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只不過,和他之前見到過的、常見的紅色的花瓣不同,阿雀送的植物標本,它的花瓣是奇異的青藍色。 “一年之中只有兩三天的開花時間,而且只會在白天的時候開花。”阿雀捧著臉告訴他,“是我從山里的老人那里買來的,他還說我的運氣很好,他才剛找到沒多久,我就找過去了。” 而當阿雀絮絮叨叨地說著自己是如何守著它開花,又是如何將其制成標本的時候,她沒有注意到的是俊國愈發沉默的表情。 他低下了腦袋,像是在腦海中也有什么細長而又柔軟的東西正在舒展著。 ——那是屬于過去的,真正的自己的記憶。 “井上俊國”,早在一年以前就應該死掉的。他的身體狀況并不足以支撐他繼續活下去,但當井上夫人都絕望了的時候,他卻再度睜開了眼睛。 對此,井上家將其歸為“神跡”。 他們開始信奉神明,覺得這世上真的有能夠聆聽著他們祈禱的神佛,對這個唯一的孩子愈發寵愛。 想要什么就給他什么,想做什么就讓他做什么…… 魘夢說,人類都憧憬著美麗的夢境,希望一切都能如自己所想。 阿雀覺得他說得很對。 以前的無慘,也覺得他說得很對。 而現如今,他則是親身體驗了這一道理。 沒有任何一個母親,會覺得自己死里逃生的孩子,是被其他的什么東西附身的惡鬼。她們只會覺得,這是她的孩子,所以無論經歷了什么、有了什么變化,都仍然是她的孩子。 但眼前的標本、青藍色的花、細長柔美的花瓣…… 它喚醒了那些深深地沉睡在某處的記憶,清晰而又明白地告訴他—— “井上俊國”,并不是他真正的名字。 他真正的名字……應當是另一個,意為極度悲慘,也為極度殘忍的—— 無慘。鬼舞辻無慘。 第46章 憤怒、不甘、恐懼, 接踵而來的情緒究竟是什么, 鬼舞辻無慘自己也說不清楚。 一想到身邊的人是誰, 他坐在書桌前的身體便只覺得從血管里開始發冷。 他不知道神代雀這時候在想些什么,甚至都不知道自己這時候應該想些什么。 ——對策。快想想對策。 心底里似乎有聲音在對他說, 不能停止思考。 可腦海中浮現出來的記憶卻在干擾著他的思考,不止有以前的, 也有現在——作為“井上俊國”時的現在,他和作為家教老師坐在他身邊的神代雀。 現實忽然也像夢一樣荒誕。 他總是無法理解神代雀究竟在想些什么, 也不明白她究竟要做些什么。她分明能毫不猶豫地殺死無慘,卻又總在再會時露出一副對他戀戀不忘的模樣。 就好像……早就知道他會再度出現一樣。 人被殺就會死, 鬼也是一樣。無論是什么生物都沒辦法長生不滅, 可鬼舞辻無慘……的確是第二次蘇醒了。 腦海中響起了震鳴般的嗡聲。 有那么一瞬間, 他覺得自己應當是清醒的。能夠平靜無波地面對著神代雀, 也能夠心平氣和地接受這一切。 ——只是一瞬間, 連完整的思考都沒有。比一閃而過的想法還要短暫。 在經歷了上一次隱藏在吉原花街,作為“鶴江花魁”而被她玩弄于股掌之間后,無慘覺得她這時候也必定是認出自己來了。 雖然這一次, 她并沒有對“井上俊國”說, “你身上有種很熟悉的味道。” 無慘覺得這句話其實并不重要, 重要的是她的表現和態度。 是因為認出來了, 所以她才會故意在俊國面前透露出她與她那個“死去的戀人”之間的過往,又明里暗里說些似是而非的話。 是為了試探還是單純覺得有趣,無慘只要稍稍往這方面開始思考,便會覺得難以忍受。 像是寵物一樣、像是玩具一般…… 他無法接受這樣的現實。也不愿意去思考神代雀究竟想玩什么樣的游戲。 之前發生的一切, 他不想真的當做是發生在自己身上的事情。 沒有記憶的無慘,并不能被稱之為“鬼舞辻無慘”,那只是個普通的人類,他的名字也只是“井上俊國”。 他強迫自己站在旁觀者的角度來思考,也只有這樣他才能勉強冷靜下來,以合理的方式進行判斷。 無慘認為,“井上俊國”從來沒有在神代雀面前顯露出任何異樣,也從來沒有表現出任何自己就是“鬼舞辻無慘”的跡象。 但即便如此,神代雀仍然沒有放松警惕。 她的小心與多疑,足以讓鬼舞辻無慘悚然。 在他看來,現如今在他眼前的青色彼岸花就是最好的證明。 這是鬼舞辻無慘最為渴望的,乃至于追尋了上千的東西。在所有人看來都仿佛虛構般的存在——青色彼岸花。 這樣的東西,被神代雀找到了。 她說是從山里的老人那里買來的,但并沒有說時間。 井上俊國會默認為是最近,因為他只覺得神代雀是個比自己大不了幾歲的普通人類。 但鬼舞辻無慘并不這樣想,他覺得這可能是她早就找到了的東西。 在他瘋狂地、漫長地尋找著那虛無縹緲的青色彼岸花時,她正懷藏著這樣的東西躺在他的懷里。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