分卷(9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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之所以說熟悉,是因為她不止一次在別人的口中聽過這名字,她也知道對方的事跡;說陌生則是因為她們并未見過面,哪怕面對面站著,彼此都認不出對方來。 曲清江不著痕跡地打量了她這遠房堂姨一眼,遠房堂姨四十歲左右,打扮精致,身上穿著精美的衣服,尤其是那衣服上的刺繡,精巧細膩、古典優雅,讓曲清江看直了眼,良久都舍不得挪開。 這是我繡的。遠房堂姨岳揺紡笑吟吟地看著曲清江,在發現她的目光后,介紹了一句。 雖然臉上神情未變,但可聽得出語氣里的自豪感。這種自豪并非盲目自大,而是對自己的技藝極有信心的表現,這種自信,也正是曲清江所欠缺的。 曲清江想,她這堂姨真不愧是千萬個繡娘中,站在最前面的那三百個人之一,是有真材實料的。而她若想超越堂姨,怕是只有將雙面異色繡研究出來了。 聽聞堂姨會十八種針法?曲清江好奇地問。 r/岳揺紡微笑著點頭:有十五種是岳家傳下來的,多出來那三種針法是我閑來無事時琢磨的,不值得一提。 不知是哪三種針法? 我給它們分別命名為套針滾針與切針 岳揺紡并不打算詳細地解說自己這三種針法如何下針,但她卻解釋了這些針法運用在什么圖形上最好。 曲清江不管她在防備什么,可既然她愿意提點,那么自己就該抱有感激之情。 她向岳揺紡道謝,后者道:我們是親人,何必這么客氣?我聽洛掌固說你的刺繡技藝也十分不錯,我看看你的繡品如何? 曲清江便將自己這些日子繡的一幅雙面繡拿了出來,還趁機向她請教。 岳揺紡仔細地端詳曲清江的繡品,這上面所用的針法她都能辨認出來,但這雙面繡的針腳能藏得如此好,還是令她頗為吃驚。知道曲清江沒有什么名師指導,她也承認曲清江的天賦很是不錯,心底頓時生出危機感。 突然,她發現了有幾處針法混亂的地方,她蹙眉:這兒是怎么回事?針法亂了。 曲清江順著她的指尖看去,有些尷尬:我在琢磨雙面異色繡,嘗試用新的陣法,只是沒成功,成了這般模樣。 雙面異色繡? 曲清江解釋:就是同一張底料上,兩面同一幅圖案,呈現出不同的顏色的繡作。 岳揺紡下意識搖頭:不可能有這樣的繡作,也不可能有人繡得出來。 曲清江原本想說自己已經有些眉目了,聽到岳揺紡言之鑿鑿,這話便卡在了喉嚨里。心想:罷了,還是等繡出來,再讓堂姨看看成品,就知道我所言非虛了。 岳揺紡批評道:刺繡就該腳踏實地,不要總是異想天開。你這路還沒走多遠呢,就想著飛,這可不好! 曲清江: 她的心頭一緊,對岳揺紡突然變了臉色有些手足無措。好在她堅信趙長夏的話是真的,所以內心動搖了一瞬后,很快便又堅定了起來。 她斂容,正色道:堂姨教訓得是,不過這刺繡不可墨守成規,還是得多做嘗試,方能有新的突破不是嗎? 岳揺紡皺眉,剛才對她的印象還挺好的,可見到她這么固執,便想起了一人來,心中頓時不喜,道:你已經長大,也成家了,很多事都不由我這個關系疏遠的表親來對你說教,我便不多此一舉,省得惹人厭了。 曲清江不明白她這臉怎么跟六月的天似的,當然,不是她家六月,說變就變。 岳揺紡提出告辭,她將人送到門外,目送對方遠去后,始終都想不明白對方為什么要生氣。 雙面異色繡的事情她很少跟人說,如今跟岳揺紡說,除了研究出眉目之外,也因對方的身份,既是她的表親,也是繡娘中的佼佼者,她想通過這種方式來拉近彼此的關系,好促進刺繡技藝的提升。 既然對方不認可她,那她也沒必要熱臉貼冷屁股。 比起岳揺紡這個遠方親戚,鄰居嫂子顯得可親多了。 雙面異色繡一定很精美吧?!聽到她們對話的芳芷憧憬道。 落英在岳家多年,對刺繡的事更為了解,她道:若真能繡出來,別說名動汴京了,只怕會名震天下,成為繡娘之首。屆時必然會受到官家與圣人的青睞,一個小小的文繡院也裝不下娘。 芳芷咋舌,然后鼓起勇氣鼓勵曲清江:娘,我相信你能繡出來的,屆時我便是天下第一繡娘家的婢女了! 曲清江因岳揺紡的態度而有些低落的心情頓時開朗,有些哭笑不得。 作者有話要說:修改一下輩分稱呼。 