對于熊孩子，揍一頓多半就聽話了。

    她這么想著，表情的變化完全沒有逃過醫(yī)生的眼睛。

    他的眼底閃過一絲笑意：對于面前這位新任監(jiān)獄主，他已經(jīng)很快掌握了她的性情。

    越是強硬的和她碰撞，只會得到強硬的反擊。

    但對于別人的溫柔，她就完全拒絕不了了。

    在她過去的生命里，大概很缺真正的關心和愛護吧，所以才會在每次得到的時候格外珍惜看重。

    醫(yī)生幾乎猜到了她可能會如何對待19號，他微微彎起了唇角，輕輕扶了扶額：嗯，19號的這一頓好打，看來是逃不掉了。

    不過也好，正好他也很想看暴打19號呢。

    一頓暴打，不知道能不能緩解一點腰部拳打腳踢的悶痛？

    **

    顧蘅拎著小鳥進去的時候，19號還沒意識到自己即將迎來自己在監(jiān)獄里的第一頓毒打。

    它的排名高實際上并不是因為它自己有什么太大的殺傷力---從頭到尾只會玩血漿的家伙真算不上這個監(jiān)獄里殺傷力最高的異靈之一。

    但在監(jiān)獄主指南里，對19號的危險程度和管理程度排名極高，在指南里說的清清楚楚：直視19號時間過長可能會引發(fā)不可預知的精神崩潰后果。

    而大部分曾經(jīng)和19號相處時間相對比較長的覺醒者和監(jiān)獄長，也的確陷入了歇斯底里的瘋狂：甚至有覺醒者在看完19號播出的畫面之后就“砰”的一槍崩掉了自己的腦袋。

    這種瘋狂，讓把它最終封禁起來的覺醒者在【監(jiān)獄主指南】當中寫道：

    【死亡監(jiān)視器里的畫面似乎經(jīng)常光陸離奇、讓人陷入不知名的恐懼。

    真誠建議：不要打開監(jiān)視器！不要打開監(jiān)視器！

    如果再不行：請試試拔電線吧，也許這是唯一對抗畫面的方法了】

    顧蘅不知道在其他人眼里19號的畫面到底是什么樣的，但她剛提著小鳥走進去，監(jiān)視器上的畫面立刻刷拉一閃，然后就陷入了寂靜的黑白。

    等她拎著小鳥在它面前盤膝坐下來，監(jiān)視器頓了頓，忽然開始乖巧的播放起了“貓和老鼠”。

    看著畫面上的貓貓在老鼠洞前抓耳撓腮，顧蘅冷笑了一聲：這個欺軟怕硬的家伙的確沒有小鳥的【危險級】高，所以這個家伙本能的就感覺到了危險，現(xiàn)在倒是不再調(diào)皮了。

    但對于對方討好的行為，顧蘅根本就沒有絲毫心軟，她一把打開了小鳥，瞬間，小鳥的尖叫聲充滿了整個房間。

    高亢尖銳的聲音就連顧蘅這個主人都微微皺起了眉頭，而監(jiān)視器瞬間陷入癱瘓的靜默，上面可愛的貓和老鼠立刻變成了無數(shù)的雪花點點，瘋狂的閃爍起來。

    抓住監(jiān)視器一片空白的當兒，顧蘅一把按住了19號，拿著一把扳手開始暴力拆解它的殼子！

    從背后的螺絲開始，能擰開的就擰開，擰不開的全體敲開砸開撬開，總之，19號幾乎在片刻之后就變成了一堆散落在地面上的零件和一個光禿禿的顯示器---凄慘的簡直讓人說不出話來。

    等小鳥終于酣暢淋漓的唱完了一首歌，開開心心的在發(fā)揮完了自己的所有水平之后回過神來一看，這個房間的主人已經(jīng)變成了地上的一堆拼都拼不好了的零部件。

    “？？？”主人把19號拆了？

    這可是監(jiān)獄里唯一的一個電腦?。?/br>
    貴重財產(chǎn)來的！

    小鳥不敢置信的看向門口，卻對上了醫(yī)生縱容的笑意：他臉上深深的笑渦還在頰邊沒退下去呢。

    喂，你就放縱監(jiān)獄主暴力拆解了19號嗎？

    19號在地上扭了扭。

    屏幕上竭盡全力的、可憐巴巴的出現(xiàn)了一行字。

    顧蘅繞過去，一字一句的讀了出來：“舉白旗”

