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不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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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時的緣空贈她佛蓮,助她煉成朽丹從此斷欲,他并沒有后悔過,見她多年于人世游歷,但盼她早日飛升,只是他卻也沒有察覺到自己竟會為她動了情念。 秋末時節,總是難免惆悵冷落,文簇這邊晚宴也將將收場,他出園之時謝絕了侍從領路,想去尋苦楝,卻無意撞見有同僚與婢女調笑廝混,二人在假山后正要寬衣解帶。 他還未避開,有人從身后抬袖遮住他的視線,聲線冷清:“非禮勿視,舟疏。” 她一邊用右手衣袖遮住他的眼睛,抬手便拉他同她一起消失在風中,眨眼便到了家。 這話原來很熟悉,從前她也曾在揚州的暗巷里用手蒙住他的眼,斥他非禮勿視。 他在剎那之間心緒起伏,暗嘆:其實她對誰都一樣罷。 但等他轉身之時,卻見她秀麗長發截斷,只散垂至肩,當即變了臉色,冷聲怒道:“是誰動了你的頭發?” 苦楝從未見他動過怒,眸光泠泠,周身氣質都大變,立刻安撫道:“沒事,是我自己嫌麻煩給剪了?!?/br> 文簇壓根不相信:“我不信,無緣無故你怎會剪發。”想了想今日未出席的太子,憶及舟疏回憶里太子那些目光,當即道:“是不是太子?” 苦楝拉著他在院子里坐下:“好了,頭發而已,我想讓它長便能長,想要它短便能短,不是什么大事?!?/br> 說完她便捏了個訣,秀發頓時恢復如常,青絲如瀑傾瀉及腰,文簇一呆,不由想起那時不成體統的夢,也是這樣的長發散下,濕漉漉貼于圓潤肩頭,她渾身赤裸被他按在身下。 但眨眼之間她又恢復成短發,轉眼笑道:“其實短發也挺好的,省去許多麻煩?!?/br> 文簇臉色幾變,微微嘆了氣:“我知道了?!?/br> 夜色之中文簇的表情冷得很,他道:“苦楝,你再等我兩日,待辭了官我們另尋個小鎮待著罷?!?/br> 苦楝輕輕一笑:“好,只要你想都可以?!?/br> 舟疏不喜歡這里,那她就同他離開這里。 文簇轉頭看她,眼神極復雜,似重重霧靄中的寒潭,叫人看不清。 “舟疏?”苦楝疑惑出聲。 文簇抬手觸了觸她的發尾,低聲道:“都是我的不是,害你受此折辱?!?/br> “哪里的話,都說了是我自己嫌麻煩,若是我不想動,又有誰動得了?”苦楝笑著拍了拍他的肩,“你想太多了,沒事的,更深露重,快去沐浴休息罷?!?/br> “好?!彼麊÷暣鸬?。 他明白定是太子做了什么才令她如此,否則她也不必保持短發,皇城之下,耳目眾多,她是在為他考慮,或者說是為舟疏考慮。 她對舟疏還是不一樣的。文簇酸澀地想。 次日文簇便去請辭,苦楝本想跟著,文簇到底不同意,要她留在家里等他,她拗不過他只得應了。 這日午后文簇還未歸來,她卻等來一位客人。 “叨擾道長了。”帷帽揭下,是一張熟悉面孔。 “晚漁?”苦楝開門請她入內,“請。” 晚漁的目光落在她發間,苦楝拗不過文簇,看他目光落在她頭發就是滿眼歉疚,還是變回了尋常模樣,發間也戴的楝木簪。 晚漁的發間也戴了那支她贈給她的楝木簪。 “我今日來是想提醒道長,太子對道長別有企圖,恐生是非?!蓖頋O有些不安地坐在木椅上,看苦楝給她倒了杯熱茶,輕聲開口道。 晚漁前兩日日無意在書房聽見暗衛對鄭鈺回稟之時便是一驚。 苦楝是她的恩人,她自然是要幫她的。 “我知道了,多謝你?!笨嚅c點頭,太子的事已經解決了,她并不在意。 “其實還有一件事?!蓖頋O像是下了決心,有點慚愧地道:“我想求道長莫在出現在鄭公子面前?!?/br> 苦楝對上她的眼睛,審視地看著她,晚漁心虛地別開眼:“我知道這樣很無禮,但是他對道長似乎有了些不明情愫。” 其實這兩年她與鄭鈺根本沒有什么進展,鄭鈺書香世家,父母健在,多次給他說婚事,送來的名門貴女畫像數不勝數,個個都是大家閨秀,背景不凡。 