感謝在2021102417:42:38~2021102518:00:08期間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營養液的小天使哦~ 感謝投出火箭炮的小天使:掠星照野1個; 感謝投出地雷的小天使:胡蘿卜須、宸羽昕926、佛系包、Deeplove、18944809、風中草、開開心心的過日子、米線米線米線1個; 感謝灌溉營養液的小天使:狗尾巴草99瓶;83763227瓶;34574974、叱咤風云的貓咪20瓶;綠籮好好長、鈦合金11、庥10瓶;學不動的YXY、風中草、慕慕5瓶;不想和命運抗爭的人3瓶;沒拿語文書2瓶;小泰、老白、18944809、未央feiyu、夢林夕、176224331瓶; 非常感謝大家對我的支持,我會繼續努力的! 第105章 護妻 自被岳揺紡劈頭一頓罵后,曲清江便沒再去主動聯系岳揺紡。 在她漸漸淡忘了這事時,四月初的一天,岳炎方休沐,便讓妻子林氏請她和趙長夏到家中吃飯。 曲清江本以為這是一場普通的家宴,所以只穿一身樸素的舊衣服,帶著一壇酒,就跟趙長夏出門去了。沒想到到了岳家,她的兩個表兄表弟和外嫁的表姐帶著表姐夫都回來了,岳揺紡和她的夫婿、一雙兒女也都在。 這么大的陣仗,曲清江還以為是有什么喜事,要擺宴席。 正好你表哥跟表弟他們回來,想著你還沒跟他們見過面,干脆將他們都喊來,讓你們認識一下。林氏笑容可掬地跟曲清江說。 曲清江跟趙長夏分別跟他們行了見面禮,待問候表姐岳施針時,她的目光落在曲清江的衣服和趙長夏的香囊上,問:這是表妹繡的嗎? 曲清江微微一笑,應道:是我繡的,但繡得不好,讓表姐見笑了。 岳施針撇撇嘴:繡得確實不好。 她這話一出,岳炎方跟林氏都變了臉色,呵斥道:你在說什么?都當娘的人了,還這般不懂禮數! 岳施針道:可是爹娘,我說的是實話啊!你們也知道我向來心直口快我沒有惡意,表妹你不要放在心上。 曲清江笑而不語,趙長夏倒是淡淡地說道:狗吠得再大聲,我們也聽不懂,又怎會放在心上? 她這話將原本便有一絲火|藥味的現場弄得火|藥味更濃,仿佛一點就爆。 你罵我是狗?!岳施針一激就怒,正要拿趙長夏是問時,被她的夫婿給拉住了。 趙長夏眼神冰冷:我這人脾氣不好,誰罵我娘子、令我娘子難堪、身心受傷,我必不會心慈手軟。 你好大的官威。岳揺紡冷哼。 一個繡娘,平日被人捧慣了,還真當自己可以騎到所有人頭上不成?我官小,只有正九品。敢問你官居幾品?我見了你是否還得喊一句上官? 曲清江望著趙長夏,她家六月平常可不會這般招搖,這都是為了維護她啊! 你岳揺紡哪里見過這么囂張的小輩?想了想,又忍了,罷了,你們是小輩,不能跟你們一般見識。 爹,你看他一個贅婿,竟敢這么跟姑姑說話! 岳炎方抬手制止了她的話,平靜地跟趙長夏道:難怪姐夫臨去前會放心地將樂娘交給你,想必是看中了你對樂娘的呵護與體貼。不過他也擔憂你的性子有時難馴,會闖禍,如今看來,他的擔憂也不無道理。 說著他又瞥了正得意的岳施針一眼,呵斥,你得意什么?這是你闖下的禍,知道什么叫禍從口出嗎?都二十多歲了,你若還不懂這個道理,就回家把門關起來自省,省得出來丟人現眼還四處得罪人! 岳施針撇撇嘴,嘀咕:我說得是實話,她敢自稱自己的刺繡是筠州第一,連咱們皇繡世家岳家的繡品都被她比下去了,為什么不允許我說實話呢? 曲清江跟趙長夏明白了,岳施針只怕是聽了老家那邊關于她的傳聞,所以借著此次機會教訓她來了。 曲清江從未夸過自己的刺繡是筠州第一,更沒想過將岳家給比下去,這一切不過是喜歡她的繡品的人個人審美和評定標準的不同罷了。 樂娘身上的刺繡雖是她繡的,但看得出來是幾年前的手藝,所以粗糙,你覺得繡得不好是正常的。但幾年過去了,樂娘的技藝進步神速,便是洛大娘子都夸獎樂娘有天賦,假以時日必能超越她。岳炎方道,你也別說你是岳家的人了,連這么淺顯的事情都沒看出來,說你是岳家人,真是丟岳家的臉! 岳施針被說得面色漲紅,但仍不死心:她如今的技藝,只能拿出最近的繡作才能證明自己了吧?