袖藏天光 第48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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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是見她眼底都是血絲,應當許久沒合過眼。 陳翎是真困了,又尤其是他馬車中的檀香味道安神靜息,即便馬車中,仿佛也不怎么覺得,恍惚間,才想起她快兩日沒合過眼。 陳修遠不提,她也熬不住。 不多會兒,就倚在馬車一角睡著。 陳修遠看了看她,又看了看阿念,稍許,目光看向窗外。是,小孩子三四歲前一日一個模樣,只是越來越像沈辭…… 夜色中,陳修遠沒有再出聲,清冷的眸間余了一絲涼意。 *** 到翌日晌午,譚光思才得了空隙喘息。從昨日遇見陳修遠開始,他一直被敬平王府的人追了一整日,跟本沒機會喘息,只能一路往南,但敬平王府的人還在窮追不舍。 他們在此處應當也呆不了多久。 “小將軍,水。”身側,副將遞了水囊給他。 譚光思接過,仰首飲盡。 這一路逃竄實在狼狽,他也沒料到會在阜陽郡遭遇陳修遠,若是換作旁人就算了,但敬平王府又不同旁的府邸,不容小覷。早前祖父說陳修遠未必會插手天子的事,但眼下看,不僅插手了,還來得比旁人都快…… 他們一直被陳修遠的人從魚躍攆到此地,整日整夜,才將對方的追兵甩開了間隙,應當能是對方也疲了,他們才有喘息機會,但他們的人也很疲憊…… 怎么會遇到陳修遠! 譚光思將水囊還給副將,“陳修遠在阜陽郡的消息,讓人給祖父還有父親送信了嗎?” 副將應道,“快馬加鞭去送了?!?/br> 譚光思頷首,又道,“讓大家隨時警惕,別休息太久?!?/br> “是,小將軍,您也歇會兒吧?!备睂⒐笆?。 譚光思憋了一肚子的氣,正惱火道,“我始終覺得哪里不對,不想清楚,也歇不安心。跑了一整日才避開陳修遠的人,中途連細下思量的時間都沒有,眼下才得空,不歇了。” 譚光思背靠著大樹,眉頭微皺,繼續同副將道,“你不覺得奇怪嗎?陳修遠的人是一直在追我們,也會交手,但大都沒有同我們死搏。我開始想,是我們逃得快,不欲戀戰,對方也抓不住機會,但細下想,倒更像是對方不想抓人,而是一路攆著我們走,不讓我們停下倆喘息……” 譚光思說完,副將也輕嘶一聲,“小將軍這么一說,末將也覺得像!好幾次了,若是真要交手,也不見得像眼下這樣;但對方也沒有不交手,只是我們無心戀戰,對方好像也力不從心,是哪里有些奇怪。” 四目相視,譚光思眉頭攏得越發緊,“還有一事,我從剛才起就一直在想,陳修遠怎么來得這么快?懷城之變才幾日,祖父將此事捂得緊,消息一直未傳開才是,而且,就算陳修遠收到消息,從萬州趕來也不會這么快……” 副將也似是嗅出了一絲不平常的意外,“小將軍的意思是?” 譚光思撐手坐直,“從萬州到阜陽郡,最近的是楯城,不應當是魚躍,若是陳修遠帶兵來救駕,也應當出現在楯城,而不是剛好去魚躍的路上!” 這是兩個方向! 副將也屏住呼吸,這么說也是……敬平王怎么會剛好在去魚躍的路上?! 譚光思伸手按緊佩刀,目光微凌,“不對勁!這一路陳修遠的人一直追著我們,但一直沒有太多人追,他若行事謹慎,就不應當讓我逃出來,透露他的蹤跡!至少,也應當抓我做人質!但他都沒有……” 譚光思按緊佩刀的手“咯咯”作響,臉色額越發有些難看,“他不是不抓我,是他身邊沒有多少人,他不是從萬州來,也來不了那么快,他是剛好在魚躍附近!他開始就讓身邊的精銳來同我們交手,讓我們忌憚,后來來追的人,截然不同!” 副將也呼之欲出,“小將軍!” 譚光思頓時起身,一臉惱意,“艸!陳修遠!我們是被他唬住了!他身邊根本沒有多少人,他是特意讓人一直追著我們跑,讓我們無暇去想他的事!因為他是只身前來的,所以來得快,但他連圍剿我們這兩百余騎的兵都不夠,他是故布疑障!” 副將驚訝。 譚光思狠狠踩碎了腳下的樹枝,臉色微變,“我們被陳修遠耍了!” 譚光思咬牙憤恨。 副將穩妥些,“小將軍,但敬平王身邊若無憑借,應當也不敢這時候往阜陽郡來,此事謹防有詐,需得謹慎些。他若手上真的人不多,聘陶有將軍守著,他們也出不去。不如暫且等等看,下次他們的人再來,我們再探探虛實?” 譚光思也冷靜下來,“好!等他們再來!” 他這里的都是精銳! 