程琛沒反應，她怔了會兒，拍了拍他的肩：“程、程琛，你沒事吧？”

    隱約傳來兩聲低笑，程琛忍著笑忍得胸腔有些發顫，他抬起頭，唇角噙著笑，又恢復了平日里吊兒郎當的樣子：“好學生，你們時間都是按秒算的嗎？多一秒都不給我？”

    “……”寧兮推著他的肩把他推開，有點小脾氣地皺眉：“是你說五秒的。”

    在大灰狼和小白兔的博弈里，從來就沒有實話，你懂不懂？

    程琛想說這一句，看見她氣鼓鼓一副自己被騙了的眼神時，他好笑地把話收了回去，站直了身子，隔著口罩戳了戳她的臉：“感冒還沒好？”

    “好得差不多了。”寧兮點了點頭，揚手想把自己的口罩扯下來，卻被程琛先了一步，他食指揚起把她臉上的藍色口罩撩下兜在下巴處，食指還停留在口罩上，若有若無地碰到她的臉頰。

    一時間，兩人都愣住了。

    寧兮沒想到他會這么突然，只是直勾勾地盯著他，而程琛，他呆呆地看著她，扯著她口罩的手指都忘了拿下來。

    寧兮的膚色很白，小小的瓜子臉，那雙干凈空靈的小鹿眼下有一顆淺淺的小淚痣，因為驚訝，她紅潤的唇微微張著，模樣有些怯生生的可愛。

    平心而論，她的模樣算不上一見傾心的好看，卻有著一種獨特的氣質，瓷娃娃般的小臉讓人想捧在手心里，那顆右眼下的小淚痣，讓程琛覺得：你若是惹她哭，都是在犯罪。

    一時間，程琛心尖有一種覆滿了奶油的甜軟。

    “長得這么可愛，為什么要遮起來？怕被我看啊——”語調拉長的調侃。

    程琛默然收回手，手指放回口袋里，感覺自己的心跳得快而有力，他手指攥著口袋里的煙盒，徹底把煙盒攥成了紙片。

    “你少自戀了！”寧兮氣鼓鼓地瞪了他一眼，又覺得不夠，朝他撇了撇嘴，不理會他的調侃。

    離得最近的ktv音響聲音停了下來，周圍安靜了不少，程琛個子比她高出很多，垂著眸子看她，能看到空氣中飄飛的塵埃和她干凈的眼睛。

    “你還記得兩個月前我和你說了什么嗎？”不知道是不是被凍得，程琛聲音有些啞。

    寧兮瞪著他不答話——兩個月前你說那么多，誰每一句都記得？

    “小朋友，眼神收收。”程琛按著胃口，重復了一遍當時的話。

    要不然我會覺得你在勾引我。

    -

    洗完澡，程琛扯來一條浴巾裹在腰間走出浴室，沒擦干的水滴順著他的胸口蜿蜒，淌過他緊實的腹肌落入浴巾里。

    他住的是一間三居室公寓，沒開燈，周圍一片漆黑，而他喜歡這種黑暗的感覺。

    放在沙發上的手機屏幕亮了兩下，他抓過手機掃了一眼，是黃毛。

    黃毛：【琛哥！我表姐的貓生了！小貓有兩個多月啦！】

    程琛坐到沙發上無奈地戳了戳額角：【和我有毛關系？】

    黃毛秒回：【沒有關系！沒有關系！】

    【還有一只小貓沒人養，我想問問你要不要養？特別可愛，就是個折耳貓，應該是返祖……】

    下面還發了兩個視頻過來。

    程琛沒耐心看完黃毛的長篇大論和小視頻，回了句：【不養。】

    微信剛發出去，一通電話打了進來，程琛看了眼屏幕上顯示的號碼，按掉。

    對方不死心，接二連三地撥了幾次，程琛干脆不理會了，任由手機響著。

    過了好久，新的一通電話打來，屏幕上顯示‘張叔’，他猶豫了會兒，接了起來。

    “小琛啊，”對方的聲音傳來，帶著溫柔的和藹，“還沒睡呢？”

    程琛沒回答，按了按眉心，心情不大好：“張叔，是他讓你打來的？為了沒寫作業被罰跑cao場的事吧？”

    “哈哈哈哈，”張叔笑了笑，“小琛啊，你也知道，程總把你放進一中，自然是想著你能跟著好好學習，咱們畢竟高二了，也不能一直……”

    “呵，”程琛從茶幾上拿過煙盒，抽出一支煙點上，“他怎么想著管我了？不是說不認我了么？”

    “哎呀呀，小琛啊，你也知道程總的脾氣，他當然是要管你的，怎么會不管你？”

    程琛吸了口煙，緩緩吐出，只覺舌尖一陣麻痹。

    心也能麻痹就好了。

    “那他憑什么管我啊？憑他害死了我媽？”

    “……”張叔沒吱聲，他覺得不管自己怎么說，都能被這孩子繞回去，只能把程總交代的和他說一下，“小琛，程總說學校的事他會處理，要你靜心學習，以后什么酒吧ktv都別去了。”