有本事拿出來給大家過過目,看看你學了這么多年刺繡,是否比得過珂meimei。 岳揺紡身邊的少女不明白她怎么將火燒到她的身上,吃驚又迷茫地看著她。 夠了,你再這么說話就立馬滾出去!岳炎方是真的動怒了,他也不明白自己怎么就教出了這么個沒腦子的女兒。還好當初沒有將岳家的傳承傳給她,否則岳家的招牌遲早會砸在她的手里。 岳施針被她爹這么一訓斥,立馬噤聲,躲回了自己夫婿的身后。 林氏見氣氛僵硬,便說了些好話緩和氣氛,又跟曲清江、趙長夏道歉:是我們夫妻二人教女無方,讓你們受氣了,我們給你們賠個不是。 伸手不打笑臉人,林氏至少沒有偏袒岳施針,所以曲清江也不會遷怒她:舅母言重了。看來表姐對我有些誤會,我也有必要解釋一下,我并不敢自詡我的刺繡筠州第一,更不會拿我的繡品跟岳家比。曲家跟岳家相距甚遠,為何會有這些流言,我想,若不是巧合,就是有人故意搬弄是非、挑撥離間。 岳施針想反駁她,但看到她爹那威嚴的眼神,她立馬又把話給咽了回去。 我們相信你,就讓這事過去吧,吃飯!岳炎方道。 火|藥味已經蔓延開來,即使氣氛有所緩和,但仍顯尷尬,因而席上并無人說話。 過了會兒,岳檢才跟趙長夏搭話:表妹夫上任后,可有什么麻煩事? 沒有,一切都還順利。 你以前種的都是水稻,如今不能種稻怎么辦? 岳棚道:表姐夫是官,又無需親自下地,大哥cao心這些做什么? 趙長夏笑了笑,也不解釋自己在做的事,轉頭從他們的口中打聽出他們的事來。 岳家因是皇繡世家,所以為了能讓自家的招牌繼續傳承下去,家中的繼承人必然是要學習刺繡的,但他不從事刺繡工作,而是掌握著岳家的傳承,往后或許能子承父業。 還有,他將會以進文繡院為目標,為家族培養更多優秀的繡娘。 一般這個繡娘會從族中的女子里選,曾經是曲清江的娘岳機杼,后來是岳揺紡,如今岳施針愚笨,學不好刺繡,所以岳炎方不得不考慮在老家的族中少女,及目前已經被培養得很不錯的外姓人曲清江、林珂。 而岳檢身為長子,被岳炎方著重培養,所以他十分忙碌,不僅要學習刺繡,還要替其父跑腿、處理刺繡生意上的事情等等。 至于岳棚,岳炎方讓他去讀書考舉,考不上進士,哪怕考個明經也好。 和趙長夏這邊聊得熱火朝天不同,曲清江那邊的氣氛有些微妙,因岳施針處處針對曲清江,被岳炎方訓斥了一頓后,便選擇忽視她,一直拉著林珂與兩個嫂子、弟媳聊天,想孤立她。 岳揺紡更是沒有主動跟曲清江說過話。 曲清江也不在意,偶爾回應一下林氏讓她多吃rou的舉動。 舅母,我吃好了。曲清江放下碗筷。 客人都已經放下碗筷,自然沒有主人家還舉著碗筷的道理,所以林氏也放下碗筷,道:那要不到廳里坐著,喝喝茶? 她讓自己的兩個兒媳婦繼續陪岳施針等人,然后跟曲清江來到了正廳。 岳家的婢女已經煮好了茶,曲清江抿了口,道:這是龍團茶吧? 林氏稍感詫異:樂娘喝過? 喝過一兩回,對這個香味很是熟悉。 團茶之所以昂貴,是因為其制作成本高,里面添加了龍腦香料,所以這茶聞起來就能聞到一股區別于茶香的香料味。 曲清江家里還擺著幾餅官家賞賜的龍團茶,因為不喜歡這香料味,故而很少喝,只用來招待貴客。 林氏沒有追問她是怎么喝到的,反而小聲詢問:你跟你堂姨是怎么回事? 她看得出二人之間的氣場不和,而且 曲清江微微一笑:在刺繡一事上,有些意見相左。 你是說雙面異色繡? 曲清江心中了然,這事她只跟岳揺紡說過,落英與芳芷也知道,不是岳揺紡來告訴舅母的,就是落英傳出來的。 如果是前者倒還好,可若是后者,她只怕是留不得落英了。 舅母知道我與堂姨提過雙面異色繡?她反客為主。 嗯,不過也不是我有意打聽。前些日子,你堂姨來問你舅舅知不知道雙面異色繡,岳家是否有此傳承,又或是已經失傳。你舅舅問她為何會有這種想法,她無奈之下才告知是你提的。 岳揺紡在批評和否認了曲清江關于雙面異色繡的想法后,其實心里也沒什么底,她認為曲清江的刺繡知識與技藝都是來自于岳機杼,那是否是岳機杼告訴自己的女兒的?若真是岳機杼說的,那岳家是否曾經對她隱瞞過什么? 岳揺紡想不透,所以找了個日子問了岳炎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