分卷(7)
展意帶著人逛了兩圈,給他在露天花園找了個舒服的地方,遮陽、目光所及之處風景很好,連吃的喝的用的都給他們兩位備好,搭好畫畫的架子、擺好工具后才找機會離開。 江危在的地方人絕對不少,只是沒人敢上前打擾顯得很空曠,仿佛知道他的脾氣,就連暗中觀察的視線都很少。 沒什么外人在,這一大片又都是陰涼地,江危放心的把黑崽從懷里抱出來,這一片都是綠油油的草坪,正適合它撒歡。 黑崽被江危放下之后繞著草坪轉了兩圈,每跑兩步都會回頭看一眼怪人,見他笑瞇瞇地對自己擺手,他才繼續往前跑。 江危看著兒崽三步一回頭,欣慰地感嘆,果然真心能換到真心,他的兒崽終于學會離開要告訴他了。 黑崽最后看了一眼臉上擺出莫名其妙表情的怪人,轉身鉆到灌木叢中,眨眼的瞬間便消失不見。 江危懷著老父親欣慰的心情坐在寫生專用的折疊椅,小聲哼著歌,快樂地拿出畫筆開始對著前方的小橋流水打草稿。 按照原本的計劃他準備畫抽象畫,但經過兩天的突擊訓練,他有點點膨脹,想嘗試著寫生一幅水彩風景。 反正也沒人看,他畫成什么樣也沒關系。 打定主意江危用很細的毛筆蘸赭石色打草稿,隨后拿出大大小小的幾/把扇形筆,左手抓調色盤,右手抓扇形筆開始打大型。 雖然他畫技不怎么樣,但這看起來非常專業的模樣倒是糊弄住了遠處蠢蠢欲動暗中觀察的人。 江危樂呵呵地拿著筆沉迷畫畫無法自拔,黑崽從灌木叢里跳出來,站在一旁觀察臉上、手上、衣服上都沾了點兒各色顏料的怪人。 黑崽歪著頭跑到江危前面的橋頭,目測湖水的深淺,不知他把這個看起來非常脆弱的怪人扔下去洗洗會不會淹死。 他盯著泛起一層層漣漪的湖面,注意跟著漣漪轉圈圈,頭有些發暈。 黑崽腦海浮現了幾個零碎的畫面,沒來得及回過神畫面已消失不見,與此同時心底像是被人狠狠抓了一把,悶得有些喘不過氣。 為什么他會這么難過? 江危畫著畫著,抬頭發現黑崽站在橋邊,望著看不到底的湖面,蘸著紅色顏料的毛筆停在空中,身心皆被橋邊的黑崽所吸引。 兒崽的背影看起來好孤單。 這天地廣袤無垠,它卻孑然一身沒有同類。 江危心狠狠地痛了一下,他不喜歡這樣的兒崽,也不想看到這樣的畫面。 他的兒崽就該當什么也不怕的小霸王,誰也欺負不了它才好。 黑崽的身影吸引著江危,讓他心思離不開它,甚至就連手中的畫筆也不聽使喚。 江危直到黑崽從橋頭離開才回過神,目光挪到畫紙上,原本瞇著的眼睛一點點瞪大 這畫紙上面黑色的一團到底是什么時候畫上去的? 他原本想畫只從跳躍過橋頭的小鯉魚,為什么會變成橋頭蹲著的黑崽了?! 江危拿著畫筆的右手垂在身側,不知道現在該怎么辦了。 黑崽從側面跑著跳在他腿上,晶瑩剔透的紅眼珠子盯著他。 江危被它看的有點不好意思,低頭眨了下眼才發現自己眼尾居然有點濕 即使他低下頭,黑崽那道猶如實質的目光一直盯著他的臉。 江危不得不悶聲解釋:我我應該是眼里進沙子了吧? 黑崽: 您好,打擾一下。江危身后有道怯生生的聲音響起,他跟懷里的黑崽同步回頭。 小姑娘被兩雙不同顏色的眼睛盯著,有點害怕地退了一小步。 什么事?江危悶聲問,順手用食指擦掉眼尾的淚。 小姑娘伸手指了指畫架上的畫:您您能把這幅畫賣給我嗎? 她見江危臉上閃過一絲僵硬,急切地解釋說她是他的粉絲,也是第一次見到活的偶像,能得一幅偶像的畫是她一直以來的夢想。 江危扭頭看了眼他還沒畫完的畫,看著畫面中央那一團像墨汁滴上去的黑崽,他輕輕搖了搖頭,不可以賣給她呢。 抱歉,是我的要求有點過分,打擾您了。小姑娘垂著頭準備離開,又被江危叫住,等等。 拒絕這樣一位可愛的小姑娘,江危總覺得自己在欺負小姑娘。 