分卷(36)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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心中妒火熊熊,他正準備出言譏諷,卻被岑禹洲制止。 不同于夏侯鯤的憤慨,他看起來倒是平靜得很: 這樣也好,想來有裴醫首在,閣主應該很快就能醒來。 藺楚疏神情微動。 原本他內心篤定,衣燼斕之所以不惜押上自己的性命,都要堅持構筑血御陣,必然與被混毒影響了神智有關。 換言之,這句命令絕非他本意,否則也不會急火攻心。 等到裴雪音將他救醒,神思復原,便應當不會再行此極端之舉。 可為何岑禹洲依然是一副成竹在胸的模樣? 他如何能這般篤定,僅憑兩次巡查和空口無憑的猜測,就能將莫須有的罪名釘死在自己身上? 眉宇間的折痕由淺入深,他沉吟著,意識到事態的發展恐怕早已脫離了自己的控制。 如此說來,衣燼斕蘇醒前的短暫時間,或許是唯一的變數。 對于閣主之命,我絕不會說半個不字。 他冷冷撂下一句,藺某眼下還有要事在身,恕不奉陪了。 既然如今所有的參試者都已經被隔離,魔心石暫時不會對他們造成威脅。 在這段難得的平靜時光里,他必須要去處理一些事。 殷想容望著他決然離去的背影,內心一陣酸澀。 盡管藺楚疏并未說出口,有些事已經不言自明。 藏在紗布下的傷口已經不再出血,她卻遲遲不肯將白紗摘下。 素來精致雍容的儀表,也顯出了幾分憔悴和無力。 師尊? 身邊的車靜姝端詳著她的臉色,語聲惴惴。 我們也回去吧,靜姝。 殷想容望著她,憫柔一笑,為師也有些話,要交待于你。 車靜姝懵懂地跟在她身后,心中第一次有了山雨欲來的不安感。 眼看著偌大的穹蕪殿中就剩下了自己和岑禹洲二人,夏侯鯤頓時有些按捺不住: 岑兄,咱們就這樣放他們走了? 他怒道,萬一閣主醒來后改變主意 他不會的。 岑禹洲悠然回首,細長的眼眸中滿是篤定。 他舉手投足間流露出的氣勢陡然一變,讓夏侯鯤眼前一陣恍惚。 仿佛眼前這個人不再是與自己同輩入閣的長老,而是某位掌控一切的上位者。 他絕對不會回心轉意,夏侯兄,你且瞧著吧。 師尊,您可算是回來了! 遠遠望見那道熟悉的白衣身影出現在墨刑司外,秋聲緲強撐的鎮定終于出現了裂痕。 他幾乎是轉眼間就奔下了山,腳步快得連姜玉琢都險些追不上。 聲緲,留給我的時間恐怕不多了。 藺楚疏面色有些泛白,他從未如此坦陳心事,眼下卻到了不得不說清楚的時候: 接下來交代你的事,千萬聽好。 秋聲緲和姜玉琢相視一眼,都看到了彼此眼底的忐忑。 看來魔心石的突然出現,還是招來了難以想象的禍患。 將魔心石帶入玄鑒幻境中之人,恐怕是朝音閣內部人員,甚至可能勾結了長老會成員,這才能悄無聲息地布置完畢。 更有甚者,連朝音閣主也已被暗害,倘若他清醒后依舊無法恢復神智,我便不得不耗費全身精血,為朝音閣構建血御陣。 巨大的信息量沖擊著二人的神經。 秋聲緲額角一陣抽痛,卻也明白了藺楚疏的意思。 閣主冕下如此決策,或許會犧牲師尊的性命,朝音閣能對抗魔心石力量的僅您一人,于情于理都絕不應當 他嘴唇發顫,眼眶里漸漸暈起了水光。 藺楚疏搖了搖頭:閣主為人如何,我自然了解,此事應當不是他本意。 只是他身中的混毒連裴醫首都暫時看不出端倪,只怕即使蘇醒,也很難擺脫毒素的控制。 如今長老會已對墨刑司失去信任,倘若血御陣后我無法再庇護你們,切記不可自亂陣腳。 他將一枚玉牌交到秋聲緲手中。 若是一切到了不可挽回之時,便用靈力喚醒它吧。 剩下的話他沒有再續,畢竟在山雨欲來的此刻,多說便是多錯。 秋聲緲珍而重之地將玉牌收入懷中,見他捧起那朵色澤絢麗的六道華蓮,以靈力催動。 光華一閃,他的身影便消失在原地。 再次回到桃源居之中,視野中的景致依舊清麗怡人,仿佛悠然世外,不存在任何紛爭與殺戮。 