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此時此刻,他已經不再是畫中走出的謫仙,而是勾人魂魄,將拖人入地獄的妖孽。 額間一點朱紅,唯墮魔之人獨有,而身后一眾低眉斂目,神情恭敬的魔族,更是明晃晃昭示了他的身份。 大殿之中,噤若寒蟬,所有人難以置信地望著雨中之人,倒吸一口涼氣,久久難以回神。 誰也沒能想到,蒼瀾宗最優秀的弟子,放眼所有年輕修士里首屈一指的人,僅僅是他用來偽裝的表面,而他的另外一個身份,是魔界之主。 通敵之人?不,他本身就是敵人,而且整個是修仙界最大的敵人,是傳聞中令他們膽戰心驚的恐怖存在。 蕭清明一抬眼簾,冷冽無波的紅眸直直望過去,與楊羨魚的視線在空中交錯。 她被那道無比冰冷而不帶絲毫感情的視線注視著,仿佛佇立與雪山之巔,周圍風饕雪虐,寒風刺骨,心中顫動,面色忍不住白了白。 那視線在她身上頓了頓,然后越過她,凝聚于大殿上,在每個人的臉上一一掃過,玩味地看著每張臉上不同的情緒,猩紅的薄唇慢慢揚起來: “看來我要找的人,都已經到齊了。” 一股強大的魔氣和威壓逐漸騰升起來,陰沉沉地繚繞在蕭清明周身,眾人見此,更加驚惶,不過卻也有不怕死的人站出來—— “蕭清明你這畜牲!你偽裝成正道之士,害我弟弟慘死,我要你為我弟弟償命!” 說罷,用盡全力朝蕭清明沖過去,想要殺了他,他人攔都攔不住。 蕭清明執傘靜靜地站在原地,分毫未動,任由其靠近,轉瞬間兩人相距已不過半丈,那人見狀,心中一喜,還以為自己能夠將他殺了雪恨,忽然動作一滯,視野一陣天旋地轉,他看到自己的身體仍站在原地,維持著攻擊蕭清明的姿勢,可是不知為何……沒了頭顱。 閻厭收了手中的刀,冷眼瞧著妄圖襲擊蕭清明的人尸首分離,滴血未染蕭清明的衣擺,目露滿意,然后一腳踹開攔路的尸首,回到蕭清明身后。 從頭到尾,利落迅速,而蕭清明像是早已司空見慣,連眼睛都沒眨一下,末了,才輕挑眉梢,問道: “可還有人要尋仇?” 他就站在原地,好整以暇地等待著,好似在給所有人向他報復的機會,然而看到剛剛那人的慘狀,已經沒有人敢輕舉妄動了。 所有人沉默地望著他。 “既然沒有……”蕭清明長睫垂下,眼底染上森然冷意:“那我可就要來尋我的仇了?!?/br> 他一手負于身后,緩步走上殿外的長階,頎長的身姿步步逼近,忽然,一個人攔在了他的身前,阻隔了他的去路。 阻攔他的人是楊羨魚。 蕭清明抬首看她,神情冷漠。 楊羨魚仿佛對此毫無察覺,只是死死地盯著他。 蕭清明的眼中毫無波瀾,平靜道:“楊羨魚,讓開?!?/br> 生疏到不能再生疏的稱呼,一下子將兩人的關系打回到最開始,以往種種,不過如此。 胸口處傳來刀割般的絞痛,楊羨魚強忍住,露出一個比哭還難看的笑容出來,一字一頓,啞聲道: “放過他們,跟我走……好不好?” 如果可以,她想抓住眼前之人,帶他一起逃離浮世喧囂,逃離往日恩怨,逃到所有人都找不到的地方去,再也不管什么得道成仙,不管什么拯救眾生,匡扶正義…… 只要她能跟蕭清明在一起就好。 蕭清明聞言,似乎聽到了什么十分可笑的話,嘲諷道:“楊羨魚,你清醒一點,你為仙,我為魔,仙魔殊途,本就不可能在一起?!?/br> 與此同時,背后也傳來上官陵的聲音,“楊姑娘,不要再執迷不悟了!他一直以來都在欺騙你,蠱惑你喪失道心,難道你忘了么,霍云就是死在他們手里的,他們殺了多少無辜修士,手中又沾染了多少鮮血,這不是你把他帶走就能夠解決的問題,我等就算是死,也要追殺他到天涯海角,解決這個禍患!” “是啊楊姑娘,”姜景語皺眉道:“你可莫要再被蕭清明所惑,鑄下大錯了?!?/br> “……” 蝴蝶在成為蝴蝶之前,必然會結繭自縛,把自己裹在一個相對安全的地方,慢慢靜待成長,然后再掙脫這種安全,飛出去,飛向廣闊無垠的天地間。 可如果她是蝴蝶,她只想死在繭里。 然而偏偏有人不遂她的愿,硬要把她的繭撕開,給她看這血淋淋的世界。 “我知道!用不著你們來一遍又一遍地提醒我!” 楊羨魚爆發出一道吼聲,轉身望向上官陵和姜景語,雙目赤紅,幾乎快要哭出來:“我知道他率領魔族戕害眾生,罪無可恕,可你要我怎么辦?!親手殺了我心愛之人?亦或者眼睜睜看著他去死?縱然有萬分之一的可能,我也想替他承擔所有罪孽,救他的命!” “我自己作的孽,你憑什么替我承擔……”低低的聲音從身后傳來,輕到楊羨魚只能聽到后半句,而其中還隱約夾雜了一絲嘆息。 在她回身之前,那雙血色的眸子里似有千萬情緒涌動,但都被狠狠壓下去,換成了挖苦與譏諷: “何況,我也不稀罕你來救我?!?/br> 他居高臨下地盯著楊羨魚,哂笑一聲,“楊羨魚,我根本就不喜歡你,接近你,也只是為了誘惑你,讓你慢慢喜歡上我,溫水煮蛙,蛙死而不自知,你無法對我拔劍,便是我要達到的目的了?!?/br>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