    然后頓了頓，消失之后又彈出來兩個字：“投降”。

    顧蘅嗤笑了一聲：瞧，看來哪怕是異靈，偶爾也是能聽得懂并且會說人話的嘛。

    頑劣的小孩子什么的，先揍一頓之后再溝通或許也是一種另辟蹊徑的解決方案呢。

    第24章 24如果我瘋了

    支離破碎的19號躺在冷冰冰的地板上,那一行投降閃了又閃，無端端的多了幾分可憐巴巴的意味。

    顧蘅還在猶豫著要不要接受它的投降，手心忽然微微一癢。

    醫(yī)生輕輕拽了拽她的手,一撇一捺的在她的手心悄悄打了個叉。

    大概是怕她不懂，這么簡單的動作,他在做完之后立刻又重復了一次，這次顧蘅感覺的清清楚楚：的確還是個叉叉。

    叉叉是什么意思？

    不要接受它的投降？

    莫非這家伙,實際上還在偷偷摸摸的干什么壞事？

    顧蘅看著地上的那一堆七零八落的零件，簡直不敢相信19號竟然還會假投降真搞鬼這一招。

    她提著那把扳手蹲在了19號面前,把它在自己手里敲了敲,“邦邦”兩聲,19號身下的地板都被敲得微微一抖：“投降？在我敲碎你之前，讓我看到你投降的誠意?！?/br>
    大概是怕對方聽不懂人話,扳手懟在了脆弱的顯示器上，顧蘅笑盈盈的看著顯示屏上自己的倒影，回頭問醫(yī)生：“我很好奇,要是顯示屏也敲碎了，19號的等級會不會降啊？這地方可沒辦法修理顯示器,硬件壞了可沒地方配去?！?/br>
    她頓了頓，仿佛完全沒意識到自己語氣里的威脅口吻：“反正我有一整個監(jiān)獄的異靈可以玩，要是這個壞了,我就再去玩下一個，損耗率什么的，也是我作為監(jiān)獄長的權(quán)限之一吧？”

    損耗率當然是不存在的,什么監(jiān)獄長的權(quán)限之類的，在之前的那些監(jiān)獄長身上或許還有可能是事實，但顧蘅根本就沒有這個權(quán)限,也不可能真的把19號敲成碎片。

    但一看就從來沒經(jīng)過生活的毒打的19號是不可能知道這些事的。

    在扳手懟上它屏幕的那一瞬間19號幾乎是秒慫，它稍稍一頓，屏幕上忽然跳出了一個畫面。

    不等顧蘅說什么，那個畫面已經(jīng)自顧自的播放起來。

    顧蘅本來還皺著眉頭，但當她認出屏幕上的女人就是自己的時候，她握著扳手的手指緊了緊，到底是沒有再敲下去。

    稍待片刻之后，顧蘅看清了那個畫面的狀況。

    畫面里的女人人事不知的躺在地上，旁邊的異常點忽然金光閃動，一整層的金色像是一團水一樣的驟然把她包裹在內(nèi)。

    那股金光像是水一樣的在往她的身體里滲透，從最開始的只在肌膚表層，到片刻之后慢慢的變成像是從她的每一寸皮膚、每一根發(fā)絲內(nèi)部發(fā)出來一樣。

    顧蘅從沒見過自己這樣的表現(xiàn)，也沒有自己變成了個金色繭子的記憶，但看著那個閃著金色光芒像個小金球一樣的異常點，她隱隱約約又好像記起了一點什么：相較于大多數(shù)安全區(qū)從來沒有見過任何一個異常點的民眾，她第一次遇見異常點，卻是在靈氣復蘇剛剛發(fā)生，管理層還在隱瞞這件事的最開始。

    自從她第一次遇到靈氣擴散而她撐不住昏迷之后，這個她生活的世界就變了。

    父親抱歉的目光，還有眾星捧月般的得意和驕傲，從見不得光的私生子變成了中心的女孩兒……

    莫非，畫面上的圖像就是她在醒來之后問遍了所有的知情人，但所有人都告訴她不存在的監(jiān)視錄像帶？

    看來19號所存儲的數(shù)據(jù)量之大，還超過了她之前的預期，它竟然連這個都有。

    顧蘅記得她醒來是在醫(yī)院，醫(yī)生說她氣血兩虛，撐不住覺醒的能量損耗，所以才會陡然昏迷。

    但看屏幕上的畫面，那金光明明像是水一樣的滲進了她的身體里：這種程度的和靈氣融合，分明就是覺醒的標志性象征！

    她是怎么失敗的？

    在這之后到底發(fā)生了什么？

    就在顧蘅心神動蕩的時候，屏幕忽然閃了閃，整個畫面上“唰啦”一下，重新蒙上了一層黑和紅色結(jié)合的血光。

    世界變成了動蕩的黑紅兩色，在視網(wǎng)膜上倏然交匯，顧蘅忽然感覺一陣頭暈目眩，她急退兩步，閉了閉眼，用力甩了兩下腦袋才感覺自己稍稍清醒過來。

    醫(yī)生已經(jīng)拉住了她的手。

    他不著痕跡的看了一眼在屏幕上得意的開始閃著一個嘲諷笑臉的19號，扶住了剛剛從眩暈中回過神來的顧蘅，低聲說道：“你看的太久了。”

