掌哀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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冥府。 都道黃泉迷霧漫漫,陰風(fēng)透骨,而司命看著此地卻與千年前斐孤的魔宮無甚區(qū)別。 綠楊古道,青石板橋,松竹亭亭,藤蘿纏繞。只有那黃泉之水渾濁蕭索,兩旁亦植艷麗荼蘼相伴,石壁之內(nèi)處處都呈上清珠,螢光點(diǎn)點(diǎn),遙看那冥殿巍然,珠玉滿堂。 其實是十分風(fēng)雅的,不似黃泉冥府,更似凡間江南庭院。 司命收回目光,仍舊安靜地待在他懷里。 “在想什么?”斐孤冷不丁問道,他已經(jīng)沒了在九重天上那副笑臉,此刻冷著臉,倒比司命看起來更不近人情:“在想如何殺我嗎?” 司命默然不語。 他冷冷諷刺道:“那你可要好好想。” 入了正殿,斐孤像是厭她極了,立刻松手將她扔在一旁。 “千年前,那杯酒里你給我喝的是什么?”斐孤問道。 這一千年來,那朵長于他rou身的小小芝花紋路從未消散,如今他已經(jīng)很能忍受那種不間斷的折磨。 可今日見了她,只看了那么幾眼竟又覺得那痛苦成倍地膨脹,幾乎將他蠶食干凈。 而抱著她的時候則更為痛苦,他幾乎痛到失控。她就在眼前,安靜柔順地待在他懷中——盡管他知道是假象,她決不是柔順軟和的性子。 “掌哀芝。” “給我解藥,我考慮放過他們。” 司命一愣,有些回不過神。 斐孤語氣諷刺:“千年了,司命好手段,我日日受掌哀芝折磨,哪怕魂魄離體,也未曾得過片刻喘息。” 司命張口欲言,沉默片刻只道:“掌哀芝只此一朵,沒有解藥。它生長于孽海,以孽海中匯集的愛恨嗔癡為養(yǎng)料。” “只要你了斷凡情,掌哀芝即刻便能消散。”她斟酌著開口,已是十分委婉。 斐孤神情一僵,仍冷笑道:“你以為我對你還有情?” 孽海之水,有情者一碰皆傷。昔年鳳凰與龍族打斗之時不慎墜入孽海,背上所受之傷千年未絕。 聽聞孽海,仙家神佛皆退避叁舍。那片水域很美很清澈,可惜無人敢碰,除了司命。 眼下更不要提這株由世間癡男怨女,所有七情六欲孕育而成的掌哀芝,那遠(yuǎn)遠(yuǎn)比孽海的水更為凜冽。 情孽之毒,自然是痛入骨髓。 但其實掌哀芝并非是懲戒所用的,也不為傷人而生,而在于警醒。 它測出情愛,以痛止愛,以此警示,只要放下情愛便可得到解脫。 司命也是如此認(rèn)為的,斐孤執(zhí)于凡情,只要他入輪回之后前塵盡忘,掌哀芝自然也就消彌。 只是斐孤不會明白,司命也不會同他多言。 司命并不接話,轉(zhuǎn)而道:“無愛無欲者即便服下掌哀芝也不會被其所傷,越是執(zhí)迷愛欲者,越會被其所傷,不得解脫。” 無愛無欲者不被其傷。斐孤臉色一白。 怪不得千年前她同自己一齊飲下合巹酒,自己痛不欲生,她卻安然無恙。 司命看他神色,沉吟道:“因是孽海生長出的芝花,或許忘情丹可以一解。”說罷她從袖中的百寶袋里摸出一顆丹藥放于桌上。 “你可打的好算盤,忘情丹,好一個忘情丹!”斐孤當(dāng)即變了臉色,逼近司命,森然道:“忘了你,然后便能放過你?放過九重天的一眾神仙?你想都別想!” 他失態(tài)了,因心事被赤裸裸擺在她眼前而惱怒。 他不信,他居然還愛慕她。 千年了,她毀了他的神劍,剜了他的心頭血,抽了他的仙骨,讓他受了千年苦痛折磨,再告訴他——他的痛是因為他還愛她。 他不信自己這么下賤。 他不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