陳鶴森陡然松了口氣，梁蔚留意到他神色的變化，溫聲解釋：“是先前上香的時(shí)候蹭上的?！?/br>
    陳鶴森淡淡嗯一聲，依舊握著她的手，他的指腹有點(diǎn)涼。梁蔚動了動，陳鶴森這才松開她的手：“我在隔壁訂了家房間?！?/br>
    梁蔚一怔，抬頭看他一眼：“可明天不是你外公的壽宴，你不回去嗎？”

    陳鶴森：“說過了，我外公會理解?！?/br>
    梁蔚抿唇，想了想說：“其實(shí)你不用這樣，我一個(gè)人沒事的。”

    陳鶴森咳嗽一聲，嗓音微啞，笑笑道：“可是我怕我要是沒在，你會被人欺負(fù)?！?/br>
    第76章 “以后不會讓你辛苦了?！薄?/br>
    梁蔚心跳加速, 想說些什么，又聽到陳鶴森的咳嗽聲，她擰起眉, 仔細(xì)看了他幾眼，見他臉色也不是很好, 不由問了句：“你是感冒了？”

    陳鶴森搖頭，拳頭抵著嘴邊：“只是有點(diǎn)著涼, 晚上睡一覺就好?！?/br>
    聞言，梁蔚墊著腳, 伸手要去摸他的額頭, 指腹還未碰到, 就被反握住手，拿了下來：“真沒事?！?/br>
    梁蔚說：“那你還是快回房間休息吧?！?/br>
    陳鶴森神色放松, 笑著看她一眼：“這么快就想趕我走了？”

    梁蔚解釋：“我不是這個(gè)意思。”

    陳鶴森說：“我還沒吃飯，你陪我去吃點(diǎn)？”

    梁蔚沒作聲，陳鶴森眼睛盯著她：“不愿意？”

    梁蔚心口發(fā)軟, 遲疑片刻，還是舍不得拒絕他：“好。”

    陳鶴森低了頭, 伸手撓了下眉心，似笑非笑道：“我還真怕你會拒絕我?！?/br>
    梁蔚眼眸閃了閃，轉(zhuǎn)身往門口走去。

    陳鶴森跟了上去, 兩人一道走出房間，進(jìn)入電梯時(shí)，陳鶴森接到了楊鑫的電話。

    電梯里沒有其他人, 只有他們兩個(gè)，安靜的電梯里，能聽到那端楊鑫的說話聲, 大概是問他到了蘇城沒有。

    陳鶴森看了眼身旁的梁蔚，說：“到了?！?/br>
    楊鑫說：“到了就好，小梁呢，不會還不見你吧？”

    陳鶴森嗓音低沉：“見到了。”

    楊鑫：“得，那你這趟沒白跑了。前幾天聚餐，看你那魂不守舍的樣子就倒胃口，小梁要是再不和你和好，我就得出馬了。”

    陳鶴森笑了一聲：“吳教授要是問起，你幫我說一聲?！?/br>
    “行，知道了?！睏铞我矝]多廢話，“不打擾你們兩了。”

    蘇城是南邊的臨海城市，夜里非常熱鬧。

    兩人出了酒店，對面就是一家燒烤攤子，路沿上擺了幾張桌椅，坐著不少客人，空氣里充斥著燒烤的香味。

    梁蔚在附近的店面找了一家粥鋪，這個(gè)時(shí)間點(diǎn)，一般沒有什么人會來喝粥?？帐幨幍牡昝?，只有一個(gè)坐在點(diǎn)餐臺后拿著手機(jī)看電視劇的中年男人

    中年男人見兩人進(jìn)來，抬了下眼皮，不怎么熱情道：“想吃什么，菜單就在桌面上。”

    陳鶴森倒不覺冒犯，拿過桌上的菜單，點(diǎn)了份海鮮粥，他側(cè)了側(cè)眸，問梁蔚：“你要吃點(diǎn)嗎？”

    梁蔚：“我先前吃過了?！?/br>
    陳鶴森將菜單丟回桌面，拿了餐具過了下熱水。

    喝完粥出來，對面的燒烤攤又換了一撥客人。陳鶴森留意到她的視線，順勢看了眼：“想吃？”

    梁蔚搖搖頭：“沒有。”

    話音剛落下，握在手心的手機(jī)響了起來，梁蔚瞥了眼來電顯示，是梁國棟的號碼，只是她一直沒有存他的名字，梁蔚按了接聽鍵，將手機(jī)舉在耳畔：“有事嗎？”

    梁國棟清了清嗓子：“你奶奶想今晚見你一面。”