    ……

    一通電話泛善可陳，程琛不可能按照他們說的做。

    他癱坐在沙發上，雙腿架在桌子上，一根一根地抽著煙，思緒也不知道飄向了何處。

    過了不知多久，他掐了煙，起身回到主臥，開了燈。

    一束白熾光亮突然閃進來時還有些刺眼，他瞇起眼睛，把掛在書桌正上方巴掌大小的紅色荷包拿了下來。

    打開，里面是幾團皺巴巴的紙團，下面不知道放了些什么，硌手。

    程琛把最上面的一個紙團拆開，泛黃的紙條里寫著：

    那個女孩大gai是我見過最可愛的小太陽。

    歪歪扭扭的小學生字跡，不會寫的字還拼了拼音，有點稚氣。

    程琛捻著紙條，好半天，他把‘最可愛’改成了‘第二可愛’。

    這么多年過去了，他不知道紙條里寫的女孩身在何處，但他知道，‘最可愛’的位子有了別人。

    第14章  你別靠這么近   他湊近慢悠悠說：你害羞……

    這一晚寧兮夢魘纏繞，一個夢接著一個夢地做，都不是什么美夢，醒來也忘記了。

    一覺醒來，已經九點多了，她索性縮回被子里繼續窩一會兒。

    只是還沒享受太久，就被黎晴扯了被子。

    “看看幾點了！還睡呢！”黎晴一向溫柔，只有在叫她起床和她考試沒考好時異常暴躁，她把寧兮的被子掀了一半，“我忘了跟你說了，浩文今兒入職，我下午有手術走不開，你代我去一趟？”

    寧兮不情不愿地閉著眼翻了個身，小小地抱怨：“媽，他入職我們為什么要去呀？”

    “他爸媽出差走不開，他媽和我這么多年的好姐妹，兒子入職，咱們不得送束花？”

    黎晴拉開了窗簾，上午的陽光灑進了臥室，刺得寧兮擋住了眼睛。

    今天是周六，黎晴醫院排班，時間緊，她把買來的早點擺在了餐桌上，囑咐了寧兮幾句就去上班了。

    過了好一會兒，寧兮才慢吞吞地收拾好出來，坐在桌子前乖乖吃早餐。

    手機震動兩聲，一個陌生號碼發來幾條短信。

    寧兮以為是廣告剛要滑開，就看到短信內容，囂張的幾個字。

    【今晚五點，騰湘閣一樓。】

    【不許遲到，否則后果自負。】

    “……”

    不用想就知道是程琛，一般正常人也不會這么說話，他一定是昨晚在楚瀟瀟的手機上看到了她的聯系方式。

    寧兮扁扁嘴，把手機放到了一邊。

    下午四點，早晨的太陽漸漸隱去，天色陰沉，秋季的風沙裹著落葉塵埃向人們席卷而來，把街道上匆匆而行的人們弄得有些狼狽。

    寧兮穿著厚厚的毛衣，又裹了件風衣，戴上毛線帽子，在黎晴7次電話轟炸下，磨蹭著去了北川一中。

    她在門口買了束花，抱著去了行政樓禮堂，想著到時候把花拿給徐浩文，她們母女倆的禮貌帶到了就行。

    剛走進禮堂門口，她還沒見到徐浩文的面，手機震動兩下，兩個陌生號碼：

    【手機壞了？來不來給個話。】

    【寧兮，阿姨太客氣了，麻煩你過來跑一趟，我在禮堂中間第三排那里。】

    這兩條短信寧兮一個都不想回。

    禮堂內，人已經來了不少，穿著打扮都很正式，三三兩兩地討論著入職儀式，場面有些嘈雜。

    寧兮從后門擠進來，沿著過道走到了第三排，中間，徐浩文正裝坐著，西裝熨燙得一絲不茍。

    “徐浩文，恭喜啊。”寧兮走過來，把手里的花束給他，臉上掛著禮貌又官方的笑。

    “謝謝，謝謝寧兮。”徐浩文忙站起來，一只手接過她的花小心翼翼地捧著，一只手伸向她想和她握手。

    寧兮不著痕跡地別開了頭，看了看中央的禮臺：“來了這么多人啊，我還看到了我的老師，我去和他們打個招呼？”

    握手落空了，徐浩文僵硬地收回了手，有些尷尬地搓了搓衣角：“行，那你先去。”

    寧兮點頭，轉身要走，卻猛地被徐浩文扯住了衣袖。

    “等等，寧兮，我待會兒有代表演講，大概半個小時，你能等會兒我嗎？我有東西想給你。”

    徐浩文扯著她衣袖的力道很重，寧兮掙脫幾次沒掙脫掉。

    “可我待會兒還有事，”寧兮皺著眉，“東西我就不要了吧。”

    等了好久，徐浩文才訕訕的收回了手，表情有些悵然：“這樣啊……”他把自己胸口的一朵小紅花摘下來，遞給寧兮：“他們說待會兒演講要戴著這個，但你要走我也不戴了，這是我的第一份實習工作，我想把這朵小花送給你。”

    “啊？”寧兮把他手里的小紅花推了回去，“其實你不用這樣，過去的事情都過去了我也不會再多糾結，你……”

    “不行！我和你們班主任打聽過了，你們班轉來一個壞學生就坐你前面，他是不是欺負你？我，我一定會保護你不受傷害的！”

    徐浩文打斷了她的話，把紅花硬往寧兮手里塞，寧兮手指攥成了拳，沒塞進去，他有些失望：“你、寧兮，你不認阿姨和我mama說好的娃娃親了嗎？”

    學長，是你先不認的，在火車站我明明看見是你摟著孫佳佳出來的。

    寧兮無奈地笑了笑，用力吸了口氣：“不認了，所以你以后也別纏著我了。”

    她不會說什么狠話，只能把自己的想法說出來，“是你讓我mama叫我給你送花的吧？麻煩以后也別這樣了。”

    說完，寧兮轉身走了，走了幾步漸漸跑起來，跑出很遠才抱著腿微微喘氣。

    她很少把話說得這么冷淡，剛剛提著一口氣現在終于可以松了，他們兩人之間說清楚些比較好。

    禮堂內徐浩文周圍人來得不少，即使寧兮聲音小，但看徐浩文那一臉落寞的狀態還是能猜出兩人之間的不愉快。

    徐浩文苦笑了兩下，低頭看了看手里的花束，中間最大的那朵郁金香已經枯萎了，蔫蔫地耷拉下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