但她也未曾慌張過,因為鄭鈺對此興趣缺缺,一心撲在仕途上。 她想她只要守在鄭鈺身側就好,鄭鈺即便再忙再累也會顧及她,溫柔待她,闔府上下都對她十分恭敬,頗為照顧。 直到前幾日她在書房發覺他公文下藏著的一副未完成的美人圖,畫上的女子姿態端莊,但只畫了半張臉,她卻一眼認出那顆眼下淚痣是她的恩人,是那位真正救了鄭鈺的苦楝道長。 她心亂如麻,也不敢動那副畫,裝作什么也沒看到,平靜地退出書房。 但昨日她又發現鄭鈺望著那副畫發呆,幾次提筆將落未落,猶豫苦惱之意甚重,她便明白他的心意。 于是她厚著臉皮登門了,一是真的提醒她太子之事,二則是為了鄭鈺。 苦楝微嘆:“晚漁,我并沒有招惹他?!?/br> “我知道!”晚漁急道:“我知道道長對他無意,更沒有要埋怨道長的意思!” “我只是怕……” 苦楝打斷她:“你既然知道,就應該明白感情取決于他的心,而不是我。即便我離開了,若他不喜歡你,又何必強求呢?” “兩年了罷,晚漁,當時你告訴我只是想要堂堂正正地出現在他面前,而如今呢?” 晚漁默了默,捏緊手中的茶杯,倔強道:“可是我就是喜歡他,想要他也喜歡我,為什么不可以呢?” “當然可以,可是若他不喜歡你,又何必癡纏呢?”苦楝不贊同地皺起眉,認真道:“你會受傷的。晚漁,何不離開他,四處游歷,自由地活?” 晚漁聽了卻忽然諷刺一笑,笑聲有些蒼涼:“道長覺得什么是自由呢?” “道長有沒有站在過烈日的碼頭上,暴曬著渾身腥臭地吆喝來往的客人?” “最痛苦的不是去打漁的過程,最痛苦的是賣魚的過程。我從小陪著父母在碼頭上賣魚,因為臉上的疤,我就躲在父母身后不敢見人,但是會被父親硬生生推出來招待客人,數不清的取笑接踵而來,我也不能哭。后來父親死了,母親病重,我獨自賣魚,又因為臉上的疤客人都不愛來我的攤位上,我不得不戴上黑色帷帽,只為了讓人不被我的相貌惡心到能多買些魚?!?/br> “滿是河腥味的魚我聞著都想吐,我最討厭吃魚,但是母親病重所有錢都拿去買藥,賣不出去的魚就成了我們母女二人的唯一食糧,我到處去借錢,想辦法攢藥費,即便受人嘲笑我也賠著笑,勉力維持起我母親的藥費,但是母親還是病逝了?!?/br> “然后我就一個人吃剩下賣不出去的魚,你知道那種吃到想吐的感覺嗎?你又知道那種人來人往,站到麻木,汗水粘透衣裳,黑色帷帽不透氣擋在面孔上的感覺?” “那個時候我想什么時候能自由呢?我再也不想站在那個碼頭賣魚了,再也不想戴著黑色的帷帽,再也不想吃魚了?!?/br> “但是我沒有辦法,我家徒四壁,字都不認識幾個,根本什么都沒有,這是我唯一的生存技能了?!?/br> “你說我可以離開鄭鈺,自由地活。對我而言,我的自由就是不再回到從前,可以不再賣魚,不再受人嘲笑。” 苦楝看著晚漁抬頭笑著望著她,這是她進門以來最磊落的一次注視,而苦楝僵硬著同她對視,聽她剖白。 “道長,你知道我為什么喜歡他嗎?”她溫柔一笑,神色有些懷念。 “十六歲的時候,母親去世的那一日,我為母親抬棺,下了好大的雨,我呆呆地為母親下葬,然后呢,村子里的孩子們來取笑我,說丑八怪克死她父母,然后說我不吉,丟石頭砸我,把我推倒在泥地里。我太虛弱了那個時候,連日奔波又照顧母親,大夏天瘦得不成人樣,只能面無表情地倒在泥地里?!?/br> “痛失親人的時候旁人都在嘻嘻哈哈,笑聲罵聲都在耳邊縈繞,那個時候我看著這場雨只覺出離憤怒,我真的很恨,我恨所有人,你懂那種感覺嗎?當時我下定決心,我要拿母親留給我唯一的鐲子當了去買砒霜,去井里投毒,把村子里的人全部毒死,我要這些從小到大嘲笑我、欺凌我的人全部下地獄,我要他們都給我死?!?/br> 她的語氣甚至有種平靜的興奮,仿佛回到當天,尖銳的恨意都要破土而出。 “但是他出現了,他毫無征兆地出現了,侍從斥退那些人,他穿著很干凈很貴的衣料來抱我起身,拿干凈的帕子細細擦干凈我滿是泥巴的臉,溫柔地問我沒事罷?!?/br> “好像所有的憤怒與恨意在消退,我只剩下了委屈與悲傷,在他懷里嚎啕大哭,旁邊的侍從驚慌失措,他也沒有推開我,只是抱起我到馬車里,撫著我的背安慰我?!?