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筆趣閣 - 修真小說 - 神明的野玫瑰在線閱讀 - 神明的野玫瑰 第90節

神明的野玫瑰 第90節

    距離她在加冕儀式上消失,已經過去了一個星期。不用想,肯定整個帝國都陷入了混亂。

    就算神能回溯時間,讓時間回到加冕儀式舉行之前,她也不打算這樣做。

    混亂之中,先前蟄伏的羅曼國黨羽,絕對會趁機冒頭。她想借此時機,一網打盡。

    反正她閑著也沒事干,正好想想回去怎么對付那些人。

    艾絲黛拉從來沒有想過,假如神不放她回去怎么辦。

    她相信她的小狗,不會做這種惹她生氣的蠢事。

    吞下最后一塊蛋糕,艾絲黛拉面色慵懶地舔了舔餐刀上的奶油,打算去找洛伊爾,問他有沒有辦法聯系瑪戈,然而還沒有站起身,就被一只骨節分明的手扣住了手腕。

    不知什么時候,神來到了她的身邊。

    餐刀滑落在草坪上,發出沉悶的鈍響。

    艾絲黛拉蹙起眉頭:“小蛇?”

    “不止他。”話音落下,另一只手也扣住了她的下巴。

    神一動不動地看著她,情緒似乎異常激動,手臂浮現出一道道鮮明的青筋,手背上淡藍色的靜脈紋也比之前更加明顯:“……我們都在。”

    艾絲黛拉有些困惑地歪了歪頭。

    這是她第二次看見三個意志同時出現,上一次還是他們第一次結合。

    三個意志之間的聯系似乎越發緊密了。

    半小時前,她還能分辨出目光中有誰的意志,是洛伊爾還是阿摩司,現在看過去,卻只能看見一片幽邃陰郁的紫黑色。

    如同暗流涌動般,看不見底。

    “你怎么……”

    他快速打斷了她:“你愛我,對么。”

    “對啊,”艾絲黛拉疑惑極了,“我不是早告訴你了嗎?”

    這句話說完,她看見他重重地閉了閉眼,呼吸一下子急促了不少,手臂上的青筋也越發明顯。她不由更加疑惑,不知道發生了什么。

    等他睜開眼,再度望向她時,眼角已有些發紅,卻不是悲傷的紅色,而是興奮的、狂熱的、病態的紅色。

    看著他發紅的眼睛,艾絲黛拉產生了一種錯覺——現在的他愿意為她做任何事,包括永遠墮落,永遠被她掌控,永遠當一條被她驅使的狗。

    “我愿意……”他緩緩說,“被你掏出心臟,愿意被你鄙夷不屑一顧地扔到地上。”

    她曾對他念過這首詩。

    ……一旦演膩了這種大逆不道的鬧劇/我就把我這雖然柔弱卻很有力的手貼上他的胸膛/我要從他的胸中掏出那顆血紅的心臟/仿佛掏出一只顫動不已的雛鳥/我要鄙夷不屑一顧地把它扔到地上/叫我的寵物去吃個飽!1

    當時,他并沒有回應她,只想用神的榮威壓制她,進犯她,完全凌駕于她之上。

    他其實一直都知道,她厭惡被掌控,厭惡被打上他的標記,厭惡他無所不能的力量。

    只是,不想讓步而已。

    神怎么可能對欲望讓步。

    她就是他的欲望。

    然而,當他知道她是真的愛他后——不管這愛是多是少,是好是壞,是否夾雜著利用、欺騙、憎惡、貪婪、輕蔑——只要她是真的愛他,他就什么都情愿,什么都無所謂了。

    他知道,她一直在等欲望成為他的弱點,然后暴發、潰爛,像蟲子一樣蛀蝕他。

    她想看他跌入骯臟的泥濘,想看他被玷污,被控制,被玫瑰的棘刺扎出發炎的傷口。

    她想看什么,他都能滿足她。

    只要,她愛他。

    神看著艾絲黛拉,緩緩單膝跪下。

    花園在瞬息間變得漆黑無比,空氣停止了流動,一切都靜止了,釀制出一種極其膠黏的氣氛。

    他扣著她的手掌,低頭俯身吻上她的裙擺,反復用唇輕拂著上面的金玫瑰刺繡。

    哪怕身處于濃且黯的黑暗中,她也能感到他的臣服。

    他好像真的愿意被她掏出心臟,扔到地上。

    不知過去了多久,黑暗變得越發濃稠。他從她的裙擺上抬起頭,自下而上地望向她,淡紅色的唇角滴瀝著一絲晨露,仿佛剛剛接觸了最滑艷的花兒。

    “我愿意永遠被你控制,服從你。”他說。

    艾絲黛拉胡亂地點點頭,從凌亂的桌子上坐了起來,理了理蓬亂的頭發,隨手沾了一點兒盤子里的奶油,放進嘴里。

    嘗到甜味,她冷靜了下來,卻仍有些納悶,他這是怎么了。

    為什么突然對她進行一番激烈的表白?

    她琢磨了一會兒,就沒琢磨了。不管怎樣,結局是好的就行。

    她不是特別在意他的心路歷程。

    “真的嗎?”艾絲黛拉想了想說,“那快送我回去吧。我還有一大堆事要做呢。”

    1783年11月9日,女王消失一個星期后,終于回到了光明帝國。

    然而,民眾已經徹底絕望了。

    黑夜持續的時間太長了,許多作物都在寒冷甚至霜凍的黑暗中枯死了。暴雨雖然只下了三天三夜就停止了,卻給予了瘟疫猖獗的溫床。人、牲畜、野獸……都沒有逃過這場瘟疫。尸橫遍野,來不及掩埋的尸體又變成了新的傳染源,病菌猶如殺不死的老鼠在大地繁衍,生生不息。

    女王回來了又怎樣?

