分卷(6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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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是如何策劃的? 田氏供出那郎中與穩婆都是收了她的錢替她撒謊的,那幾個鄉人實際上是她丈夫的朋友,也都是賭徒。跟她過來的目的一是演戲,二是盯著她,別讓她中途變節。 曲家又有那些人介入這件事了? 田氏有些猶豫,趙長夏道:你這么偉大,為了保住他們,不惜豁出自己的小命? 趙長夏已經是明晃晃的威脅了,田氏道:你知道了又可以做什么?你一個贅婿還有能力去對抗整個曲氏家族?你看,像今天這樣的事,若不是當時有外人在場,哪怕李如香她說破了天,只要他們不承認她說的話,那我的孩子就是郎君的! 比起趙長夏一個人,田氏當然更害怕一個家族。 她賭趙長夏不敢殺她,但曲氏那群人將她沉塘了也不會有人出來主持公道的! 趙長夏什么都沒說,將孩子抱走了。 田氏驚恐地大叫:你要把我的孩子帶去哪里?求你別傷害他,我說,我什么都說! 趙長夏: 她原本只是想把孩子暫時交給李氏帶,免得他的哭聲引來別人的注意,至于曲銘他們那兒,她想,總有辦法讓田氏在公堂之上指認他的。 田氏道:我那官人雖然動了歪念,但也知道我們口說無憑,不會有人相信我,且我已經離開曲家八個多月,這其中有許多事都已經說不清。這時,曲銘他們不知道從哪兒得知我生了一個孩子的事情,他說,他可以幫我 曲銘提出建議,要田氏帶著孩子回曲家認親,他身為族長,會帶領族人站在她這邊。等孩子成功認祖歸宗,那他也可以幫忙將曲家的家業都奪過來,屆時只需三七分,當然是曲銘七,她三。 期間曲銘與田氏的賭徒丈夫掰扯的過程自不必提,最后雙方達成協議,現錢四六分,曲家的竹林和十畝良田歸田氏,宅子與剩下的田地則歸曲銘。 曲清江聽完趙長夏的復述,不算太意外,但對曲銘等人無恥和毫無底線的認知倒是又刷新了一遍。 接下來要怎么做呢?若是報官,只怕最后只能懲處田氏,壓根無法讓曲銘受到應有的懲罰。曲清江道。 趙長夏問:若是去報官,會是怎樣的流程?這些案子會不會由縣令審理? 曲清江道:若是涉及盜賊、人命等案子則由縣尉主審,再由縣令復檢,之后斷了案子上報州府。若是民事案子,則由縣令審理,只是若那縣尉、縣丞等人真的被賄賂收買了,他們未必會讓縣令處理。 縣衙里縣令雖然是最大的官,但擁有實權的卻未必是他,因為縣令三年一任,縣丞與縣尉卻有可能是靠納粟授官的,他們在當地往往有權有勢,縣令都未必能使喚得動他們。 當然,清江縣畢竟是州府的附郭縣,街道的另一頭就是州府衙門,所以縣衙的縣丞、縣尉都是正兒八經的明經科進士出身。 但并非所有的進士出身之人就擁有君子的品德,有些人難免會貪婪成性,與手下的弓手、胥吏等勾結,縱容他們敲詐勒索等。 趙長夏稍稍思索便有了決斷:那就直接繞過他們,讓縣令親自處理這事! 曲清江知道她向來對官員沒有敬畏之心,仿佛在她的眼里,他們之間是平等的。不過見她這么自信,還是有些擔憂:雖然縣令夸過我們一回,可他大概只是做戲,回頭就忘了,我們想見他都難,如何能讓他親自處理這事呢? 趙長夏也沒說自己要怎么做,她道:不要放過任何機會,這事就交給我吧,等時機成熟,我自會讓娘子去報官的。 趙長夏趁著夜色正濃離開了鵠山鄉,而之后的兩天,曲家的大門都是緊閉的,什么消息都沒有傳出來。不少人還在議論曲鋒不能人道的事情,有些人想知道曲清江會不會找田氏算賬,但曲清江一直沒有動靜,讓他們好奇得心癢癢的。 曲銘也一直關注著曲家的情況,他就怕曲清江去報官要追究田氏用野種假冒曲鋒遺腹子來騙取曲家家產的事,因為田氏八成會將他供出來。 雖然他已經安排好了,確保能將自己從這事里摘出去,可事情傳出去后,對他的聲望還是會有影響的。屆時三叔公必然會借題發揮,將他這個族長給廢了。 想到這里,他又恨恨地罵曲鋒:什么毛病,讓人記自己生病的事情,而且閑著沒事,教一個小妾讀書識字做什么?女人就不該讀書! 