    陳鶴森指指旁邊的路燈，示意她。梁蔚點(diǎn)頭，看著陳鶴森走到路燈下，掏出煙。

    他低著頭，挺直的肩線軟塌下去一點(diǎn)，伸手掏口袋找煙。幾秒后，他從煙盒里取出了一根煙來，叼在嘴里。梁蔚微微蹙眉，陳鶴森似乎察覺到她的視線，抬眼看了過來，兩人視線交匯，陳鶴森睨見她緊蹙著秀眉，嘴角勾起一抹弧度，他摘下嘴里的煙。

    梁蔚臉上的表情緩了緩，那端梁國棟見梁蔚遲遲出聲，又叫了她一聲，梁蔚稍稍回神：“明天再說吧，我準(zhǔn)備睡下了?！?/br>
    梁國棟沉默一分鐘，最后說：“好，那你先休息，明天再說這事?！?/br>
    梁蔚輕輕嗯一聲，掛斷手機(jī)，走到他身邊，沒忍住道：“你還生著病，別抽煙了?！?/br>
    陳鶴森低笑一聲，將煙丟到旁邊的垃圾桶里：“行，聽你的?！?/br>
    梁蔚挪動腳步：“回去吧。”

    第二天，梁蔚五點(diǎn)多就醒過來，走到窗邊，天色還未大亮，街道上只有環(huán)衛(wèi)工人在清理路面。她這會也沒睡意，干脆去衛(wèi)生間洗漱了一番，等到六點(diǎn)半出門時(shí)，陳鶴森剛好也從隔壁的房間出來。

    梁蔚關(guān)門的動作停了停，陳鶴森朝她走來，說：“走吧。”

    梁蔚輕輕嗯了一聲，聽他剛才的說話聲，嗓音倒不如昨晚沙啞，應(yīng)該是好了一點(diǎn)。

    還未到巷口，就聽到殯儀隊(duì)打鼓敲鑼的響聲，梁蔚腳步停了停，陳鶴森看她一眼，牽過她的手，手上溫暖的力度，讓她稍稍穩(wěn)了穩(wěn)心神，轉(zhuǎn)過頭看他一眼。

    陳鶴森柔聲問：“這么看著我，做什么？”

    梁蔚搖搖頭：“沒有?！?/br>
    梁國棟一早醒來就開始忙碌，見到兩人走近身影，他的視線先落到梁蔚身旁的年時(shí)男人的臉上，神色閃過一絲詫異：“這位是？”

    陳鶴森從容道：“梁叔，我是鶴森。”

    梁國棟上下打量了陳鶴森一眼，笑著拍了拍陳鶴森的肩頭：“鶴森，好多年沒見了，你都長這么大了，你爸爸還好吧？”

    陳鶴森：“他挺好的?！?/br>
    “我和你爸也有好多年沒見了?！绷簢鴹澑袊@了句。

    陳鶴森：“他其實(shí)也挺想見您的?！?/br>
    “你現(xiàn)在是接手你爸公司了吧？”

    “沒，我在六院工作?！?/br>
    “醫(yī)生啊，當(dāng)醫(yī)生挺好的。”

    梁國棟還要cao心出殯的事，和陳鶴森聊了幾句，就被人喊走了。

    十點(diǎn)后，一行人將遺體送到火葬場火化，領(lǐng)了骨灰盒，又送到墓園。哀慟悲戚的哭聲傳來，紙錢在風(fēng)中翻滾，濃黑的煙霧繚繞上升。

    逝者已逝，生者如斯。

    梁國棟走了過來，他的眼睛有點(diǎn)紅，他伸手抹了把臉，掏出煙盒，遞了根煙給陳鶴森：“等會回去，你和梁蔚來家里吃飯?！?/br>
    陳鶴森還未回答，梁蔚就先出聲：“不用了，我們訂了機(jī)票，等會就要回去了?！?/br>
    梁國棟神色微僵，陳鶴森伸手輕輕碰了碰梁蔚的胳膊，說：“我先去那邊打個(gè)電話，你和叔叔先聊?！?/br>
    梁蔚點(diǎn)頭：“嗯?！?/br>
    等陳鶴森走遠(yuǎn)了，梁國棟才收回視線：“鶴森不錯(cuò)，你和他在一起，我很放心，你mama這幾年過得怎么樣?！?/br>
    梁蔚看著他，嘲諷地笑了笑：“我以為你早就不關(guān)心我和我mama。”

    梁國棟點(diǎn)了根煙，蒙頭抽了兩口，才說：“我有我的難處，你爸爸我這幾年也過得不容易?！?/br>
    梁蔚忽然失去了和他繼續(xù)交流的興致：“我不想知道你這幾年過得怎么樣，當(dāng)初你丟下我和我媽。也從來沒想過我們是如何熬過那些日子的。早在高二那年，我就沒有父親了。我這次會來參加爺爺?shù)脑岫Y，也是為了我媽來的，她這人心腸軟，我不想讓她良心不安，僅此而已，我希望這是你最后一次聯(lián)系我和我媽。”