但陳修遠如果只是為了唬他,不會再派精銳來攆他,精銳還在他自己身邊護衛,稍后便能見分曉。 于是從晌午前后開始等,但一直等到將近黃昏,斥候折了回來,“抱!將軍!沒有人再追了,好像早前追我們的隊伍忽然蒸發了!” 譚光思臉色一黑,“陳修遠!這只狐貍!” 譚光思惱得捏碎了手中的扳指! 他被他耍得團團轉,將近兩日! 而兩日,夠他們跑出去很遠! 譚光思怒不可謁,“從各處調人,現在就追!” 第028章 龍袍 晨曦光束照在眉眼間,沈辭覺得有些刺眼,想伸手在眉眼間遮擋,剛抬起手臂,頓覺得身上似散架般的疼痛,尤其是手臂連帶著肩膀的那處。 這種疼感足以讓人清醒。 沈辭緩緩睜眼,腦海中還有些渾渾噩噩,恍然記起的畫面都是早前同婁馳等人廝殺在一處的片段。 這些片段充斥在腦海間,最后是小五驚慌從馬上摔下朝他撲來的身影…… ——將軍,小五來了!你撐住??!將軍! ——去清關!去清關!現在就去!我們現在就去!將軍你別睡,我們現在就去清關!小五現在就帶你去! ——將軍你別睡……嗚嗚,我們去見陛下!現在就去見陛下! 沈辭耳中“嗡嗡”作響,似是刀劍聲,小五的哭聲,還是馬蹄的聲音混在一處,最后一點點歸于空靈。 再后來的,仿佛還有那聲模糊的“自安”,將他從“嗡嗡”的混沌中帶回了眼前。 是陳翎的聲音…… 沈辭才發現自己的目光一直空望著上方出神。 他在馬車里。 一輛停下的馬車里,馬車外有嘈雜聲,但馬車里除了他沒有旁人。 他傷得很重,也記得婁馳那一刀捅進了身體,但他撿回了一條性命…… 陳翎應當在這里,他應當同陳翎在一處。 方才他記得的那道聲音是陳翎的。 也隱約記得,陳翎在哭…… 沈辭想撐手坐起,但肩上的劇痛傳來,他也仿佛根本沒有多少力氣,連起都起不來身,這種感覺似是躺了許久。 “小五……”他開口,但是聲音很輕。 他深吸一口氣,再大聲了些,“小五……!” 忽得,簾櫳撩起,薛超的身影映入眼簾。 薛超激動,“將軍!將軍你醒了!” “薛超?”沈辭見是他,心中微舒,嘴角也跟著微微舒了舒。 那他們是同薛超會和了! 那好,若是只有小五,他反倒不放心。尤其是腦海中迷迷糊糊的印象里,還似是陳翎在哭…… 見到他早前那幅模樣,怕是嚇倒。 小五自己都是屁孩兒沒長醒,送他回來的一路都在哭,薛超比小五沉穩。 薛超在,那陳翎應當安穩,否則馬車也不會安然停在這里。 “扶我起來……”沈辭輕聲。 薛超上前,胡大夫沒說不可以,薛超便照做,扶了沈辭起身在馬車上靠坐著,自己守在一側。 “陛下呢?”沈辭問起。 薛超還激動著,一個大男人始終不好像小五一樣,說抹眼淚就抹眼淚,但同樣的眼底猩紅,鼻息一吸,將激動憋了回去,沉聲道,“將軍,您昏睡了三日,我們眼下,是同敬平王在一處。” 三日?敬平王陳修遠? 沈辭意外。 思緒間,忽然簾櫳撩開,少年音傳來,“將軍!” 小五近乎是躍上馬車的,整個馬車都跟著晃了晃,同薛超相比,小五的激動和喜悅都掛在臉上,看著沈辭朝著他笑,當場就哭了出來,“將軍!你總算醒了!擔心死我了!” 薛超頭疼,“小五!將軍才醒,你別吵!” 小五趕緊吧嘴閉上,但眼眶中藏著的眼淚還是吧嗒吧嗒往下落。 沈辭笑道,“小五,過來。” 小五聽話上前,就是憋著自己的嘴,怕自己哭出聲來吵到將軍。 沈辭忍痛伸手擁他,也拍了拍他后背,“小五,你把我從鬼門關拖了回來……” 小五再忍不住,鼻涕眼淚一起流了出來,“嚇死了,將軍!嗚嗚嗚……” 薛超忍不住笑起來。 *** 晚些時候,胡大夫來看過。 正好也到要換藥的時候,繃帶和紗布解開,胡大夫仔細檢查傷口,好些淺的傷口已經結痂,深一些的傷口還在愈合,最深的傷口還沒怎么見好。 燒是昨夜退的,今晨起就沒再燒了。 胡大夫又替他把脈,脈象平穩,比早前的氣若游絲相比,是從鬼門關走了一遭回來了。 “將軍年輕,恢復得好,只是這身傷還要多養養?!焙蠓蛞幻嬲f,一面給他上藥,輕車熟路。 沈辭不用猜也知曉這幾日應當都是眼前的胡大夫在照看他,事無巨細,也周全。 “小五,外面在做粥,替將軍拿些粥來吧。既然醒了,盡早恢復體力。”胡大夫囑咐一聲,小五當即應聲,撒腿就下了馬車。 薛超方才去煎藥去了,小五一下馬車,馬車中就剩了胡大夫一人。 正好在上藥,眼下傷口未愈,還是會有疼痛,但眼下傷口好了很多,沈辭又意識清醒,眼下上藥比早前容易多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