藺楚疏長嘆一聲,推開緊扣的門扉。 視線靜默地落在那道側臥的紅衣身影上,良久,他才邁步走近。 越近情越怯。 他以為自己早已心硬如鐵,經歷了眼前這個人一次次欺騙和背叛,早已能夠坦然地面對生離死別。 殊不知偷來的一點時間,卻明鏡似的映出了他心底的眷戀。 藺楚疏伸出手,勾起一縷青絲。 微微卷曲的發搭在他指尖,柔軟得仿佛輕輕一捻就會斷裂。 分明那樣脆弱,輕軟,卻總能將他刺得鮮血淋漓。 藺楚疏抿起唇,緩緩俯身,湊近了周長明的面頰。 交疊的身型勾勒出旖旎的輪廓,清冷的唇距離肌膚不過咫尺,卻驟然停住。 他瞥見了那人眼角一抹未干的淚痕。 作者有話要說: 此處的恨取遺憾之意哈 培訓的間隙拼死拼活趕出來這章,結果一看點擊掉到只剩100,我簡直懷疑人生這本文馬上就要進展到第二個大高潮了,很多精彩的情節都在后面,懇請小天使們不要棄文,支持正版呀,感謝鞠躬 第49章 無解之結 只需一眼。 藺楚疏便意識到, 周長明早已醒來。 是他太過輕慢。 進階元嬰的修士,身體各方面的抗性,都與金丹期不可同日而語。 更何況, 如今的周長明是只化為人的蜃魅。 靈力強度只怕有過之而無不及。 那么, 此時的他, 顯然是不愿與自己相見的吧。 被淚水洇紅的眼梢,如同烈火炙烤著心房。 他望著周長明深深刺入掌心的手指, 一聲嘆息忍不住逸出嘴角。 回避,厭惡,仇恨。 或許在這段短暫的、偷來的平靜時光里,那人能回饋給他的, 僅限于此。 或許辯解有用,但若是讓周長明知道了血御陣的事,局面只怕會更加復雜。 幻惑的甜香襲入鼻端, 卻再也引不起任何溫存。 藺楚疏頓了頓,挺起了脊背。 我所做之事, 從無一件后悔。 他涼涼啟唇。 你認為我狹隘也好,濫殺也罷, 但凡是為了朝音閣的利益,我便半分也不會手軟。 倘若無法釋懷,便言盡于此吧。 藏在廣袖中的手指緊握成拳, 指尖深深刺入掌心: 你曾是我的義父,師哥,劍靈, 亦是我傾心愛慕,渴望結為道侶的唯一之人。 但那些欺騙隱瞞同樣是真,或許在你心中, 我從來都不是第一選擇,過去你不會為我停留,未來也同樣如是。 既如此,你我不妨就到這。 就此停留,或許留在彼此心中的模樣,還稱得上完滿。 周長明身子微微發顫,緊閉的眼眸卻始終沒有睜開。 諸多情緒棲息在藺楚疏眼眸里,化為一抹沉重的痛色。 關于楊嶠與秦滄硯的奪舍,關于忽然出現的劍靈,關于以蜃魅身份出現的周長明,他還有很多的疑惑未解。 其實他所求并不多,只希望周長明能坦誠相告。 不論真相如何,但凡他對自己的情意是真,就已經足夠了。 但現在,連如此簡單的要求,都成了奢望。 再停留下去注定會被情緒裹挾,他深吸口氣,推門離去。 等到身邊的聲響徹底歸于寂靜,周長明才顫抖著睜開眼。 他費盡全身力氣,才壓抑住喉間的嗚咽。 右手握著那串染血的粉晶手釧,死死抵在胸口。 心房卻抽痛得愈發厲害,如同被絞得越來越緊的繩結,憋悶得喘不過氣來。 自己和藺楚疏,究竟為什么會走到如今這一步呢? 若說這些糾葛誤會只存在于他們彼此之間,他有信心去戰勝去解決,但如今牽扯到了他人的性命,無論他做什么,都無法挽回了。 分明分明系統告訴自己,葉清漪不是感染者。 為何藺楚疏還是毫不猶豫地殺死了他? 心底某處,有個微弱的聲音提醒著他,事實恐怕并不是這樣簡單。 瀕臨崩潰的情感卻讓他根本無法好好思考。 現實世界里,他不曾戀愛過,和藺楚疏的交往,是第一次如此全心全意地投入一段感情。 到頭來卻發現,那個人自己或許根本不夠了解。 自己可能始終沉浸在過去的記憶里,認為藺楚疏還是那個外表冷漠內里溫柔的少年,剔透如水晶。 卻忘了百年來的生死磋磨,早已讓他變得殺伐決斷,心硬如鐵。 盡管仍舊不舍,但不論是下落不明的弟弟,還是心結難解的感情,似乎都在警告著他,不可繼續沉溺私情。 