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鏗鏘有力得強調,配著急促得鑼聲,字字句句像是敲在人的心頭。 尤其是演庶女的那個戲子,眼神陰翳說話時表情狠毒,讓人生不起半分同情。 她右手攥拳砸在左手掌心里,在鑼聲驟然停下時,猛地朝前看過來,像是隔著眾人在跟錢大人對視。 錢大人心頭一悸,仿佛看到了當年的自己。 搭在膝蓋上的手指不由攥緊,臉上卻是面無表情,一貫的板正嚴肅,嘴角下壓,唯有呼吸不自覺屏住。 戲子道:“既然不是嫡女,那我便成為嫡女!” “可是府中只能有一個女兒……” 接下來的事情顯而易見,庶女用計害死了嫡女,可憐的嫡女剛才還拉著庶女的手,親昵的喊她“小妹”。 場景一換,庶女換上了嫡女的衣服,變得光鮮亮麗起來。 但她心里始終惶恐不安,覺得自己真正的身份遲早會被發現。 所以她開始追求權利,讓整個家族中的每一個人都依附著她而活。 她手里像是提著無數的線,這些線的另一端在別人身上。 她活成了主子,其他人都是她的提線木偶,要按著她的要求行事,包括她可憐的一對兒女。 女兒如同她養的盆栽,長成什么模樣全由她說了算。 兒子則是聯姻工具,像個精致華麗的瓶子似的,被她捧著展示給人看。 戲的最后,庶女心比太高最終犯下了滔天大罪,被她手里的這些線給束縛住。 原本豪華的府邸也被貼了封條,掌控在手里的眾人離她而去。 她再次一無所有。 大幕即將落下時,庶女褪去本該不屬于她的衣裳,手腳被線捆住,雙膝跪地。 場上沒有半點樂聲,唯有她跪在敗落的舞臺中央低低地輕喃悔恨。 “我,終究是錯了。” “出身高低并非罪過,有罪的是這顆妒忌貪婪之心吶?!?/br> 愧疚痛苦地聲音夏然而止,場上一陣沉默。 故事是好故事,唱戲的又是京城最好的角兒,唱功跟走位都是一等一的好,但就是沒人敢吭聲。 別問,問就是怕被錢大人記恨。 雖然戲中的主角姓“楚”,但聽在眾人的耳朵里,那個字就讀“錢”。 最后還是皇上帶頭鼓掌,“不錯,有意思?!?/br> “整部戲,就屬結局最有意思。” 君后也覺得這內容夠新,夠有趣,看完有些悵然若失意猶未盡的感覺。 皇上側頭跟他輕聲說,“你若是知道這里頭的詳情,會覺得更有意思,回頭朕細細的跟你說?!?/br> 當皇上的當然不適合跟君后聊大臣的家事。 但當妻主的完全可以跟夫郎聊啊。 皇上跟君后是結發妻夫,她那點小喜好,君后清楚的很,不由笑著說,“好?!?/br> 由兩人起頭,眾人才敢跟著附和,“是啊是啊,這戲不錯,很有意思?!?/br> 至于皇上剛才說的結局好,眾人只當戲里庶女幡然醒悟也得到了應有的懲罰,被她控制的眾人重獲自由,所有人都歡歡喜喜。 時清卻多想了一下,抬眼朝錢煥煥看去。 錢大人不是個好母親,錢煥煥跟錢燦燦卻不算壞孩子。 到結局,還在暗示錢母主動認錯把不屬于她的“衣裳”脫掉,方能保住全家平安。 時清感覺,難。 有些東西,沾手后就很難放開了,更何況是錢大人這樣的。 錢大人下顎緊繃,目光沉沉地看向戲臺子下面的錢煥煥。 胸口火氣不停翻涌,硬是忍著沒發出來。 她想過“謠言”這事會是錢燦燦干的,但萬萬沒想過錢煥煥能干出這事! 到底是人前,錢大人繃著張臉,好像戲臺子上唱的故事跟她沒有半文錢的關系,咬碎了牙擠出聲音,“真是好戲?!?/br> 而不遠處的錢煥煥則是垂眸不跟她對視。 她給過母親無數次機會,包括今天這出戲都是在救她,可惜母親執迷不悟,沒看懂其中深意。 戲唱完,皇上開口賞賜。 錢煥煥作為排戲的人,站在正中間謝禮。 本該到這兒就結束了,戲班子的人都退了下去,錢煥煥卻是站在中間保持著拱手行禮的姿勢一動不動,明顯有話要說。 錢大人眼皮瘋狂跳動,心中不安的感覺更盛,沒忍住站起來。 剛才戲臺子當眾唱她的過往,錢母都咬牙忍下來了,唯有現在卻是忍不得。 她似乎猜到了錢煥煥想做什么,垂在身側的雙手緊攥成拳,臉上硬擠出笑意,“煥煥,還不快回來!” 不輕不重的語氣,卻藏著不容抗拒的命令。 錢大人怎么可能看都不懂戲的結尾,這個滔天大罪指的就是她買兇要殺時清的事兒,以及背后跟五皇女勾結。 錢煥煥這是要她主動認錯,同時將本來就不屬于她的世勇侯的侯位讓出去。 不管是侯位還是戶部尚書的位置,都是錢母這些年的心血啊。 她在其中投入的精力跟心神,勝過于所有。 要她舍棄,怎么可能? 她費盡心思才得到的一切,若是現在全拱手讓人,那她圖個什么?還不如讓她死了算了。 事情不到最后一步,她不可能主動低頭認輸。 錢母朝外走,面色陰沉,想把錢煥煥拉回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