/br> “在他擦到那半張臉的疤痕時,我拼命躲不想讓他看見我的疤痕,他也就停下來,低聲安慰我沒事的,又讓人買了衣裙送我,待我平復后才送我下馬車。那條裙子我現在都藏在房間里舍不得穿。” “我每次很憤怒很痛恨這一切的時候,我就去看那條衣裙,想他的模樣。” “其實他應該不記得我了,他就是這樣的好人,但是他對我來說就很重要,我差點真的變成他們口中的怪物時,他拉住了我?!?/br> “所以我喜歡他,很喜歡他。他是除了父母第一個對我好的人,我喜歡他,我想要他喜歡我,不行嗎?” “我什么都沒有,但是現在卻脫離了那樣的日子能留在他身邊,生出期望想要他喜歡我,很過分嗎?” “我本來沒有自由的啊,道長。其實我是借你得到的這份自由的,我奪了你的功勞,求你給我醫好了臉,留在了他的身邊。其實這也都是泡沫不是嗎?在泡沫里生不出愛來,我也不是他會喜歡的那種女子,我知道啊,但是我就是想?!?/br> 她說著說著眼里落下淚來,仍舊笑看著苦楝:“其實我就是很卑鄙的人,我沒有辦法讓他喜歡我,只想讓他不要喜歡你,所以我又來求道長你不要再出現他面前?!?/br> 苦楝有些慌張地遞帕子給她:“對不起,我不是……” “我知道?!蓖頋O沒有接,自己隨手擦去眼角的淚:“我知道道長只是怕我受傷?!?/br> 苦楝很難理解這種感情,但是也被這番話震到,憐惜晚漁的遭遇,她猶豫再叁還是小心開口:“其實我也可以給你銀兩,讓你自由一些的,情愛之事實在復雜,他固然很好,但你也未必遇不到比他更好的人。” 晚漁聽了反倒噗嗤一笑,看她小心翼翼的樣子,柔聲道:“道長說笑了,難不成天下的可憐人道長個個都給銀兩?這都是我自己的選擇。” 她看了看苦楝,眼里有羨慕之色,但更多是善意:“其實道長一心修道,自然不懂男女之情的復雜。我這樣說罷,就像道長執意修道斷不會半途而廢,我執著于他,也是決不會放手的?!?/br> 苦楝聽了下意識覺得不對,微微蹙眉,晚漁卻又笑道:“道長肯定覺得情愛之事怎可與你修行之路相提并論?” 苦楝矢口否認:“我也不是……”但她心里其實隱隱是這樣覺得的,于是話到一半又尷尬地停了下來。 “我是個俗人,只覺萬事萬物都是一個道理。修道之人多如牛毛,但得道之人卻是鳳毛麟角。情愛亦是,得償所愿之人也不過寥寥。但修道之人并不會因為得道的希望縹緲而放棄,我求愛也不會因為他很難愛上我而放棄。不過都是各人所求罷了。” 苦楝這次聽懂了,雖然她還是覺得不能理解,但卻不得不承認晚漁說的有道理,妖類得道確實是萬里挑一,她從未放棄,又為何要別人放棄人家的選擇。 只是她還是覺得不一樣。 她看多了你若無情我便休的決絕女子,頭一次見晚漁這般固執癡纏的女子就覺得十分困惑。 晚漁明知道自己根本沒有勝算,但還是要飛蛾撲火,太奇怪了。 即便他救過她,難道被救了以后就要愛上救自己的人嗎?愛是這樣的嗎? 她滿臉困惑,不由問出口。 “自然不是。就好比我假扮了你,成為了救他的那個人,但他也沒有愛上我?!蓖頋O苦笑,扯下發間的楝木簪還給她:“他還是隱約地喜歡上了你?!?/br> “愛這種事情,誰也搞不清楚,我也不清楚?!?/br> 苦楝看她手中的簪子,輕嘆一聲:“送你的東西就沒有要還的道理。” 她把簪子重新戴在晚漁頭上,看那張猶帶淚痕的面孔,忽然上前擁抱住晚漁,認真道:“對不起,很多東西我不懂,所以可能說了冒犯你的話。我明日就要離開這里了,你不必放在心上,我離開不是因為你,我本來就要同友人離開這里的。盼你能得償所愿,晚漁?!?/br> 晚漁怔怔落下淚來,她很久沒被擁抱過了,眼前的人身體溫度不高,柔軟氣息卻令人安心,讓她覺得酸楚不已,她回抱住苦楝:“對不起,道長。” “沒事的,你說的對,人各有所求,不后悔就好了。” (還有一章就結束回憶殺,我真的努力了,很久沒有日更4k以上了哈哈哈哈再等我一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