分卷(35)
江危看著眼前快速變換的畫面,不由得蹙起眉,自己的身體情況他最清楚,為什么會好端端的昏倒? 江危看著褚暝抱他到主殿,外面里站了整整一排的萬年鬼修,一位白胡子老頭佝僂著背,拄著拐杖走到床榻前,兩指虛虛一探,沉吟了片刻才說:主上,江太子生魂久留此地,為陰盛陽虧所致。 江危又沒死,他怎么可以一直待在冥界? 這本來就是不合規(guī)矩的存在,他的陽氣一直在虧損卻得不到補充,照此以往,過不了多久他會更加虛弱。 主上,江太子父母下落既已明了,您還是早下定奪為好,拖得越久越會對他不利。老頭鬼誠懇地勸誡道。 雖然江太子天天不安分上躥下跳的,但他就像個會發(fā)光的小太陽一樣,很少有鬼會不喜歡他,很想這個帶來開心的江太子一直留在冥界。 可生死相隔,本就不是一個世界的,逆天而行不可為。 褚暝背對著鬼修站在榻前,看著江危煞白毫無血色的小臉,他閉眼不言,鬼修的話他何嘗不知。 早在前兩個月,他已經(jīng)查到江危的父母因追查大規(guī)模動/亂事件,陷入天敵犼的圈套,寡不敵眾犧牲,甚至東海龍族一脈,都僅剩江危一棵獨苗。 讓江危離開的念頭從替他找到父母消息開始萌生,他卻私心不想悉數(shù)告知,一方面是真相太殘忍,另一方面何嘗不是他舍不得放開落到手里的光? 你替我將藍閣的東西取來。半晌褚暝才開口吩咐他身旁的鬼差。 鬼差應聲退出,心下了然這次主上是真的打定主要要送江太子離開了。 之后的畫面就接到了夢境出現(xiàn)的江危喝醉給他起名字那段,江危在夢境是以自己的視角為主,這次卻是以褚暝為視角,他的難過并不自己的輕。 江危離開那天,冥界的鬼都出來送他,他身上掛滿了他們送的小禮物,里里外外裹了好幾層,遠看像一顆行走的彩色球。 可不管江危怎么看怎么等,都等不來他最想見到的褚暝,一群鬼簇擁著送他上了鬼船,渡過這片黑色的忘海他便出了冥界。 褚暝幫他備足所用的物品、派了最穩(wěn)妥老道的幾位船夫,事無巨細生怕這趟旅程哪里委屈了他,可他偏偏不見自己。 江危站在船頭,越過黑壓壓的鬼影,眺望冥界最中央最高的那座宮殿,抬起手沖那個方位揮了揮手。 船開了,忘海邊的鬼影逐漸糊成一團,越來越小。 忘海風大浪急,江危倔脾氣上來就是不回船艙,船夫勸不動只好任他偏執(zhí)地一直盯著一個方位。 江危離開后,頭幾天還有鬼修時不時的提起他,一次在主殿當著褚暝的面兒提起,眾鬼瞥著他冷下來的臉,暗自閉上嘴不敢再提。 江危這個名字逐漸成了死神大人的雷區(qū),不準任何鬼踏入提及。 褚暝每晚都會出現(xiàn)在江危住過的地方,這里每天都有鬼小心翼翼地打掃干凈,房間里的擺設沒敢動過一分。 從來不用吃食物的死神依著有江危在時的習慣用餐,吃他喜歡的,追著江危走過的腳印看他曾經(jīng)看過的風景,偶爾會在江危的房間里待一整晚。 褚暝拿出脖子上掛著的玉,微涼的手指摩挲溫熱的刻痕,這是他收過最珍貴的禮物。 他的小江老師教會他笑,教會他開心,讓他不再形影單只是個冷冰冰的石頭。 可學生太愚笨,不知想他了該怎么辦。 見過了光,便忍受不了曾經(jīng)最習以為常的黑了。 時間不知道過了多久,江危看著這個被自己教會多說話多笑的死神一點一點再次恢復冷冰冰的狀態(tài),甚至比之前更加嚴重,平時誰也見不到他,把自己鎖在過去,不愿出來。 又是一次鬼市開啟之日,有位穿著藍白相間戴著猴子面具的少年突然闖入,隨意地走在主道上像個好奇的孩子東摸摸西看看。 有只賴皮鬼蹲在樹上看見這個少年,嘿嘿一笑悄咪咪地跟在他身后,趁他不注意的時候搶走他腰上的掛件。 少年反應過來要追,臉上突然掄過來一只爪子,抓走他臉上的面具,反而把掛件又還給了他。 人群看清少年的臉,皆齊刷刷地倒吸一口氣,有鬼顫顫巍巍地問:江江 是江太子? 