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韋安昏昏沉沉地聽歸陵說話,那人說,他會盡量保證這些人大部分活下來的。 第一百四十三章 同步 車子開回去,韋安聽到喧鬧聲。 有人問“他情況怎么樣”,歸陵說“不太好”。 韋安眼睛都張不開了,歸陵把他抱下車,來到醫療室,小心地給他處理傷口。 中間不時有人和歸陵說話,詢問他一些事情應該怎么做,或只是向他匯報,帶著對群體里最有權威和吸引力人無意識的關注。 他還聽到紅方的聲音,聽不清說什么,似乎在擔心,這是他拼命救回來的一個孩子……這個概念對他真是陌生。 這些人似乎已經有了一套解決問題的方案。 雖然風險巨大,但他們已不像數千年來人類面對古文明相關事件那樣只表現出混亂、無助和野蠻。 士兵們說著能源儲備、如何布防、不同情節點的戰力,或誰那里能搞到酒,回家以后要干什么的閑話,大家相信會贏得這場戰爭,很多人會活下來。 這個作戰計劃當然也是歸陵做的,那人提供引導,定下一個死人最少的解決方法。 他就是這樣的人,在這樣的教育方式下長大,但到了這個時代,他墜入了一個黑暗的硫酸池,被這個世界侵蝕和融解,被惡意地觀看,變成一個怪物。 韋安昏昏沉沉,感到歸陵拿了醫藥包,帶著自己回了帳篷。 他沒法說話,但心想著這就是他想要的,他不想在醫療室躺著,只想和歸陵安靜地呆在一起。 韋安很快睡了過去。 他睡著時蜷縮身體,抓著歸陵一小部分,暗藍色的破碎的寶石,小心地放在胸口。 他睡得很不安穩,耳邊再次響起火焰中的嘈雜聲,燃燒的預言。 歸陵經歷過什么?他在恐懼什么?那是沒人想去看的黑暗骯臟的、血淋淋的東西。 韋安做了一個漫長而昏沉的夢。 他跌入了那座燃燒的城市中,這一次跌得非常深。 他握著歸陵眼睛的一部分,梧桐號上有歸陵給他備份好的系統分解程序,這座大城在他眼中成為一座精巧到難以想象的拼合玩具。 如歸陵所說,它的空間比看上去大得多。 這座城市有著龐大的亞空間,這是城市居民的個人領地,以民用空間門隔開——聽上去不嚴實,但密級很高,如果不是被火焰摧毀了,韋安的權限根本進不去。 這就是人類一直在說的,“幾乎不存在的”古文明民用科技了。 他們可以做到每個人都有大片的私人空間,科技已經達到了,他們正在開發龐大的亞空間。 韋安掃過這些信息,雖然已完全被火焰侵蝕,但仍能看出一些曾用于糧食的種植,有的完全是湖泊,還有的大規模森林和花園,有人建了城堡,弄了夜店,諸如此類。 在這種時候,你能感到一座城市淪陷的真實的傷痛,那是太多私人的記憶、物件和再不可復制的東西。 而它的時間線,是一條難以看清的縱軸。 宛如一根玻璃試管,兩千年前清透的時光壓在最下層,往上便開始燃燒。 相較于毀滅的時間,它作為一座美麗大城的時刻很短,韋安往上看,便只有漫長單調的火焰,越發濃郁、邪惡和孤寂。 它在這永恒的暗紅中長出智力,和城市融為一體,也一樣感知那舊日生活在此的人群、河流、居所、大廣場、賽車、聚會,還有它閃耀的守護神。 韋安抓著那一小枚寶石,跌落下去—— 那是一瞬間和歸陵的歷史感官的同步,像是朝著一座深井不斷墜落,不知道落向哪里,沒有盡頭、超過頭腦的邊界、極端的墜落。 他跌進地獄的更底層,歸陵關在有著什么也照不亮昏黃光線的牢房,雖然韋安知道科學部光線穩定,但那就是一個蠻荒暴力之地。 在漫長囚禁的某個時刻,這些人決心給歸陵一個“他不管再活多久,也能記得住的教訓”。 韋安看到的是其中一小段場景。 這是一次可怕的同步,在感受到時韋安覺得自己要崩潰了。 不是驟然的痛苦,而是已經到極限后,又在將要繃斷的最痛苦那一刻被強行穩定住,開始漫長的煎熬。 他有承受痛苦的能力,但這個疼太久了,久到能讓人崩潰,清醒過來繼續承受,直到你瘋掉也不會結束。 那些人想多久都可以,他再也沒有救援,也再沒有朋友了。 “你知道你殺了多少人嗎?!”一個研究人員走進牢房,憤怒地說道,“超過七百,還有的現在還沒找到身份,連做基因檢測的部分都湊不齊! “這本來是你的一個機會,只要你給了契約安全許可,讓系統進入身體,我們能確定你真正的配合我們,但你拒絕了,說你‘不要’,倒是很他媽有尊嚴!” 他看上去極為憤怒,有著世界上最正確的道理。 他一臉厭惡:“接著就是你的主場了,‘違規植入系統’,你他媽可真夠不容易的,給自己找了個大屠殺的好機會!” 韋安意識到他在說什么,他們曾試圖給歸陵植入奴隸系統,但是失敗了,歸陵當時殺了很多人。 韋安記得在某個自己因為系統極為痛苦的夜晚,歸陵守著他,撫摸他的頭發,低聲說“他們怎么能這樣”。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