他用筆桿蹭了蹭自己的腦袋,沉吟了片刻說:這幅畫對我來說很重要,所以不能賣給你,但我可以再畫一幅送你。 真的嗎?小姑娘眼睛瞬間亮了。 江危一時心軟答應了小姑娘,也只好硬著頭皮又畫了一張風景水彩。 可能是因為畫過一遍了,這次江危不管是色彩還是筆觸都比上一張放得開,他膽子逐漸大起來,最終的畫面效果居然出奇的好。 小姑娘拿到畫樂得原地亂蹦,尤其右下角還有江危的簽名,她拿到之后就沒離過手。 江危見小姑娘喜歡,自己也挺開心,還有一點點的成就感。 雖然江危說是送她,但小姑娘還是堅決要掏錢買,出價很高。 江危搖頭拒絕,他說是送的就是送的。 小姑娘情急之下盯著江危懷里的黑煤球指著說:要不我送您一張云夕樓的通行卡,您帶著它去嘗嘗東區的特色菜? 云夕樓只有通行卡才能進去,是東區最好吃的菜,它肯定也會喜歡! 小姑娘見江危還沒動搖,直接掏出光腦給他看云夕樓上面的菜品,東區雖然經濟沒其他區發展好,但也相對生活節奏壓力沒那么大,喜歡慢生活的人特意來這兒沉下心做些自己喜歡的。 云夕樓就是其中之一,且它在整個洺水星都非常出名,很多人都會慕名前來。 光腦上呈現出各種菜品還有云夕樓的實時動態環境,黑崽原本只是隨意掃了一眼,看到畫面里一閃而過的銀色光芒后,突然一躍而起,抓走小姑娘手里的通行卡跑了。 哎? 黑崽?!江危一愣,沒想到黑崽會突然撲過去。 不好意思啊,它它可能比較好奇那個卡江爸爸替兒子解釋。 小姑娘見狀笑了笑:偶像,看來您的崽很喜歡呢,您就收著帶它去嘗嘗吧, 不然她收下這幅畫總有些良心不安。 江危無奈地點頭,黑崽都替他接受了,他還能說什么。 9. 第 9 章 這蠢貨活到頭了 江危在橋頭黑崽站過的地方眺望遠方,天空嵌著一團團的卷云染上了好幾種橘色,像無數個淺橘色的棉花糖飛到深藍色的天空。 暖色調映在藍眸里,像調色板被人隨意調和了兩筆,冷暖分明又分外和諧。 他回到座位換了張畫紙,興之所至想試試印象派的風格,也想要把他來這個世界看的第一個風景留住,想抓住夕陽落下這一瞬的光與色。 印象派的特點就是抓住那一瞬的光與影,所以江危等云彩的橘色調消失就停了筆,這幅畫雖然不夠完整,但畫紙上已經大致呈現出剛剛云彩多層次的光與色。 江危彎著眼睛吹了吹畫紙,讓它干得再快一點,第一次寫生能畫成這樣他已經非常滿足了。 這肯定也有畫家江危對他的影響,否則他對色彩的敏感與感知不會這么精準。 黑崽拿著通行卡跑回來,看著畫紙上基本干透的云層,又回頭看江危,滿眼的疑惑。 收起你眼里的疑惑,這就是你爸爸畫的,怎么樣?厲害嗎?江危抱起黑崽放腿上,rua了兩把它的小腦瓜,順便把通行卡拿回來。 黑崽眼珠子一直跟著他手里的通行卡走,完全不在意他說了什么話。 嘿!我才發現你還是個吃貨啊,這么想去?還是你餓了?江危說完伸手捏了捏兒崽的肚子,嗯,是有點扁。 怕餓著兒崽,江危抓緊速度收拾東西。 江危到云汐樓時有種自己穿回原世界的錯覺,這里的一切裝潢都是按照古地球的東方大國全真復刻的,大到三層樓的建筑形態,小到桌椅板凳布置擺放都非常古香古色。 星際時代有許多人對古地球非常好奇向往,因此云夕樓最多的客人就是愛好古地球東方文化的一批學者。 江危久久駐足門口,心生怯意,一時竟連步子也邁不出去一步。 黑崽才不管怪人心里想什么,跳起抓過通行卡遞到門口的智能服務員,聽到刷卡成功后他走進去,到了大廳才扭頭,眼神很兇地看著江危,這怪人怎么還不跟過來? 江危這才反應過來,被迫跟著黑崽走進來,智能服務員問他們想坐哪里,江危選了個靠窗的位置。 黑崽靠著江危的腳邊跟過來,一路上邊走邊看,紅眸一刻不停地將整個云夕樓掃查個遍,只是他再也沒看見在光腦上看到的畫面。 