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將死后我成了黑蓮花 第26節

    他像是下定了什么決心。

    “弟子……”他盯著地面,低聲道:“弟子可能不曾告訴長老,弟子是個孤兒,小時候住在養父家,從我有記憶開始,便一直是我阿姐護著我。”

    謝姮倒了一杯茶,遞給他,溫聲問:“那你阿姐呢?”

    容清像是想起了什么不好的回憶,用力閉了閉眸子,搖了搖頭。

    “我七歲那年,養父母家遇到了劫匪,阿姐為了保護我,被他們抓走了,再后來,我才拜入藏云宗,這些年,我一直想好好修行,將來才能尋找我阿姐,好好保護她……”

    “謝姮長老那日說要替我瞞著……總讓我想起我阿姐……小時候,我若一不小心犯了錯,我阿姐也會讓我不說出去……”

    “還有這些飯菜,我阿姐做菜,也是這樣好吃……”少年捧著空空如也的碗,有些怔怔出神。

    這些話,容清本打算永遠藏在心里的。

    但他如今想說出來。

    “在我眼里,謝姮長老便像jiejie一樣溫暖?!?/br>
    她的年紀也不大,卻早早地身居長老之位,擔起過多的責任,其他弟子大多尊敬遠離她,在進入禁地之前,容清也像別人一樣,不敢太過靠近她。

    如今在這冰冷的地牢中,容清看著唯一過來探望他的人,終于再也忍不住這些心事。

    謝姮疑惑地眨著眼睛,遲疑道:“姐、姐?”

    容清點頭,耳根有些紅,靦腆地低下頭去,解釋道:“弟子只是這樣覺得……若有唐突冒犯之處……您莫要介意……”

    謝姮突然低聲道:“我沒有家人?!?/br>
    何止是家人呢,她連自己是誰,來自何處都不知道。

    謝姮想了想,認真地安慰他道:“你若想你阿姐了,可以將我當成她。”

    少年狠狠一顫。

    他手一抖,驚奇地瞪大眼睛,望著她,不敢相信自己聽到的話,眼底逐漸燃起灼熱的火焰,像打磨光滑的寶石,熠熠發亮。

    “好?!比萸迓洱X一笑,甜甜地喚了聲:“阿姐!”

    謝姮輕輕“嗯”了一聲。

    -

    而明宸殿中,謝涔之負手立在上首,眉眼岑寂,垂著眉眼,安靜地聽著各位長老與左右尊使匯報藏云宗諸事。

    宋西臨說:“屬下去天溟山時,那里所有的妖魔痕跡已被抹去,但屬下探聽得知,那些魔族之前意欲尋找上古燭龍之骨,以此破開禁地的封印,但不知為何,突然又全部沒了蹤跡?!?/br>
    “由于天溟山靠近羽山,為了不打擾羽山沉眠的神族,屬下便迅速撤了回來。”

    說來,神族本銷聲匿跡了這么多年,自從一百年前數個神君從極北之境飛出羽山之后,天下便總有些不詳的事發生。

    就連那些妖魔,似乎也開始蠢蠢欲動,其中不乏有魔想趁機挑撥神族與人族的關系,再趁亂尋覓燭龍之骨,一舉擊破藏云宗禁地的封印。

    藏云宗的封印,乃是前宗主血戰妖魔大軍之后,用上古神石筑成。

    這樣的封印,只有極為罕見的上古燭龍之骨才可以破解,燭龍生于光明與黑暗之間,身兼天地之間最純粹的混沌之力,其肋骨乃是乃是鎮邪至寶,可破天下一切禁制。

    但別說是魔了,就連這些修仙大派,也沒人見過燭龍之骨。

    謝涔之眸光沉浮不定,冷聲道:“立刻加強戒備,凡藏云宗弟子,皆不得在山下隨意走動,注意所有神族的動向,不可與之交鋒?!?/br>
    宋西臨低頭:“遵命。”

    那些弟子,平時最聽的便是謝姮的話,此事還是交給謝姮比較穩妥,謝涔之又下意識喚了一聲:“阿姮?!?/br>
    話音一落,整個明宸殿鴉雀無聲。

    無人應答。

    諸位長老面面相覷,各自的神色都有些尷尬。

    謝涔之久久得不到應答,瞇眼側身看去。

    離他最近的那個地方,謝姮平日所站的地方卻空蕩蕩無一人。

    他驀地想起,謝姮今日告病請假了。

    她從來不會請假的。

    即便是遍體鱗傷,一身是血,她也仍舊會站在他身邊,他隨時回頭就可以看到的地方。

    他從來不會為她cao心分毫。

    今日她卻不在?

    有人見謝涔之盯著謝姮平日所站的地方,久久不語,忙戰戰兢兢地上前說了一句:“聽說謝姮昨夜受了風寒,今日有些虛弱,所以就不、不來了……”

    那人的聲音越來越小,說了一半,自己也感覺不太對勁。

    風寒?