    結局已經注定了。

    死亡的陰影將永遠籠罩在他們的頭上。

    這是神罰。

    沒人能使神降下懲罰的手收回。

    情況比艾絲黛拉想象的還要糟糕。

    她原本以為羅曼國剩余的黨羽,會趁機興風作浪,現實卻是他們連生存都是問題。

    假如把天災、人禍和瘟疫比作毒瘡,這片土地已經長滿了可怖的瘡口。

    艾絲黛拉沒有立刻讓神消除負面影響。

    她站在瞭望塔的頂端,俯瞰眼前發生的一切,意識到這是一個樹立權威的大好時機。

    也許會有人覺得她太過心狠手辣,這種事都可以拿來為自己的統治鋪路。但是,國王哪有不心狠手辣的呢?

    歷史上有一位國王為了順利即位,曾殘忍地殺害了十六個同父異母的兄弟。相比之下,她的作為根本稱不上“殘忍”。

    畢竟,她的最終目的,是把和平帶給所有人。

    1783年11月10日,女王穿上象征哀悼的黑裙子,戴上黑寬檐帽和黑手套,裸足前往萬人墳墓。那里埋葬著因神罰而死去的人們。她的身后是成千上萬的士兵和教士,他們面容哀戚,跟著女王一起跪倒,做出祈禱的姿勢。

    當女王起立的那一刻,死尸復活,意外死去的人們回到了他們的家人身邊。

    黑夜消失,光明回歸。

    史書誠實地記錄了這一幕,卻沒有弱化艾絲黛拉冷酷無情的人格,反而詳細地記述了她的不擇手段。

    后來的人們評價她是第一個、也是最后一個令神權委身于自己的人。

    很多男性政治家都喜歡把“政治”比作“女人”,把“國家”比作“新娘”,意在告訴大眾,政治和國家遲早像女人一樣嫁給他們,溫馴地匍匐在他們的腳邊。

    艾絲黛拉的王朝最如日中天時,也曾有使臣問過她這個問題。

    “都說政治是女人,女人和女人在一起,總會產生許多矛盾,”那位使臣說道,“不知道政治這個狡猾的女人是否刁難過陛下?……很多國王都會宣稱國家是他們的新娘,陛下至今未婚,是因為把光明帝國當成自己的丈夫了嗎?”

    “第一個問題,”艾絲黛拉微笑著說,“既然政治是女人,那我為什么不能是政治呢?而且,而且,我不覺得女人和女人在一起會產生許多矛盾,我很多大臣都是女人,我和她們相處得愉快,有如至交好友。至于第二個問題——”

    她一邊說,一邊輕輕撫摩手腕上的黑蛇。

    使臣也看向了這條黑蛇。他聽說過很多關于這位女王的傳聞,其中最駭人聽聞的就是這條蛇。

    據說,女王無論去哪兒,都會帶著這條蛇。他們之間宛若情人一般親密,每當有人試圖接近她,向她獻媚,這條蛇就會用極其可怕的目光注視著對方。

    曾有人想用這條蛇大做文章,向外稱艾絲黛拉對它產生了不合人倫的感情,卻被光明帝國的教士嚴厲警告,不要褻瀆神明。

    但究竟誰是神,是艾絲黛拉,還是那條幽黑的蛇,沒人知道,也沒人敢深究。

    “我不會把國家當成自己的丈夫。”艾絲黛拉說,“我永遠不可能是一個賢惠的妻子。假如要當我的丈夫,就必須忍受我陰暗的情感和怪異的癖好。你覺得,一個國家有可能忍受這些嗎?”

    使臣被堵得啞口無言。

    使臣離開后,艾絲黛拉吃了一個小蛋糕,吮了吮手指,繼續批改文書。

    神出現在她的身邊,俯下身,從后面抱住她。

    冰冷的銀發垂落下來,如同一條清澈冷艷的瀑布,覆蓋在她的身上。

    與另外兩個意志融合后,他變得越來越吝嗇,不想她被其他人看見或接近,可她作為一個國家的王,每天必須和固定的人見面。他雖然嫉妒,卻不想限制她的自由。

    同時,他也變得越來越瘋狂。

    當他聽見使臣問她,是否把國家當成自己的丈夫時,居然感到了嫉妒,聽見她的回答后,又感到了難以言喻的喜悅,覺得她在褒獎他。

    因為他不覺得她陰暗的情感和怪異的癖好是一種負擔,反而想要占有。

    只要是她的特質,他都想占有。

    他愛她,連同她陰暗的情感、怪異的癖好、冷漠的心腸、狠厲的手段都愛。

    “我愿意成為你的丈夫。”他低聲說道。

    艾絲黛拉抬起頭,朝他露出一個甜甜的笑容:“也只有你能當我的丈夫。”

    感受到她的愛意,神閉上眼睛,充滿冰冷神性的頭腦在這一刻變得guntang無比,如同儲滿了濃情。

    當萬能的神想要懲罰一個人,就把他交到女人手中。

    但要是神把自己交到了女人手中呢?

    他會被女人俘虜,向下墜落,淪為一個男人——卑微、卑鄙、卑俗、被欲望燃燒殆盡的男人。

    當他在混沌初開,創造出互相契合的男男女女時,是否想過有一天,神也會被男人的原始本能所引誘,愛上一個女人呢?

    從此,墮落、沉浮、不可自拔。

    ——正文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