江太子回來了? 鬼群迅速超江危圍過來,江危這下哪兒也跑不了了,無奈地笑著掏出準備好送他們的禮物。 江太子回來了!有鬼開心地一路小跑,樂不顛兒地給更多的鬼通報消息。 一個個鬼聽到這個好消息都開心的不得了,他們足足忍受了主上大半年的低氣壓,鬼市都沒之前熱鬧了,這下江太子回來了,主上心情好了他們也能好過一點。 下面熱熱鬧鬧跟過節(jié)似的,自然也傳到了上面。 褚暝站在主殿前面的窗戶旁捏著玉發(fā)呆,聽到鬼差的匯報差點摔了手里的玉,第一反應竟是懷疑真假。 外面鬼聲鼎沸,生怕褚暝聽不見,一個個扯開嗓子嚎叫:江太子!好久不見! 江太子,你這身衣服可真好看! 太子!你頭發(fā)怎么變得這么長了啊! 瞎說什么呢?咱們家太子又長好看了! 聲音這么大,沒理由褚暝聽不見,站他身后的鬼差也不敢離開,戰(zhàn)戰(zhàn)兢兢地抬頭看他背影,不懂主上為何是這個反應,難道不應該出去看看? 其他鬼可能不知道,他可是知道主上時時刻刻都捏著江太子送的那塊玉呢。 褚暝聽著外面嚎叫的聲音漸漸散去,心頭一凜下意識握緊手中的玉,為什么沒有聲音了? 突然他身后有腳步聲響起,褚暝來不及回頭看,腰間便被一雙手緊緊從后面抱住,溫熱的身體帶著熟悉的水生調(diào)貼過來,霸道地占據(jù)他的全部神經(jīng)。 褚暝,小爺回來了!江危側(cè)頭抱著他,笑著宣告道。 褚暝身體瞬間繃成一條直板,捏著玉的指尖泛紅,手背青筋暴起,拼命地掩飾自己內(nèi)心的動蕩。 他的江危真的回來了。 江危抱著他半天得不到回應,笑容僵在臉上,手上卸了力松開,站他背后眼巴巴地盯著這塊大石頭。 好吧,我知道了。 江危拉下腦袋,撅起小嘴巴,整一個大寫的垂頭喪氣,他滿腔的期待與開心被狠狠地澆了一盆水。 只有我才是那個大傻子,以為他會很開心見到自己。 你是不是不想看見我啊? 39. 第 39 章 我喜歡你。 怎么會不想見你。 明明是舍不得打破幻想。 褚暝轉(zhuǎn)過身輕輕碰了碰江危頭頂, 對上小白龍濕漉漉的眼睛,僵硬地從嘴角扯出弧度。 我先告訴你啊,我可不是因為想你了才回來的, 我這次是來監(jiān)督你快點幫我找到父母下落的!江危頭頂蹭著他掌心傳來的觸感,硬邦邦地解釋。 好。褚暝應他。 江危再次回來,冥界在褚暝的默許下集體跟過年似的嗨了好幾天,一切都恢復了往日,仿佛江危只是出去玩了一圈又回家。 自從江危回來, 他沒事就粘著褚暝,理由就是要監(jiān)督他好好追查消息,其他女鬼修要是來找他多說幾句話, 江危就會別別扭扭地耍小脾氣。 他不知道自己為什么會這樣,只知道自己不喜歡看到褚暝跟別人說話,不想他身邊有除自己之外的鬼在。 偏偏褚暝又是塊大石頭,只知道江危不對勁卻不知道該怎么做。 恰逢一年一度的冥開節(jié)到了, 在褚暝管轄范圍內(nèi)一些偏遠冥區(qū)的鬼差要集中過來報道。 死神大人忙得分身乏術(shù),江危孤零零地一條龍化原形潛入忘海躲清閑。 他故意躲起來誰也找不到,到了睡覺的點兒江危才從忘海里出來, 手里還捧著他從忘海深處撈上來的血骨花想送褚暝, 這花十萬年才開一朵, 極其珍貴。 他一路掩去身影想給褚暝驚喜,潛入他寢殿, 發(fā)現(xiàn)褚暝獨自站在寢殿門口好像在等人,江危一樂剛準備現(xiàn)身喊他,卻看見一只身材火辣的美顏高階鬼差扭著腰站在他面前。 纖細的胳膊輕輕搭在褚暝肩膀上,沖他拋了極其大膽的眼神。 江危沒想到褚暝沒躲開,只看了一眼他便轉(zhuǎn)身不愿再看第二眼。 他送的花再好看, 也比不上那朵明艷的紅花吧。 江危丟掉手里的血骨花,頭也不回地走了。 在他離開之后,褚暝抽出插/入鬼差心臟里的鬼晶,看著躺在地上抽出著流出黑紅色血的女鬼,冷冰冰的眼神沒有任何波瀾。 