    修煉之人,怕什么風寒?

    謝姮單挑魔族都不痛不癢的,還因為風寒有些虛弱?

    扯呢吧。

    誰請病假都正常,天塌下來了,謝姮也不應該請假才對。

    果然,他這一說,便看見君上的神色越來越冷冽,陰得仿佛頭頂蓋了層烏云,噼里啪啦醞釀著閃電。

    那人苦著臉,開始痛恨自己為什么要多嘴,幫謝姮解釋這一句。

    一邊的殷晗冷哼了一聲:“我看,只是她自己想偷懶罷了,倒不如叫過來看看,我倒想知道,她能病成什么樣子?!?/br>
    “不必再說,散了?!?/br>
    謝涔之冷著臉,不欲聽他們多說一句,拂袖而去。

    離開明宸殿,往住處走去,謝涔之走得極快,衣袖帶起一陣凜然的風。

    江音寧聽聞母親今日會來藏云宗,一早便出來迎接,剛與幾個蓬萊弟子說完話,遠遠地便看見謝涔之,又連忙提著裙擺追了上來,像清晨樹梢頭的雀兒,嘰嘰喳喳地吵著嚷著,“師兄!寧兒這幾日聽師兄的話,哪里都沒去,一直在刻苦練劍,師兄若是有空,不如瞧瞧寧兒進步如何!”

    謝涔之目不斜視,一絲多余的眼神也未給她,大步流星地走上臺階,跨入殿中,目光向四周掠去,看到案上擺滿了一些新鮮的果蔬糕點。

    他問身后的隨從:“這是阿姮送來的?”

    那隨從尷尬道:“稟君上,這是云錦仙子方才帶來的?!?/br>
    謝涔之再仔細一看,里面倒有他不愛吃的蔬果,糕點也不如阿姮親自做的精致,倒是他糊涂了。

    謝涔之走到后山去,他的坐騎鹿蜀破天荒地湊過來,繞著他打著轉,甩著火紅的尾巴,不住地發出“喁喁”的叫聲。

    鹿蜀的眼神看起來可憐極了。

    “它怎么了?”

    隨從又強行解釋道:“平日鹿蜀都是謝姮長老以雪山靈果喂的,今日長老沒來,屬下們喂它吃其他東西,它又不肯吃……”

    所以這是餓了。

    它平時被謝姮寵到挑食,非要謝姮過來喂它不可。

    謝涔之揉著眉心,眼中無端地泛著冷意。

    也不知為何不悅。

    他冷笑道:“它不愿吃,便讓它餓著?!?/br>
    說完他又折返回了寢殿。

    江音寧小心翼翼地跟在他身后,也察覺出了他今日心情不佳,想起自己還是“戴罪之身”,倒也不敢再像之前那樣胡鬧,只乖乖地不說話。

    她看見師兄坐到案前,正要拿起一則文書來,手卻在那一堆散亂的文書上頓住。

    他盯著那些文書,久久不語。

    隨從這回不需要他問,非常主動地說:“平時這些文書只有謝姮長老能碰,屬下……”

    謝姮,謝姮,又是謝姮。

    全都是謝姮。

    謝涔之猛地閉目。

    一閉目,腦海中也浮現了阿姮的樣子。

    她平日這個時候,要么在禁地,要么便在他身邊,坐在她常待的軟塌上,眉眼含笑地望著他,眸色溫淡,比春風還柔軟。

    他要做什么,她都會事先安排好,時不時主動湊過來,為他磨墨,為他沏茶。

    就連磨墨的速度,茶水的冷暖,都如此合乎心意。

    她在禁地的那些日子,他身邊也沒有她,但從未像今日這樣措手不及。

    向來是他令她離開,從未有過她主動不來的時候。

    她說她病了。

    真病假病,誰都清楚。

    ——“現在約莫還可以繼續喜歡吧?!?/br>
    阿姮那日的話,讓他今日再想起,仍舊有些沒由來地晃神。

    他的阿姮,不太一樣了。

    第21章 好大一只裸鳥。

    “阿姐,你有沒有想過,要找到自己的家人呢?”

    昏暗的地牢里,石壁上只懸著兩根火把,映得少年的黑眸如琉璃般清潤剔透。

    這幾日,謝姮每日都會帶著飯菜過來探望他,還會和他聊聊天,說說外面的世界是什么樣的。

    謝姮雖跟著謝涔之去過很多地方,可每次都是因為公事,從未認真留意過外面的風景,也從未見過普通人世間的樣子。

    在她眼里,容清說的那些事情都很有趣,比如凡間的家人之間是怎樣相處的,人的一生只有百年,生老病死,雖短暫,卻好像每一天都很值得。

    她喜歡那樣的日子。

    被問及家人,謝姮抱膝坐在草席上,想了想,“我師尊說,我天生仙骨,和那些從凡人之軀開始修煉的人不一樣,我的家人,應該也不是尋常人?!?/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