時間已經不算早，王彤定的ktv就在對面，穿過一條馬路就到，ktv顯目的霓虹招牌在夜色里閃爍。

    走在前面的的男生忽然回頭問了句：“班長，哪間來著？”

    “2039。”

    “群里不是都發了嗎，還問。”

    “我這沒看群啊。”

    狹窄昏暗的長廊都是她們班級同學此起彼伏的談話聲，2039在二樓最里面的一間，包廂里開著燈，黑色的大理石桌面上已經擺著幾盤小食。

    王彤定的包廂算是這個家店里最大的，但她們班超過半數的人都來了，這間包廂一下子顯得有些逼仄，走動不開，還有些同學站在門口沒進來。

    王彤正為難之際，常興宇說：“班長，對面那間也是我們的。”

    王彤啊了聲：“我只定一間啊。”

    “森哥定的，你組織一部分同學到另一間吧。”

    王彤吶吶道：“這不太好吧？”

    “沒事，他說了他聚餐沒到，這算是補償了。”

    兩間包廂一分攤，空間瞬間就寬敞了不少。梁蔚和李橙她們沒去另一間，宋杭杭攤在沙發上玩著手機上的俄羅斯方塊，說：“不知道學委等會會在哪一間。”

    李橙握拳：“希望來我們這間。”

    半個小時過后，陳鶴森才到，他先過來打了聲招呼也沒停留，徑直去了另外一間，對面那間大多數都是男生，所以女生都不愿意過去。現在陳鶴森一來，情況又有些不一樣了，包廂里的幾個女生坐不住了，悄悄溜了出去。

    宋杭杭一副老神在在的表情：“她們肯定是去對面的包廂了。”

    梁蔚下意識看了眼緊閉的房門，李橙說：“要不我們也過去看看。”

    宋杭杭說：“算了，目的性太強，梁蔚，你要唱歌嗎？”

    梁蔚搖頭。

    宋杭杭眼里躍躍欲試：“嘻嘻，我有點想唱，可我唱歌一般唄。”

    李橙：“這有什么，來kiv就是發泄心情的，又不是開個人演唱會。你要唱哪首啊，我給你點，班長都敢唱了。”

    班長王彤原本在和另外一個女生說話，聞言，也沒生氣，掐著腰：“李橙，不帶人生攻擊的。”

    李橙嘻嘻一笑：“我錯了，班長大人。”

    李橙和宋杭杭跑到點歌臺的椅子上，兩人在挑歌。

    梁蔚從外套口袋里拿出手機看了眼，已經九點多了。她又看了眼門外，內心掙扎了會，起身出門。

    長廊光線昏暗，對面的包廂門沒關緊，還留有一道門縫，動感十足的音樂聲從里頭傳來震顫著耳膜，梁蔚微微蹙眉。

    這時原本只留一道小縫隙的門，被里頭的人拉開，梁蔚在那一瞬間越過常興宇的肩膀看向身后，然而包廂里關著燈，唯有射燈亂閃，壓根就看不清誰是誰。

    常興宇沒將門帶上，下巴往里頭示意了下：“要進來嗎？”

    梁蔚收回了視線，佯裝鎮定：“你誤會了，我要去洗手間。”

    常興宇說：“我還以為你也跟那些女生一樣，沖森哥來著。”

    梁蔚淡淡地笑了笑，岔開話題：“你去哪？”

    常興宇說：“哦，陳鶴森讓我去前臺拿飲料。”

    視野陷入光亮處，梁蔚就看見靠在吧臺旁的陳鶴森。

    常興宇眼神疑問：“就這些，你拿不動？”

    陳鶴森：“你拿進去。”

    常興宇愣了一下：“你不進去了啊？”

    “接個電話，你先進去。”

    常興宇沒強求。

    梁蔚去了洗手間回來，經過吧臺時，沒看到陳鶴森的身影，只聽到柜臺的兩個女店員在聊天，聊天聲音還挺大：“現在高中生長得怪好看的。”

    “你是說剛才那個吧？確實長得不錯。”