江危點完菜才注意到黑崽有些安靜,它乖巧地蹲坐在他旁邊凳子上,腦袋微微垂著,連耳朵都沒之前立得端正。 黑色湯圓完全是大寫的焉,江危以為它餓了,催促服務員快一點上菜。 黑崽沒見到銀色碎片有點失落,但飯菜上來后,還是被江危哄著一不小心給吃撐了。 展意過來的時候黑崽還在一個接著一個地抱肚打嗝兒,他坐在飯桌上,紅色的眼珠子滿是憤怒,熊熊怒火恨不得燒禿江危。 怪人到底對自己做什么了,才蠱惑著他吃了這么多! 爸爸錯了,對不起嘛。 我不知道你喜歡吃什么,就把菜單上面的各點了一個。又不小心讓兒崽每一個都嘗了個遍,江危沖他討好地笑,伸手給兒崽揉肚子。 江爸爸能屈能伸,是他錯了他就道歉,不過這次吃完飯他對兒崽的飯量也有了底。 黑崽只是有點生氣,沒想到怪人直接伸手碰他肚子,溫熱的掌心直接碰到他肚皮,暖暖的有點癢,想逃避這種怪異感,卻又貪戀這點暖。 他別別扭扭動了兩下,最后還是任由江危輕輕給他揉著肚子。 服務員撤了一半的菜,只留了另一半基本沒動過的菜,展意坐下一句話沒說,咕嚕咕嚕灌了三大杯茶水。 怎么樣? 這么累啊?江危見縫插針又給展意倒了第四杯,倒完頂著黑崽兇巴巴地眼神繼續給兒崽揉他業務還真是繁忙。 展意灌完第四杯水,手背擦了擦嘴才搖頭嘆氣。 難怪上邊兒人一個個臉色難看的跟吃了屎一樣,他在現場來來回回轉了三圈,連大坑都去了,一點收獲都沒有。 若不是當時磁場出現異常他在現場,他都懷疑上面兒腦子是不是集體出毛病了? 就是現在,他都懷疑是不是機器故障才出現異常。 江危聽展意邊吃邊嘆著氣說到大坑的時候臉色愣了一下,明明他當初也去了,為什么連他的氣息也感知不到? 江危心有疑惑但一直沒說,等展意氣憤地出門給上司匯報調查情況走后,他才抱起黑崽向他懺悔。 兒子,你說我要不要給展意說啊?江危有點拿不定主意,他原本是等展意去現場查到他去過之后再坦白,沒想到他們居然連這個都查不到。 你說到底是因為他們不行,所以查不到,還是我太厲害了啊?江危手托著臉皺巴成苦瓜樣兒,捏了捏兒崽的小耳朵。 黑崽伸手護住自己的耳朵往后跳了兩步,眼神剛想兇他,像是想到了什么又別別扭扭的忍住了撓他的想法。 江危垂頭有點自閉,為自己對友人的不坦誠非常自責,但他還是不打算說。 江爸爸一點也想不到聯盟的人查不到他的氣息,是因為褚暝當時連著自己的一并抹去了,作俑者就在他面前,他卻成功的避開了正確答案。 黑崽跳上跳下地抓著餐桌上會飛的餐具玩兒,抓住長著機械臂的筷子放到地上,筷子直接飛回到了收納處,等待口令進行自我清洗。 他好奇地追著被迫滿桌子跑的筷子勺子,好一會兒才發現怪人的不對勁,他太安靜了,這一點都不符合怪人啰里吧嗦的樣子。 黑崽兩只手扣住掌下還在撲騰的筷子,眼珠子卻巴巴沖著江危。 江危都快把頭埋進肚皮里不打算出來了,只剩下后腦勺的幾根發絲隨風搖了搖。 黑崽在原地轉圈,眼珠子四處亂竄陷入掙扎,有點想上前卻又一直沒動。害怕怪人又像上次一樣做戲騙他,又在擔心他真的在難過。 怪人臉上總是扯出愚蠢的笑,實際就是個脆弱又愚蠢的人類。 但誰讓怪人是他的。 黑崽放開被壓著的筷子,慢吞吞地沿著桌邊走過去,抬頭發現兩人的高度不一致,他又跳到餐桌懸空的二層處。 江危還在心里默默唾棄自己,突然頭頂被輕輕碰了一下,有點涼,又有點養。 他猛地抬起頭 對上了這雙光下璀璨無比的赤眸,兇意殺氣褪去,透出銅墻鐵壁之下的柔軟,往里多看一秒就多一分沉溺。 黑崽站在二層邊緣,伸出收起利爪的黑手,控制著極輕的力道碰到了江危的發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