像田氏就大字不識一個,多好掌控! 不過他并不清楚,曲鋒并沒有特意教過李氏讀書寫字,只是李氏照顧他的時間長,跟在他的身側,久而久之就學會了些,雖然沒什么文采,但是曲鋒常念的詩詞,她還是能背出一兩首的。 是我小瞧這李氏了。曲湖瞇了瞇眼,本以為只是一個后院婦人,平日又從不生事,安靜低調。沒想到 俗話不是說,會咬人的狗不叫嘛!曲銘撇撇嘴。 曲湖很想跟他爹說這話不是這么形容的,但覺得以他爹這水平,說了也白說。 爹,讓人盯好了樂娘跟她家的贅婿,別讓他們有離開鄉里去報官的機會。曲湖道。 曲銘道:你也知道趙長夏那小子看似娘兒吧唧的,實際上我們幾個大男人都打不過他。 曲湖考科舉失利回鄉后,曲銘就將趙長夏揍了他們父子幾人的事情告訴了他,這才導致他蟄伏了近半年。 沒關系,只要看到趙長夏離鄉,那我們也立刻派人去官府。 他們以為趙長夏會去報官,不過盯了兩日都沒發現她出門之后,曲氏族人放心之余,又難免有些不安。 正所謂事出反常必有妖,以趙長夏那不吃虧的性子,他沒道理不去找田氏算賬。 恰好有人聽到有嬰孩的哭聲從曲家宅子里傳出來,雖然不真切,很快便沒了,可曲湖還是察覺出了異常:糟了,田氏并不是回鄉或逃到她那丈夫那兒去了,她是被趙長夏抓起來了! 曲銘懵了:趙長夏是何時 他仔細回想當天,一直出面的似乎就是曲清江跟李氏,趙長夏在場上并未發言,存在感不強,加上他去過一次茅廁,給眾人留下了先入為主的印象,以至于后來離開了也無人在意! 那他們是不是可能已經知道事情是我們做的了?曲銘問。 曲湖沒說話,但是心里越發煩躁,過了會兒,他道:我讓源哥去衙門守著,看趙長夏是否會去報官。 他們覺得這樣就能防住趙長夏,可他們千防萬防卻防不住縣令會離開縣衙;曲湖千算萬算卻算漏了曲清江的小姐妹尹小娘子成了縣令的準兒媳婦。 尹小娘子的家世本也不差,加上得曲清江指點,刺繡技藝突飛猛進,成功在縣令之妻邀請各家女眷的重陽盛宴上得到了縣令之母的青睞。 雖然雙方結親多數看家世門庭,不過能和尹小娘子的家世抗衡的也不少,因此小娘子本人的表現就成了加分項。 十月份,縣令與尹家就開始走三書六禮了,十一月才定下來,只待來年正月完婚。 尹小娘子知道曲清江無法前來參加婚宴,但還是來找她了,然后就從她這兒知道了田氏的惡劣行徑。 尹小娘子十分生氣,咬牙切齒罵:世上怎有如此無恥歹毒的女人?! 曲清江道:此女并非主謀,其夫還有她頓了下,才是主謀。 尹小娘子聽出了她的未盡之言,知道其中必有內情,但也沒有追問。 回去之后,她去陪縣令之母刺繡,假裝無意地提及這事,縣令之母一開始還沒有什么反應,以為這件事已經處理好了。直到得知遭遇這事的人正是繡出《麻姑祝壽圖》的曲清江時,縣令之母才問了句:那以他人之子假冒戶絕之人之子的婦人便沒有受到懲罰? 尹小娘子憤慨道:那婦人趁著混亂與騙子老鄉逃了。雖說揭發了她騙人的真相,可造成了曲娘子先父的名聲受損,那些騙子卻沒有受到一點懲罰,實在是不公。 縣令之母沒跟尹小娘子說什么,但是卻跟縣令提起了這事。 第72章 案結 縣令聽了其母之言,并未言語,過了許久才道:今日我聽聞鵠山鄉有一戶人家,其所種稻禾,一畝田收成七石。娘覺得這事是真是假? 縣令之母道:凡事都得眼見方為實。 縣令頷首:正是,因而我打算明日到鵠山鄉一趟。而娘所提的曲家之事,巧得很,那個畝收七石谷的人家就是曲家。 縣令之母也覺得事情過于湊巧,像是特意安排好的,不過縣令之母并沒有被冒犯的不悅感,她道:那你此去,若是遇到曲家娘子喊冤,你正好可以審理此案。 縣令: 他忍不住問,娘何以對曲家另眼相待? 縣令之母微微一笑,道:說來我確實有私心。你爹步入仕途的頭幾年曾經回京述職,我跟著他到京城居住時,結識了一位朋友,她是文繡院的繡娘 當初我的壽辰,我之所以收下董氏的祝壽圖,那是因為它讓我找到了一些熟悉的痕跡。后來我找董氏打聽才知道,那幅刺繡跟我那發小確實有些淵源。 縣令問:難道是娘房中藏品中最多繡作的洛大娘子? 縣令之母頷首:沒錯,正是文繡院的繡娘之首的洛掌固。她曾有一個引以為傲的弟子,只可惜后來發生意外,那弟子的手指廢了根,無緣進入文繡院。她那弟子后來嫁了人,便銷聲匿跡了。