    “老娘讀書那會要是有這么一個男生，肯定跟他早戀啊。你看就剛才那個男生，指不定他們班級有多少女生偷偷喜歡他的。”

    “其實吧，我高中的時候也喜歡一個男生，長得肯定不如剛才這位帥哥，不過我那時候確實慫，都不敢跟人說話，現在還挺后悔的，要是那時候和他表白，不說能不能在一起，但畢竟也勇敢過一回啊，哎，不說了，說多了都是逝去的青春啊。”

    第24章 要勇敢一回嗎？

    梁蔚原本都走過去了, 余光捕捉到樓梯口的男生的背影時，身體率先大腦作出反應，不自覺地停下腳步, 她連片刻的遲疑都沒有，折身朝樓道走去。

    吧臺正對面就是樓梯口, 男生的身影投映泛黃的墻面上，是一團扭曲放大的輪廓, 像個巨人。他今天穿了件白色的薄款衛衣，他原本氣質就干凈, 穿了白色的衣服更甚。陳鶴森舉著手機貼在耳邊, 微微低著頭, 另一只手輕輕敲擊著銹跡斑駁的欄桿：“班級聚餐，行, 知道了。”

    梁蔚盯著那個身影，盯了久了，眼前人的身影漸趨模糊。她想起吧臺后的那兩個小jiejie說的那番話, 要勇敢一回嗎？

    那一句“不說能不能在一起但畢竟也勇敢過一回”，就像無意間擲落的猩紅煙頭, 點燃了那條長長的紅色引線，眼看要燒到頂了。

    有什么東西重重壓迫著胸肺，梁蔚忽然有些呼吸不過來, 她張了張唇：“陳——”

    陳鶴森把手機揣入兜里，回頭時，意外撞上梁蔚的視線。他愣怔了兩秒, 眼里閃過一抹驚詫：“梁蔚，有事？”

    梁蔚看著陳鶴森的臉，突然就說不出話來。

    陳鶴森皺眉又喚了她一聲：“梁蔚？”

    過了許久, 梁蔚才找回自己的聲音，訕笑：“沒事，我準備回去了。”

    陳鶴森揚了揚眉梢：“這么早，不多玩會？”

    梁蔚：“我媽來接我了。”

    梁蔚快步從男生身旁擦過，連下了幾級臺階，腳步頓住了，突然出聲叫住他。

    陳鶴森回頭，男生灰色的影子橫陳在階梯上，與她的腳尖只隔了一層的臺階，看著咫尺之間，仿佛伸手就可以觸碰到，其實遠隔天邊。

    梁蔚手指摳緊手機，輕聲說：“你能幫我和班長說聲我先走了嗎？”

    陳鶴森敏銳地察覺到她情緒的變化，微微瞇著眼睛，盯著她看了兩秒，然后陳鶴森點點頭說：“好。”

    “謝謝。”

    梁蔚轉身快速下了樓，走出大廳，呼吸間盡是清冷的空氣。她慢慢地蹲下身，看著腳邊的那團影子。眼眶漸漸有潮熱，梁蔚深吸了口氣，將那些酸澀強壓了下去。

    在十字路口等綠燈時，手機收到了宋杭杭的□□信息，問她去哪了。梁蔚沒有回復，直到上了公交車，找到一個空位坐下，才收拾好情緒給宋杭杭回了條信息。

    梁蔚：我回家了，你幫我和李橙說一聲。

    宋杭杭：啊，你怎么突然就走了呀。

    梁蔚：我媽打電話催我了，所以就先走了，不好意思啊。

    宋杭杭：沒事啦，那你注意安全哦。

    梁蔚將手機重新放回外套口袋里，扭頭看向窗外。玻璃窗上倒映出一張臉，眉眼黯淡，像失去了光彩。她朝玻璃窗里的自己擠了個笑容，卻發現比哭還難看。

    梁蔚到家之后，□□消息提示音一直響。梁蔚沒什么心情去查看，拿了衣服去浴室洗澡。洗完出來，已經快十點。手機有一通未接電話，是宋杭杭打來的。

    梁蔚怕宋杭杭有急事，回撥電話，等了幾秒，手機才接通：“哎，梁蔚，你怎么現在才接啊。”