女差眼神流過絕望與懇求,卻只能眼睜睜看著自己的鬼晶被一只完美的手緩緩捏爆。 下一秒,暗處出來幾位看不清身影的鬼修迅速地處理掉了女鬼的身體。 褚暝視線落到江危先前躲藏的地方,走過去發(fā)現(xiàn)地上的血骨花。 當夜,萬鬼在寢,褚暝站在江危寢殿前站了許久,手中捏著那朵已經(jīng)開始枯萎的血骨花。 寢殿內(nèi)江危也沒睡著,盯著桌上的血石燈。 明明他在這里格格不入,卻一直心心念念的想回來。 他江危從來要什么有什么,沒特別執(zhí)著過什么,也不在意計較那些細枝末節(jié)。 可為什么? 那塊石頭疙瘩笑一下,他就想化成原形上躥下跳;他對自己說過的話,每一個字都記得清清楚楚;看著他只對自己會惱會皮,就覺得不管付出什么都值了。 他是真不知道父母已經(jīng)不在了嗎? 明明不過只是他想回這里的理由罷了。 江危啊江危,你還要騙自己多久?江危苦笑道。 承認吧。 你喜歡上了一個不該喜歡的神。 江危一宿沒睡,也不知道該怎么面對褚暝,好在這幾天鬼開節(jié)還沒過完,死神大人忙得要命也無暇顧及他。 江危故意不去找褚暝,褚暝也沒主動過來,等他們倆再見面已經(jīng)是十天后的事了。 褚暝剛碰到他就發(fā)現(xiàn)江危怪怪的,平時皮上天了,這次居然安分了七八天,還換掉了他最喜歡的龍族衣服,換成了黑白灰的冥界鬼服,額頭的犄角也不知道用什么法子消掉了,露出光滑飽滿的額頭。 要不是江太子身上的陽氣味兒還在,我真的懷疑他跟咱們一模一樣了。有鬼竊竊私語道。 褚暝聽到才明白江危奇怪在哪里了,他眉頭一皺去找江危。 但他笨嘴拙舌的半天沒說到點子上,反倒惹江危惱了。 我為什么不能這樣?江危生氣褚暝過來開口第一句話就說自己穿這個不好看,要他換掉。 你沒必要刻意換成這樣。褚暝走在江危面前,他不喜歡現(xiàn)在的江危,為什么要為了別的而改變他自己。 我喜歡這衣服,我就要這么穿! 你真的喜歡嗎?江危,你真的喜歡?褚暝俯身盯著江危的眼睛,逼他看自己。 璀璨如銀河的紅瞳闖過來,江危眼神躲閃,偏過頭固執(zhí)道:嗯,我喜歡。 要是我跟這里的鬼一模一樣了,我們會不會有機會? 江危,你與我,何時也需要說謊話了?褚暝怎么可能看不到他的躲閃。 他喜歡的江危哪里都好,不需要改變?nèi)魏巍?/br> 江危偽裝被戳穿,又氣又惱推開晃悠在他眼前的褚暝:我自己在做什么,我很清楚。 就怕有些神揣著明白裝糊涂。 褚暝見他這樣,知道他再說什么也沒用,放下他用神力維持的血骨花離開。 江危瞥見桌上的花,一把掃在地上,用腳狠狠踩了幾腳。 踩完自己又后悔了,跪在地上撿起散落一地的花瓣。 這次談崩之后,江危又數(shù)日沒見褚暝,再見他是在褚暝心腹石申鬼的吉日,他找了位性情溫和的女鬼修,眾鬼前來道喜,褚暝作為他的頂頭上司自然也要去。 江危來純屬是跟他關系不錯,常常得這鬼哥的幫助,當然也得來。 好在江危的座位安排在了女鬼修這邊,跟被眾鬼包圍的褚暝離得十萬八千里遠,他坐這里沒什么鬼敢跟他聊天,他無聊便一杯一杯往肚子里灌酒。 儀式還沒結(jié)束江危已喝了八成醉,待宴席結(jié)束眾鬼鬧哄哄地散去轉(zhuǎn)場,這里只剩醉倒在桌子底下的江危與折返回來的褚暝。 褚暝找了一路,最后在桌子地上找到了抱著桌子腿睡覺的江醉鬼。 背他回寢殿,褚暝起身給他打水,下秒便被江危拽倒在床榻上。 江醉鬼嘴里胡言亂語上句還在你是誰上面糾纏,下一句就罵褚暝是混蛋。 褚暝半躺在床上,頭上的兜帽被江危生氣地扯下來,他要看他的臉,才不要看黑乎乎的帽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