董氏提及這曲娘子正是那皇繡世家岳家之女,跟洛掌固的弟子也對得上號。 縣令感慨:真是緣分啊! 不說私心,你管轄的縣發生了以親子冒充他人的遺腹子,以謀奪家產之事。你身為縣令,斷案平冤、教化百姓責無旁貸。這些人視朝廷刑律于無度,必須作出公正的處理,警示教化鄉民,往后方能減少此類事件。 你的表弟知永城縣,為政有名聲,連別的州縣不能決斷的案子都交給他處理,因為他斷案嚴明矜謹,不會因案子小而敷衍了事,你當習之。 縣令之母姓韓,是當朝副相之一的王左丞大女婿韓億的姑母,因而縣令的表弟正是韓億。二人也是同年,他們都是上一次殿試的進士,縣令來了清江縣,韓億則在亳州永城縣,縣令之母難免會拿二人來比較。 好在縣令也不嫉妒自己的表弟,他表示謹記母親之言。 翌日,縣令便以體察民情為由前往了鵠山鄉。 曲嘉雨幾乎是剛得到縣令來了的消息,便立馬往曲家跑,也顧不得會被人看見,直接從前門跑了進去:樂jiejie,縣令體察民情來了! 曲清江還在想趙長夏到底去做什么了,兩日都不曾回來,心里難免擔憂。聽到曲嘉雨的話,便猜是不是趙長夏請來的縣令。然而縣令又豈會為了一件民事案子而跑下鄉? 她道:我知道了,阿雨你先回家去,我去請縣令主持公道! 曲嘉雨不依:我也要去! 阿雨,你與我同去無疑于告訴別人,你是站在我這邊的,我不希望你也成為被排擠的那一個。 曲嘉雨道:我爹先前讓我別再總是往樂jiejie這兒跑,說是別人看到了會覺得他對三伯父的家業虎視眈眈,派我來跟樂jiejie套近乎。可事情到了如今這個地步,樂jiejie的繼承人身份已經沒什么可質疑的了,所以我才不會聽他的。 曲清江心里熨帖極了,沒有再阻攔她,與她帶著田氏、李氏一同出了門。 她們剛出門,便立馬有人跑去跟曲銘通風報信,后者聽說田氏也在,又驚又俱,還十分憤怒:田氏果然被她們藏了起來! 聽說縣令來了,我們不能讓她們見到縣令。曲湖當機立斷,讓自己的兄長和他的表親們去攔人。 不過他們還是晚了一步,縣令是沖曲家來的,來了后自然沒有在里正那兒多待,一邊詢問窮苦百姓的情況,一邊往曲家去。 里正并沒有發現縣令的真正目的,跟著縣令來到了離曲家不遠的地方,然后就看見了曲清江一行人被一群男子攔住了去路的事情。 這是發生什么事了?縣令問。 里正聯想起前兩日的事情,覺得有些不妙,剛想解釋,縣令已經走了過去。還傳來曲氏族人的聲音:樂娘,家丑不可外揚啊! 曲清江看見縣令過來,立馬悲戚地哭道:民婦有冤,求明府為民婦做主! 曲氏族人心里一驚,自知晚了一步,便趕緊道:這種小事,我們自家人替你討回公道就好,何必勞煩明府? 曲清江不管他們,徑直來到縣令面前陳述了田氏及其夫用他們的孩子假冒她爹的遺腹子,再伙同其族人謀奪她的家業之事。 曲氏族人一聽,便知道田氏果然已經出賣了他們,心里一涼。 縣令假裝自己是第一次知道這件事,十分憤怒地道:豈有此理,本官治下竟然還有這等事?必須嚴查,全部都帶回衙門處理。 攝于官府的威嚴,田氏等都不敢反抗,畏畏縮縮地被帶去了衙門。曲銘等人也被告知到衙門候審,他嚇得腿都軟了,覺得這事已經超出了他們的掌控,玩脫了! 曲湖問:趙長夏在哪里? 他的兄長回答他:沒看見他。 曲湖靈光一閃,想通了一些事,懊悔道:難怪這些日子沒看見他出門,他必定是前兩日便離開了鄉里!我說縣令怎么會這么巧就下鄉體察民情,原來是他搞的鬼! 不管他們如何懊悔,這事都已經不是他們可以cao縱的了。 一干人等被帶到了衙門升堂審理此案,田氏用自己的兒子假冒曲鋒的遺腹子來認親之事證據確鑿,已經沒有疑議,而唯一需要縣令明辨的是這事是否是曲氏族人在背后策劃。 曲銘等人自然會狡辯,說壓根沒見過田氏之夫,而田氏又沒有證據指證他們,雙方便只能扯皮條。 縣令正頭疼之際,趙長夏押著一個男人過來,說是此案的相關人員。田氏看見他也落入趙長夏之手,不禁心如死灰,悲戚地哭了起來。 此人正是田氏的丈夫鄭通,他從同伙那里得知田氏認親失敗后,便立馬逃到了鄰縣去。不過他一直做賊心虛,擔心官府會派人來抓他,所以他一直都跟同伙保持聯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