    “我剛才去洗澡，沒聽見，怎么了？”

    宋杭杭語氣遺憾：“哎，你走太早了，李橙誠不欺我，學委唱歌真的得很好聽哦，媽呀，我耳朵都要懷孕了啊啊。”

    梁蔚眸光微閃 ：“是嗎？”

    “是啊，真得很好聽，嘿嘿，不過我錄音啦，已經發□□給你了哦，記得查收。”宋杭杭說，“哎呀，我也要去洗澡了，先這樣了。”

    “好。”

    梁蔚臥室的窗戶正對著馬路上，夜里總能聽到汽車駛過的聲音。今晚一反常態，車子似乎比以往更多。

    梁蔚困意盡消，她睜著眼睛看著天花板。過了會兒，她伸手從枕頭底下拿出手機和耳機，耳機塞入耳里。

    手機屏幕瑩白色的光線照亮了她的臉孔，梁蔚猶豫了兩秒，手指輕觸播放鍵。背景音有些嘈雜，常興宇高聲：“想要錄音的，趕緊準備啊。”

    然后男生隱隱帶笑的聲音響起：“別錄音啊，各位，賣我個面子，要是唱得不怎么樣，傳出去不是砸我們班的臉面？”

    李橙：“學委，你這話就客氣了，你這張臉就是我們班的門面啊。”

    “就是就是。”

    又是一陣應和聲，直到前奏緩緩流淌，包廂里的人都不約而同地安靜了下來。

    “總是夢見云層之上飛過子午線 ，分不清是黑夜還是白天，帶著裝不下的期待匆匆的趕來，

    我再想一遍想一遍，我們尋找著在這條路的中間，我們迷失著在這條路的兩端，每當黃昏陽光把所有都渲染，你看那金黃多耀眼。”

    男生的聲音富有磁性，溫柔疏懶，沒什么技巧，僅僅依附著感情娓娓唱來，似乎能讓人疲倦的心情得到片刻的撫慰。

    梁蔚有一瞬空間的錯亂感，好像她就身在那間包廂的現場，聽著他唱這首歌。陳鶴森并沒把這首歌完整地唱完，只是唱了一小段。

    音頻播完后便自動停了下來，寂寂長夜里，馬路上不再有汽車來往，一切都靜得落針可穩。梁蔚清楚地聽見她胸腔里失序的心跳聲，一聲響過一聲。緊閉著嘴唇，手指再次觸碰屏幕，男生熟悉的聲線又一次響起。

    梁蔚昨晚睡得晚，第二天醒來時，還是被周珍敲門聲吵醒的。她睜開眼，第一時間就去看手機，按了下側邊的按鍵，手機毫無反應，估計電量消耗光自動關機。

    周珍推門進來：“還沒醒啊，昨晚很晚睡？”

    梁蔚裹著被子坐起來：“這就起了。”

    周珍：“洗漱一下出來吃飯，我今天買了你愛吃的小籠包。”

    “好。”

    梁蔚洗漱完出去，周珍坐在餐桌前在剝一顆茶葉蛋，說：“下周一我準備去南邊看你爸爸幾天，你一個人敢住家里嗎?要是不敢，我把你姥姥接來，讓她陪你住兩天。”

    梁蔚低頭喝了口豆漿：“會不會太麻煩姥姥了，我還是自己住吧。”

    周珍說:“這樣也行，你晚上睡覺前記得關好門窗，我和對面的林阿姨也說一聲，讓她稍微注意一下。”

    梁蔚嘴里嗯一聲。

    周珍又自言自語：“這小區的安保環境也挺好的，應該沒問題。”

    梁蔚笑了：“媽，你別瞎擔心了，我這么大的人，一個人住沒問題的。”

    雖然梁蔚和周珍說好自己一個人住，但姥姥得知周珍要去南邊一周怎么也不放心，直接收拾了幾件衣服坐車來市區打算陪梁蔚住幾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