他也許等不到天劫了。 周長明翻過身,仰望著草屋的穹頂。 以往退出游戲,都是通過死遁的方式。 之前他掉馬時,受到系統懲罰魂魄離體。 似乎也短暫地回到了現實世界雖然見到的場景多少有些陰間了。 那么這一回,他或許可以采用同樣的方式。 左右這只是個游戲賬號,在游戲世界里死亡,現實的身體也不至于跟著領便當。 最嚴重的后果,大概就是 大腦受損,成為植物人吧。 難不成自己這是上趕著給弟弟作伴么? 周長明忍不住苦笑,抬手捂住了眼。 只是,這次絕不能不告而別了。 過去的每一次死遁,他都沒來得及和藺楚疏道別,這次無論如何,都得當面好好和他說聲再見。 僅僅是動了動這樣的念頭,心臟又難以自抑地抽痛起來。 他將臉深深埋進被褥里,可沒過多久,還是有隱約的濕痕滲了出來。 藺楚疏在離開六道華蓮后,便徑直前往了藏典閣。 他隱約記得,典籍之中曾記載過一種封脈秘法,能將精血的一部分存留在心脈之中。 即使全身血液隨之散盡,封存的血液也能支撐經脈運行至少三日。 但這種秘法的代價也是慘重的。 使用者的心脈將嚴重受損,靈力流也會被暫時阻斷,更遑論三日后損失的精血能否復原了。 換言之,它只是將生死威脅推遲幾日的應急之策。 不知衣燼斕蘇醒后能否恢復神智,但根據岑禹洲的反應判斷,事態或許會向更惡化的方向發展。 為了周長明和墨刑司眾人的安全,他必須做好萬全的準備。 翻閱書頁的修潔指尖忽然一頓。 不遠處有人步步走近,藺楚疏神情一凝,放下了卷冊。 他望著面前神色肅穆的紫衫女子,沒有說話。 反而是來人先開了口:阿楚,你對我實話實說吧。 我究竟還剩多少時間? 說著她撩起左邊衣袖,只見缺了小指的左手手背,已經被猙獰的紫黑斑紋覆蓋。 殷想容眸底泛起沉重的絕望。 她固然及時斬斷了受傷的小指,也果斷排出了大量毒血,可魔心石帶來的刺痛麻痹感并沒有就此消失。 等到她從穹蕪殿返回璇璣司,那抹不詳的紫黑色就開始繼續蔓延。 然而,和幻境中那些被感染的修士不同,魔心石毒素在她身上蔓延的速度極為緩慢。 整整半夜過去,也沒有超過手腕范圍。 這種大起大落險死還生的感覺,讓她煎熬不已。 身為璇璣司首數十年,連自己的生死都無法掌控。 驕傲如她,實在難以接受這樣的事實。 我也不知。 藺楚疏微微皺眉。 他在穹蕪殿見到殷想容的第一眼,便察覺了她身上極為微弱的魔心石氣息。 起初他以為她的情形和葉清漪類似,只是因為感染創口較小,中毒不深所以進展緩慢。 可當他略加內視,卻發現她的經脈依舊完好無損。 完全不像葉清漪那般,已經開始瓦解崩壞。 你這是何意 殷想容艱難道。 她原以為藺楚疏會直接判自己死刑,沒想到居然讓他陷入了迷惘之中。 或許是因為你主修的乃精神類術法,與魔心石的力量同源,加之及時斬斷感染處,這才能夠阻礙它的擴散。 藺楚疏推測道。 在說出這句話的同時,他腦海中忽然閃過一絲模糊的靈光。 魔心石精神控制 它是否與衣燼斕體內的混毒有關? 你的猜測也許是對的,我能感受到,魔心石之力與我體內靈力的激烈交鋒。 殷想容苦笑道,或許我能通過斬斷肢體的方式暫時逃避死亡,但這能長久么?到最后我的下場,怕是比直接感染死去更凄慘。 按毒素在你體內蔓延的速度,最多三日,便會侵入你的心脈。 藺楚疏嘆息道。 殷想容和他共事多年,更是在大小事務上悉心關照,不論出于何種原因,對他的情誼都令人感懷。 因此在她一步步走向死亡時,他絕不可能無動于衷。 靈力自他指尖涌出,牢牢束縛住殷想容的手腕,并刺入那處受染的傷口中。 殷想容任由他破開自己的防御,沒感覺到疼痛,卻分明感知到一股熱流注入。 你在用精血為我御毒?! 想到血御陣,她心底一痛,立刻激烈掙扎起來,你瘋了,不要命了么?快住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