    梁蔚一口氣說完，沒有給梁國棟再多的反應(yīng)，便轉(zhuǎn)身朝陳鶴森走去。

    陳鶴森微瞇著眼，見她走來，眼睛通紅，他眉頭一皺，掐了煙：“談好了？”

    梁蔚忽然間覺得很疲倦，淡聲道：“我們回去吧?！?/br>
    陳鶴森：“不等梁叔他們了？”

    梁蔚搖搖頭：“不等了?！?/br>
    陳鶴森若有所思地看她片刻，握住她的手，她的手指有點(diǎn)涼，陳鶴森攥了攥：“走吧?！?/br>
    兩人坐車回去，梁蔚一路無話，直到進(jìn)入酒店房間，陳鶴森關(guān)上房門，后背一暖，陳鶴森身體倏然一僵。

    梁蔚從后背環(huán)住他的腰，低聲說：“陳鶴森，你能抱我一會兒嗎？”

    陳鶴森垂眸，看了眼覆在他腰間的手，他低低嘆了口氣，轉(zhuǎn)過身，長臂一伸，將她攬入懷里：“想哭就哭，別憋著，嗯？”

    梁蔚低聲說：“我不想哭，為他哭不值得?！?/br>
    陳鶴森沒說話，靜靜抱著她，直到領(lǐng)口處有溫?zé)岬臐褚狻Ｋp拍著她脊背的手頓了頓，停在半空中，她帶著哭腔的聲音在寂靜的房間里響起：“雖然一開始他給我打電話說爺爺去世了，那一刻，我是有那么一點(diǎn)悵然，但悵然過后似乎就沒有別的感覺。我知道他們當(dāng)初知道我是個(gè)女孩，對我mama頗有微詞，但他們是對我其實(shí)也還算可以，可我回來看著我爺爺躺在那里，卻是一點(diǎn)眼淚也沒有，你說，我是不是有點(diǎn)沒良心?！?/br>
    陳鶴森：“怎么會沒良心，你做得挺好的了。”

    梁蔚：“我爸這人壓根就不負(fù)責(zé)，其實(shí)我挺羨慕你的，高二那會吃飯，我就看得出來，陳叔叔和陳阿姨的感情很好。不像我爸媽，從我有記憶起，他們就成天吵架，有時(shí)候鬧得兇了。我爸還會動手打我，其實(shí)這么多年過去了，我還是恨著他?！?/br>
    “昨天我問我媽還恨不恨我爸，她說她已經(jīng)放下了，可我還是放不下。當(dāng)初他們鬧離婚，我給他打了十幾通電話，他都沒接。他怎么能這樣對我和我媽呢，我一直想不通。”

    陳鶴森知道她高中那幾年過得不容易，但他沒想到竟是這樣難。她也不過和他一樣的年紀(jì)，還比他要小兩個(gè)月，卻遭受了比他更多的苦。心臟仿佛被細(xì)密的針刺著般，泛起密密麻麻的疼意，他抱緊了她。

    梁蔚重重吸了下鼻子，平復(fù)了下情緒，才緩緩開口：“那天在撫市一中的cao場，你問我高三的時(shí)候，是不是很辛苦，其實(shí)真的挺辛苦的?！?/br>
    陳鶴森伸手擦去她眼角的淚水，低下頭，在她耳邊說：“以后不會讓你辛苦了?！?/br>
    第77章 嗯，那再抱一會兒?！薄?/br>
    梁蔚心里像被注入一股暖流, 她緩了一會兒，直到情緒完全平復(fù)下來，才輕聲開口：“我先去下洗手間?！?/br>
    陳鶴森松開手：“去吧。”

    梁蔚走進(jìn)洗手間, 洗了臉出來，陳鶴森背對著她站在窗邊接電話, 指節(jié)輕輕敲擊著窗沿，似聽到身后的動靜, 他回過頭看了她一眼：“等會的航班，今天就不帶她去了, 我也不想逼她太緊, 真帶她去了外公的壽宴, 只會讓她處境更尷尬，這事你先幫我瞞著, 就別和我爸媽說了。”

    梁蔚大概猜測到對話的內(nèi)容，她朝他走近，陳鶴森剛好講完電話, 梁蔚看向他：“舒喬姐的電話嗎？”

    陳鶴森把手機(jī)揣回兜里，點(diǎn)點(diǎn)頭。

    梁蔚：“是為你外公的壽宴的事？”

    陳鶴森輕笑一聲：“你想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