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祁王府后院的梅花零零散散開了幾朵,北風裹著大雪吹過,又全吹落在地上。星星點點的梅花落在雪上,宛若濺落的斑斑血點。 蕭絳坐在觀雪亭里,目光沉沉地望著漫天飛雪,恍然憶起五年前他和楚欽初逢那日,也是這樣的大雪天。 那日,他乘著馬車路過添香茶樓,外面忽然飄起雪。他掀開車簾朝外望去,便見風雪吹開茶樓二層雅間的小窗。 來關窗的人和他隔著風雪相望,眸中清光灼若烈火,足以融盡一冬風雪。 后來,過了許久,蕭絳才得知茶樓上的人是那年的新科狀元,一位鄉野出身、無權無勢的窮書生。 寒風在耳畔呼嘯而過,像是低啞的悲鳴。蕭絳望著風雪靜靜出神,連自己都沒察覺地輕嘆了一聲。 葉安給他取來狐裘大氅,勸道:“王爺,外面風寒,回屋吧!” 蕭絳才將大氅披上,起身回了北書房。 今天是大年初三,黃歷上說不宜出門。葉安一早把外出的活推給兄長葉危,獨自一人留在祁王府看著他家王爺。 但蕭絳嫌他吵,不許他進北書房,他只好一個人坐在北書房的屋頂數雪花。 祁王府戒備森嚴,葉安倒不擔心有人入府行刺。他守在北書房的目的是盯著自家王爺,謹防他再不顧身體肆意酗酒。 而兄長葉安從外面回來時,手里剛好拎著一壇酒。 葉安忙從屋頂跳下來,一把奪走葉危手里的酒壇:“大哥,我才剛把王爺存的酒都丟干凈,你怎么又給王爺賣酒?” 葉危:“不是我,是監察司的陸大人。” “陸銘予?”葉安不屑,“他不是最看不上受賄送禮那套嗎,怎么還親自送起禮了?”葉安在酒壇上仔細打量一眼,“喲,還是鹿頭酒呢!真舍得啊!” 葉危懶得跟他解釋,徑直上前叩響了北書房的門。 蕭絳坐在北書房里,正在修訂半年前禮部同鄰國金敕一族簽訂的瀚水盟約。如果沒有去年那場中秋大火,此事本該由已逝世半年的前禮部尚書楚欽親自負責。 但楚欽已死,瀚水盟約的簽訂卻不能長久耽擱。所以此事歷經一番周折,最后輾轉落到了蕭絳的手里。 當然,蕭絳接手此事還有另外的目的——調查楚欽的死因。 去年的中秋大火來得蹊蹺,除了幾名宮人,只有楚欽一人葬身火海。明眼人一瞧就知道這場火是專為楚欽而放。 那時楚欽雖為朝中新貴,但因為她處事周到,為人謙和,幾乎從未和任何人結怨。有人如此大費周章地放火殺她,不可能只是因為她這個人。 而楚欽的心思表面在禮部,實際上大多精力都投在了暗中籌辦的女子書院上。這件事雖然只有蕭絳知道,但楚欽不涉黨爭是舉朝上下都知曉的情況。楚欽的死,也不太可能是朝中黨爭的結果。 所以蕭絳很快注意到了瀚水盟約。 去年金敕一族向大靖求和,是楚欽與金敕使臣談判,最后擬定了這份瀚水盟約。按瀚水盟約所擬,正式簽訂以后,大靖與金敕一族將百年不起戰事。 這件事對于百姓來說是好事,但戰事一停,總有人會失去用武之地。朝中暗流涌動,總有人不希望這紙合約簽訂。所以蕭絳推測,楚欽的死,或許和瀚水盟約有關。 正是因此,他才會經過多番周折,甚至不惜放棄多年斂藏鋒芒布下的暗局,親自走到明面上,攬下瀚水盟約的事情。 只要有人意圖阻止瀚水盟約的簽訂,蕭絳就有機會順著一條線查處謀害楚欽的人。 眼下算著日子,距離瀚水盟約簽約大典正式舉行,也不過只剩下一個月的時間。如果楚欽還在,此時應該正為此事忙得茶飯不思,終日銜著苦瓜度日吧? 想到此處,蕭絳的目光不由暗了暗。門外傳來葉危的叩門聲,蕭絳的神色又恢復淡漠,沉聲道:“進來。” 葉危遂推門而入,啟稟道:“王爺,昨夜吏部主事高弘儲深夜離府,去了監察司司丞陸大人的私宅。” 蕭絳沒有應聲,他覺得“高弘儲”這個名字有點耳熟。 葉安也跟進來,適時提醒道:“高弘儲,楚二的姑父。” 蕭絳這才抬頭:“去做什么?” 葉危回稟道:“去檢舉吏部尚書趙邴貪腐一事。陸大人還問王爺,是否需要借此機會開始徹查吏部。” 蕭絳合起手中的瀚水盟約,目光微冷:“吏部貪腐已是沉疴舊疾,只因積弊多年,牽扯甚廣,監察司的人才沒機會徹底清查。眼下吏部的人自己送上門來,是個好機會,查。” 蕭絳又寫了一份名單遞給葉危:“給陸銘予送過去,讓他查得干凈些。名單上的這些人,一個別留。” 清查吏部一事,蕭絳已經計劃了數月之久。眼下既然要動手,必須一擊斃命。他要給吏部這塊滋生在朝廷里的腐壞之地,徹底大換血。 交代完公事,蕭絳又似是隨口問:“去檢舉吏部的人,是楚二的姑父?” 葉危道是。 蕭絳輕笑:“他高弘儲的手腳也未必干凈,竟敢自己送上門去。” 葉危也覺得困惑,便道:“屬下回來的路上,剛好路過鎮南將軍府,所以潛進將軍府打探了一番。據將軍府西院的下人說,高弘儲此時檢舉吏部尚書,應該和楚家二姑娘有關。” 蕭絳皺眉:“楚二?”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