96燈會(安柏番外2)
這會兒正值返鄉大潮,火車上擠滿了人。過道堆積著行李和家當,買站票的人坐在走道墻根,懷里緊抱著背包小憩。 多數都是從外地打工返鄉的人。年初從火車的那頭走到天南海北去,年末又從各地搭上擁擠的長途火車,候鳥一樣地飛回到巢xue。 夜晚的火車上只有幾個微弱的燈還亮著,人們大都在位置上睡覺。 車廂里空氣流通不暢,方便面的調料味、rou包菜包的韭菜味兒、還有各種奇怪食物的味道,混合著火車車廂特有的氣味,讓人胸悶頭暈。 她討厭坐火車…… 藍玫難受地閉目將頭靠在安柏的肩頭,抓著他的一條胳膊抱在懷里。 “還是很難受嗎?要不要喝點水?”安柏摸了下她的頭頂,看著她皺起的眉頭。 藍玫搖搖頭。 “要吃橘子嗎?” “……” 藍玫沒說話,卻下意識地張開了嘴巴。 安柏唇邊浮起笑,用另一只手從腳邊的背包里拿出一個青黃的橘子。 橘子皮剝開時的酸澀與汁水浸透到空氣中,給人嗅覺上的刺激,忍不住分泌唾液。 一瓣橘子rou被送進她的口里,清甜略酸的汁液在口腔里蔓延開來,稍微緩解了一些不適感。 坐在對面的是一家叁口,男人朝著窗戶的方向側身抱臂睡著,坐中間的胖女人腿上抱著小孩兒。剛才上躥下跳被男人教訓過流了兩滴淚豆子的男孩現在蔫兒巴了。 小男孩兒眼巴巴地看著對面的兩人之間的親昵舉動。 “媽,我要吃橘子,你也喂我吃橘子。”在女人腿上扭了兩下,要求道。 女人揪了他腿一把,“吃個屁你吃?!庇挚戳藘裳蹖γ鎮z小情侶膩歪的樣子,“消停著,不然等會兒你爸又要捶你?!?/br> 藍玫察覺到有視線在看他們,有些害臊地將頭往安柏的懷里靠了靠,拉過安柏的一截圍巾蒙在臉上。 “不吃了,我要睡覺?!比涡缘卣f道。 “好,等待會太陽出來了我叫你?!卑舶貙⑹掷锸O碌拈僮幼约撼粤恕?/br> 安柏見對面的小男孩兒看著他手里的橘子皮,伸手從背包里又拿了個橘子,給小男孩遞過去。 男孩兒不客氣地接過,將橘子捧在手里聞著。 “跟人家說謝謝?!迸讼ドw動了兩下,催促著男孩。 “謝謝叔叔。” “不用謝。”安柏微笑說道。 火車飛馳在原野上,車窗外的黑暗漸漸像霧氣一樣消散,天邊的光亮將遠處照亮。 房屋、田地、萬籟俱寂的平原上都是白茫茫一片,沒有一點綠色,北方冬天的景色在世界的幕布中慢慢顯現。 窗外的景色流動著,天際的紅艷逐漸變得濃烈又蓬勃,仿佛能聽見朝陽的心跳,那團紅日即將從黑夜中迸發,迎來新的一天。 “玫玫,醒醒,馬上要日出了。” 他手指在她額頭上撫摸了幾下,輕聲將她喚醒。 藍玫懶洋洋地睜開眼睛,還是賴在他身上不想挪動。 目光看向車窗外的景象。 綿延不盡的平原被白雪覆蓋,依稀能看到田埂分界的痕跡,空曠無邊的雪原仿佛讓人置身于另一個世界。遠處有裊裊稀疏的炊煙從小小的聚居處升起。 赤橙的紅光與白光交融在一起,像是打碎的雞蛋,太陽緩緩從天邊出現。 火車開得很快,將路邊的畫面遠遠地甩在身后,時間又似乎過得很慢,慢得足以她看清楚那輪太陽是如何一點點地升起。 藍玫將揣在安柏衣兜里的手拿出來,伸出手指,在一層水霧的車窗上畫下一個心形。 “好看嗎?” 安柏也伸手,在她的小愛心外面畫了一個大的心形,將她的包裹起來。 “好看。和你一起看的時候,最好看。”他的聲音從頭頂傳來,溫柔舒緩。 藍玫將手探進他的大衣里,撓了一下他的腰, “花言巧語,你也學壞了?!?/br> 安柏被她的動作弄得身體一酥,有點窘迫地說:“玫玫……別這樣?!?/br> “小氣鬼,沒勁?!彼{玫還先一步生上氣了,扭頭看向車窗外,但身體卻還靠在人家身上。 凝結的水珠慢慢滑落,車窗玻璃上兩個套在一起的愛心逐漸變得模糊起來,窗外的朝陽已經完全升起來,冬日的好天氣下寒冷似乎都被驅散了一些。 袖子下悄悄牽上她的手,被毫不留情地打掉,鍥而不舍地又追上去,與她十指相扣。 骨節分明的手握住她柔軟暖和的手,指腹在手背輕輕摩挲,像是安撫又像是討好。 藍玫臉上仍是不買賬的表情,但嘴角泛起若有若無的笑意。 ------------------------------------- 晚上的燈會熱鬧非凡,各式各樣的彩燈將街道裝點一新,許多造型新奇的燈籠讓人眼花繚亂。 人頭攢動,商家小販的叫賣聲、游人的嘈雜交談聲、路邊還有雜技表演和現場比賽猜燈謎的加油打氣喝彩聲。 藍玫沒有見過燈會,對什么都十分好奇,撇下安柏一會看這個一會到那個小攤湊熱鬧。安柏只好緊緊跟在她身后,免得把人跟丟了。 