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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紈今日只穿了件月白綾襖,外罩一件蓮青色織金緞邊對襟褙子,皆是半新不舊,滿頭烏發挽著個漆黑油光的纂兒,發髻上除了一根挽發的白玉梅花簪外別無他飾,秀麗的面容上唇瓣蒼白如雪,雙頰卻燒得如胭脂一般。 沈頤不敢多看,略瞧了瞧面色,又看了一回舌苔,便轉開了頭,婆子忙放下帳幔。 沈頤起身到外間,向賈蘭說道:“令堂的癥是外感風寒,內傷濕滯;令堂氣血原弱,近日時氣不好,偶然沾染了些,竟算是個小傷寒,需得仔細調養。”說著,提筆寫了藥方,道:“只要服藥后退了熱,便無大礙了,之后靜養便是。” 賈蘭這才放下心來,感激道:“多謝先生。” 沈頤微微一笑,道:“你我之間又不是外人,舉手之勞而已,不必掛懷。”又囑咐了服藥宜忌,便隨婆子們出去了。 第174章 第一百七十四回 不多時, 老婆子取了藥來,賈蘭看過無誤,方交給素云, 素云已命人把煎藥的銀銚子找了出來, 親自在火爐上煎。 李紈服了藥,熱度果然慢慢退了下來,精神也好了許多,眾人這才松了口氣。 過了兩日, 天氣放晴, 山下塌方的道路也已經疏通了,李紈此時已好了大半, 便叫丫鬟婆子給賈蘭收拾行李,即刻回城去。 賈蘭卻不放心母親, 并不想回去, 抿唇道:“媽病情未愈,做兒子的正應該侍奉左右才是,怎么能離開。” 李紈聞言, 心下十分熨帖, 拍了拍他的手, 微笑道:“不妨事,我已經沒什么大礙了, 靜養幾天便好, 倒是你,國子監規矩嚴謹, 這幾日已經耽誤了許多天功課了,再耽擱下去可不行,你們先生那邊也不好交代, 還是快點回去罷。” 見賈蘭神色還有猶豫,李紈故意沉下臉來,佯做生氣道:“聽話,不然mama可要不高興了。” 賈蘭無法,只得答應了:“媽好生將養身體,等我休沐了再來看您。” 李紈微笑著應了,又叫素云去幫忙收拾行囊,多帶些吃食過去。 賈蘭到底還是有些不放心,叫來丫鬟婆子們仔細囑咐了一通,又備了禮物去了一趟顧家,托了顧老夫人多加照看,這才憂心忡忡回城去了。 李紈素來注重保養,身體一直不錯,素日也極少生病,便是生病也都很快痊愈,因此這次也以為不過是一場小感冒,并沒當一回事,沒料到這場病竟比以往任何一次都來的麻煩,咳嗽反反復復,服藥調養,直過了小半個月才好,此是后話。 卻說賈珍等人三年孝滿,擇了吉日除服,因在國孝期間,不便大辦,只擺了幾桌,請自家人熱鬧一下便是,適逢九月十二又是賈敬冥壽,賈珍便稟了賈母,欲接惜春回寧國府小住幾日。 此乃人倫孝道,賈母自無異議,當即便允了。 惜春雖然滿心不愿,卻也不得不去,只想著住兩日便回來,誰知回東府次日,便聽見了幾個婆子議論賈珍賈蓉與尤二姐尤三姐廝混之事,其內容之香艷,言語之污穢,簡直不堪入耳 。 惜春又驚又怒又 臊,哪里還肯住下去,當即叫丫鬟入畫彩屏收拾東西,即刻就要走。 尤氏聞得消息,趕忙帶了人過來,道:“姑娘這是怎么了,才住了一日便要家去,可是丫鬟婆子們服侍不周,得罪你了?” 惜春滿腔怒火,只是聽到的那些話到底說不出口,聞言只勉強忍耐著,冷冷道:“與他們無干,我自個兒不愿住了。” 尤氏聽了不禁皺眉,道:“這話糊涂,今兒是老太爺冥壽,姑娘作為親生女兒,于情于理,也得過了今日再回去。” 其他婆子媳婦們也在一旁相勸:“姑娘是咱們府里正經小姐,哪能不住兩日便走了,傳出去叫外人知道了也笑話。” 誰知惜春年幼,天性孤僻,任人怎說,只是咬定牙,斷乎不肯留下,尤氏見狀,心下越發不耐,忍氣道:“姑娘這是怎么了,便是使性子也得有個由頭,這無緣無故的叫叫我們摸不著頭腦。” 惜春此時也沒了耐性,冷笑道:“你也不必再說,不但今日不住,如今我也大了,也不便往你們這邊來了。況且近日聞得多少議論,我若再去,連我也編派。” 尤氏聞言頓時一驚,忙道:“誰敢議論什么?又有什么可議論的?姑娘是誰?我們是誰?姑娘既聽見人議論我們,就該問著他才是。” 惜春冷笑道:“你這話問著我倒好!我一個姑娘家,只好躲是非的,我反尋是非,成個什么人了?橫豎我與這府里無干,以后你們有事,好歹別累我。” 尤氏聽了,又氣又好笑,因向地下眾人道:“怪道人人都說四姑娘年輕糊涂,我只不信。你們聽這些話,無原無故,又沒輕重,真真的叫人寒心!” 眾人都勸說道:“姑娘年輕,奶奶自然該吃些虧的。” 惜春冷笑道:“我雖年輕,卻不糊涂!我清清白白一個人,為什么叫你們帶累壞了?” 尤氏心內原有病,怕說這些話;聽說有人議論,已是心中羞惱,只是惜春是年輕姑娘家,又當著眾人的面,不好發作,忍耐了大半天;今見惜春又說這話,因按捺不住,便漲紅了臉問道:“怎么就帶累了你?你無緣無故使性子,我好言相勸,你倒越發得了意, 只管說這些話。你是千金小姐,我們以后就不親近你!便請走罷,仔細帶累了小姐的美名兒!”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