    顧蘅喘息著點了點頭。

    在剛才的一陣暈眩過去之后，她也意識到了19號的小心思：這的確是一個時時刻刻都不忘記搞鬼的異靈。

    它的畫面安排的非常雞賊：在它給她播放的畫面里，被它插入了許許多多零碎的圖像，而它清楚的知道，這整個畫面就是她所關心的，并且能夠100%的吸引住她的注意力。

    它故意放出了這一段，就是為了誘使她把所有的注意力都放在屏幕上，而她看的越集中，越專心專注，在那不斷閃現(xiàn)的零碎圖像面前支撐不住所需要的時間也就越短。

    但那一段經(jīng)歷對她來講真的太重要了。

    她曾經(jīng)用過很多種方法想知道在自己昏迷的那段時間里到底發(fā)生了什么，卻萬萬沒有想到，在現(xiàn)實里用盡了方法找不到的錄像，卻竟然在這個地方找到了。

    醫(yī)生扶著她的手穩(wěn)定有力，顧蘅喘過了這兩口氣，再看向19號已經(jīng)黑掉了的屏幕，暗暗咬了咬牙，先對自己身邊的醫(yī)生點頭道謝，并且放開了自己緊緊握著人家手臂當支柱的手：“謝謝。”

    醫(yī)生擔憂的看向她：“今天不如先到此為止？改天等您好一點了再來。”

    顧蘅劇烈的喘息了兩聲，意外的沒有像之前的任何一任監(jiān)獄長一樣露出戀戀不舍的神色，而是毫不猶豫的點了點頭：“好?！?/br>
    **

    “醫(yī)生，”顧蘅和他走在無人的甬道上，也許是因為周圍太靜默，所以她的聲音聽上去隱約有那么幾分淡淡的冷意，“如果我瘋了，你還能治好我嗎？”

    這是她在剛才忽然想起來的問題。

    19號并不直接殺人：在它的介紹里，寫的也清清楚楚明明白白，它只會讓觀看者陷入恐懼、瘋狂。

    而她剛才的眼前一黑，也更像是某種精神攻擊的結(jié)果。

    這讓顧蘅忽然想起了她來的第一天就在監(jiān)控室里看過的前任監(jiān)獄主的下場：那時候她只想著這人真是殘酷、暴戾、兇狠，但結(jié)合她今天的經(jīng)歷，有沒有可能她的前任實際上精神狀況不佳？

    精神狀況不佳并不是導致攻擊性行為的借口。

    哪怕是精神病患者，也不是所有人都會表現(xiàn)出攻擊的傾向。

    但不論是在什么樣的情況下，顧蘅都不想自己變成和前任監(jiān)獄主有著相似行為的怪獸。

    所以她才問出了這個問題。

    不過她問出這個問題的時候就已經(jīng)有些后悔了：因為想起前任監(jiān)獄主的時候她就隱約猜到了答案。

    醫(yī)生穩(wěn)定的腳步停了。

    他們停在昏暗的走廊里，醫(yī)生長長嘆了一口氣，帶著無力的搖了搖頭。

    他低聲說道：“是的，我對精神類的問題，無能為力?！?/br>
    “嗯?！鳖欈款D了頓，她聽出了醫(yī)生聲音里的遺憾，想了想之后有些笨拙的說道，“如果有一天你發(fā)現(xiàn)我已經(jīng)在瘋狂的邊緣，我希望你不要救治我。因為哪怕rou體延續(xù)了生命，靈魂卻已經(jīng)痛苦不堪。那時候的我，或許已經(jīng)不是我了?！?/br>
    醫(yī)生僵住了。

    他淡色的眼眸帶著不可置信的看著顧蘅，嘴唇動了動，想說什么最終卻只是痛苦的搖了搖頭。

    顧蘅知道自己的請求對于一個天性就是治愈的異靈來講是非常痛苦又困難的請求，但她有種預感，在這個監(jiān)獄里，19號絕不是唯一一個以精神攻擊為主的異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