他們買了一堆零零碎碎的東西,藍玫買了糖畫人、一串小珠子掛飾,買了一頂帽子,還給安柏買了一只小老虎木雕的筆筒。 藍玫看上了個小小的四角燈籠,里面是燈泡發出的柔和的光,四面的白布上畫著小巧的花,骨架上有雕刻的紋路,做工精致。 “安柏,這個燈真貴?!?nbsp; 問過價格后,藍玫嫌棄道。 “是有點貴了?!卑舶攸c頭同意。 “可是它好漂亮……” …… 藍玫手上拿著那盞漂亮的四角燈籠,臉上洋溢著笑意,攬下安柏的脖子,在他臉上香了一口。“安柏,你真好?!?/br> “你喜歡就好?!?/br> 安柏幫她把頭上的繡著老虎圖案的絨線帽子戴好,瑩瑩的燈光將她的笑容照得更加燦爛。 燈火盞盞,耀如星輝,大街上人聲鼎沸,越是深夜越是熱鬧。 他們在燈會上又逛了許久,藍玫興致高昂,隨便哪個攤位她都看得津津有味,有時還要參與進活動。 安柏提議時間不早了,他們該回去了。藍玫總說再逛一會兒, “要不你先回去吧,我再玩一會。給,幫我把燈先帶回去?!彼{玫將燈籠塞給他。 “真的要我先回去嗎?”安柏一手執著燈籠的長手柄,問道。 “走吧走吧,你走吧?!?/br> “那我走了?!卑舶匦χf。 沒有再勸她,向來時賓館的方向走去。 從熱鬧的人群里出來,安柏不急不緩地走著。 17、18、19…… 剛剛走到燈會的大門口時,就聽見后面遠遠傳來呼喚聲: “你給我回來!安柏!你個討厭鬼!” 淡淡的笑容浮現在唇邊。 “你給我回來!” 那呼喊聲越來越近,安柏放慢了步子,但卻沒有停下或是回頭。 直到后面的人像一顆炮彈似的撲到他的背上,安柏穩當地接住身后跳上來的人。 藍玫惡狠狠勒住他的脖子,捏著他的耳朵。 “好啊你,剛才我叫你裝沒聽到呢?!?/br> “我聽到了?!碧故幍爻姓J。 “那我們回去?”安柏問道。 “哼!回去就回去,你背我回去,我走累了?!彼{玫指使著,伸手到他眼前,“把我的燈給我。” 安柏將燈籠手柄遞給她,雙手拖著她的腿彎,往上提了提,穩穩地將人背上。 彩燈將夜幕裝點如白晝,燈火與皚皚白雪交相輝映。 他們朝人群聚集相反的方向走著。她伏在他背上,摟著他的脖子。 暖瑩瑩的燈光照亮腳下的路,她時不時用手套搓搓他凍紅的耳朵。 雪花稀疏地飄落,腳下是踩著積雪發出的咯吱聲音,剛剛追逐后還有些氣喘,她暖熱的呼吸撲在他的頸間。她戴的絨線帽子的兩根毛球系帶垂在他身前,微微地晃蕩。 “安柏,我們結婚吧。” 她的話隨意地就像在說“安柏,我們待會去喝碗熱湯吧?!?/br> 一句話電流般的竄進他的身體,讓他停下腳步。 “說話呀,我們結婚吧,好不好。” “我可以搬到你那邊,我們住在一起,每天早上從同一張床上醒來,每天晚上回到同一個地方?!?/br> “我會給你做好吃的,你給我當按摩練習模特。” “我們組成一個小家庭,過幾年再生個小孩兒?!?/br> “我想要個女兒。她可能長得像我或者像你,然后我們一起把她養大。你教她功課,我教她……我教她怎么跟其他小孩兒打架。”說到這兒藍玫忍不住笑了笑, “還是別了,就教她做功課好了,應該會很有意思。你說呢?” 她每說一句,安柏的心就融化一分。他好像真的看到了她說的未來……他們的未來。 “我們結婚吧,安柏。”她貼在他的耳邊,輕聲說,像在說一句最美的情話。 “……” 安柏的眼睛有些濕紅,不想讓她察覺他的異樣,盡量用正常的語氣, “應該我來求婚的……我還沒買戒指?!?/br> 見他還在糾結誰先誰后、有沒有戒指的問題, “嗯……我這不是求婚嗎?你求我求都一樣的啦?!?/br> “有沒有戒指無所謂,回去再補上就是了。我問你呢,要不要結婚?” “好,結婚。” “你說什么?聲音太小了我聽不見?!?/br> “我們結婚——玫玫,我要跟你結婚——”安柏大聲喊道。 “我們現在就回去,趕夜班車回去,等明天一早正好趕上民政局開門?!卑舶氐男姆路鸨稽c燃了,一天都等不得。 她摟著他脖子在側臉上親了一口,“那你跑快點,我們明天就去領證。” …… “我們要結婚啦——” “我要成你媳婦兒啦,安柏!你高不高興?” …… …… 喜悅與歡快的喊聲回蕩在陌生的城市街頭,他背著她在燈火輝煌的空曠大街上跑著、笑著。 雪花飄飄灑灑,將路燈下積滿了薄薄一層松軟的積雪。 ———————— (回憶殺……殺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