿上她站在人群中,穿了最初的一身青裙,失望地看向他,他便覺得要失去什么了。

    他是喜歡她的,雖然從一開始是利用。

    她出現的那天,彩遇國降雨,金黃的麥田里她一身青裙,生機勃勃,俏麗輕盈。他在暗處看著她施法結印,雨水嘩啦啦落下,不約而同地避開她,她在天地間微笑,圣潔又自由,麥香紛郁而來,他渾身被雨淋濕卻怦然心動。

    那時他冷靜地想:不管她是妖還是龍女,他都要留下她,以后一定有用處,還可幫他籠絡人心。

    他算計得明明白白,之后便是一帆風順,他登太子之位,入主東宮,將她藏在外宅,同她一起,她也替他擋了諸多刺客,緊張他的身體,她無微不至,他的心便一點點陷下去。

    只是薔音才是他所愛之人,他早就許了她終身,年少的真心那樣珍貴,他許諾無論是王爺還是太子,她都毫無疑問是他的妻子。

    他一直瞞著梨畫,瞞到封后大典那日,以為兩年了她定然離不開他,可是那日她失望的神色還是讓他慌了神。

    自此以后,她便冷待他了,哪怕有刺客,她也不似往常一樣憑空擋在他身前了,他故意在碗里下毒,作勢要喝,她也不會忽然出現緊張地按住他的碗了。

    他百般討好,珍奇古玩送個不停,麥穗香花不斷,她也視若無睹,只冷冷道:“陛下請回罷,皇后才是你的妻子,不必再來了。”

    他大發雷霆,但她也毫無懼色。

    她好像不在乎他了,只是沉默抵抗。

    但另一邊是溫柔體貼的皇后,他心煩意亂了便躲在皇后宮中,總安慰自己她沒有離開就沒有關系。

    可是她走了,她忽然走了,像那天憑空出現一樣,憑空消失得無影無蹤。

    他隱隱知道自己再也尋不到她了,但他還是不甘心。

    可是不甘心沒有用,他日日掛心于她,沒見到皇后欲言又止的神色。

    “陛下,你的心中只有姈貴人嗎?”

    “你很喜歡她嗎?”

    凌珝無力道:“朕……”

    皇后跪在他身前,含淚道:“她已經走了,陛下又何必強求,不如憐取眼前人。”

    凌珝暴怒:“你住口!她會回來的,她一定會回來的。”

    他拂袖而去,皇后跪在裕寧宮痛哭失聲。

    她早就知道了,封后大典上他心不在焉,頻頻回望,她順著他的視線望去,看見人群之中那名女子冷淡失望的神色。

    他于心有愧,對她百般寵愛,可她知道他不愛她了。

    她去過清和宮,姈貴人神色懨懨,見了她才勉強打起精神,她還未開口,對方就先搶白道:“你不必擔心,我會離開的,我在等人,等到她了便會離開的。”

    她聽得云里霧里,姈貴人悵然道:“平生不作皺眉事,我亦不想久留。他是你的夫君,不是我的情郎。”

    她聽得也甚為心痛,所有的嫉妒憤恨化作感同身受的悲切。她也是女子,自然察覺姈貴人已對陛下死了心。

    后來姈貴人許是等到了人,果然干脆離開了,可是陛下的心也始終回不來了,山盟海誓終成烏有,她也死心了。

    次日皇后不顧禮制,祝發出家,朝野轟動。

    凌珝聽聞之時,怒急攻心嘔出一口血來,登時昏厥過去。

    太醫診脈之后,跪了一地,畏懼道:“陛下時日無多了。”

    梨畫為他擋了太多災患,司命所言非虛,神靈插手凡人命格,他得了太多不該有的氣運,只會加倍折壽。

    秋日,彩遇國舉行國喪,麥田金黃,凌珝下葬,這一切梨畫全然不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