韋安看著他，他的樣子并非縱容和疏遠，他是真的想看雪。

    韋安回憶起雪的樣子，從幽暗的天空飄落下來，飄飄蕩蕩，宛如無以計數(shù)白色的幽靈，是一種自然現(xiàn)象。

    他想象過和歸陵相處時的對話，一般在穩(wěn)定舒適的狀態(tài)下，有可以完美享受生活的環(huán)境。

    但是這一刻的滿足不同，他有種小孩子知道要下雪時熱烈的期待。

    這是毫無現(xiàn)實意義的興奮，小孩子才會這樣，韋安見過，他曾經(jīng)以為自己永遠也不能理解。

    但現(xiàn)在他知道了。

    他心跳很快，而這種快樂并沒有因為他的緊張而失落，單純地存在著。

    兩人悄悄溜了出來。

    聯(lián)邦軍已經(jīng)包圍了這片區(qū)域，是德信明的軍隊，秩序森嚴，一個個殺氣騰騰，極度緊張。

    不過這畢竟是個很大的區(qū)域，無法面面俱到，而韋安還是很擅長從戒備森嚴的軍區(qū)溜掉的。

    “我有個朋友的房子在這邊，”他朝歸陵說，“迎天剛打下來時，他收拾了一下準備用來清點殘留的礦產(chǎn)，不過人還沒來得及過來，迎天就戒嚴了。”

    他向歸陵比劃。

    “是間不錯的頂屋公寓，”韋安說，“我們可以去休息一下，那里有玻璃天頂?shù)男菹⑹遥苓m合看雪。”

    “嗯，”歸陵說，“我要洗個澡。”

    他們在夜色中離開了這片新長出來的城市。

    韋安發(fā)現(xiàn)它停在了迎天城邊緣的礦區(qū)里，這地方已經(jīng)做好疏散，還增加了哨崗，完成這項工作至少得一個小時以上。

    韋安想起阿黛爾之前說過的話，科學部顯然已經(jīng)注意到神荒了，——這種巨無霸部門當然分派系，既然有人會違規(guī)把技術賣給這里，那就肯定有人不同意。

    而把飼神殿弄到這里，要花費阿黛爾不少力氣，她肯定得向本地駐軍申請，這時她居然來迎天，可見他們的關系很密切。

    韋安考慮了一下，接著又把這些陰謀的念頭揮開。

    現(xiàn)在不是想這個的時候，他和歸陵搞成這樣子不方便行動，他需要在附近偷輛車，但是肯定會引起警覺和搜查，在一個陌生的城市不太好辦……

    歸陵看看他，說道：“我們來開個空間門吧。”

    第九十五章 一間房子

    歸陵動用的東西叫王座系統(tǒng)。

    王座作為古文明的常規(guī)標志，在廢墟上不時看到其殘損的圖案，所以也會被現(xiàn)代人叫做王座帝國，——韋安總覺得這名字起得像游戲公司。

    古文明在深空中建造了大量的設施，有個人的戰(zhàn)爭系統(tǒng)，也有供群體使用的平臺。歸陵用的這個是某種遍布全宇宙的公共設備，他像是有早年交通卡的人，根據(jù)本地的能量和禁制狀態(tài)，現(xiàn)在偶爾還能使用。

    歸陵抬手在虛空中點了一下，深層空間力量激活，亮起一扇幽靈般的門。

    它的形態(tài)極具藝術性，仿佛由神秘的枝蔓長成，韋安甚至覺得自己聽到了飄渺哀傷的樂聲，有著古老優(yōu)雅的基調(diào)。

    “引導能量會以情緒形態(tài)出現(xiàn)，這類設備經(jīng)常會有很戲劇性的效果。”歸陵說。

    韋安怔了一下，想起在北山時他打開的那扇像通往地獄的大門，紋路有無以計數(shù)哀號的人體，仿佛承受著巨大的痛苦，此時他突然意識到是因為什么。

    這文明能用特定情緒類型做為頻率和空間深處的設備對接！

    門的一側(cè)亮起一片藍色懸浮的幽靈，細看才發(fā)現(xiàn)是全息cao作界面。

    一個甜美的聲音響起來，說道：“晚上好，陸先生，歡迎使用王座系統(tǒng)公共交通網(wǎng)絡。”

    歸陵切換到使用界面，韋安驚奇地聽著那句一閃而過的姓氏。

    他有幾秒沒反應過來，接著有一種隱隱戰(zhàn)栗的興奮，他意識到，這是歸陵以前的身份。

    歸陵沒就此說什么，韋安也沒說話，只是心跳默默加快。環(huán)境兇險，韋安覺得自己跟個青春片里的年輕人一樣，因為知道某人名字心跳加速，心里有種知道了什么禁忌似的甜蜜感，簡直不知道升了一次級，他到底在抽什么風。

    歸陵打開一個全息地圖。

    看上去很像公交系統(tǒng)指示圖，放大以后非常詳盡，標示清晰，城區(qū)的細節(jié)簡直比國防部還完善。

    韋安甚至看到幾處隱秘的聯(lián)邦軍駐點，還有一處標著“深度空間標記點”，不知道是干什么的。

    歸陵朝他說道：“來標記一下連通點。”

    韋安走過去，放大地圖查看，這東西非常方便，他直接定位到了公寓的樓頂。

    畢竟他們這個形象，最好完全不要出現(xiàn)在外界視野中。

    韋安跟在歸陵身后走進那扇門。

    不知古文明時的生活是什么樣的，也許像生活在神話里，這道門仿佛通向了一片精靈森林。

    當然了，并沒有奇幻的森林，但走進去時感覺仍然很像。

    凜冽的寒風撲面而來，他在一棟大樓的頂層，腳下是大片光禿禿的玻璃天頂，下方以前是一座半露天酒店，關門很久了，但玻璃依然剔透，在夜色下微微反射星光。

    在夜色中，大樓如同立在黑暗土地上巨大的冰棱。

    城市燈火稀稀落落，一片野蠻和兇險，天穹倒是格外的近，世界仿佛倒置了過來，星空璀璨清透，無邊無際，可以去往任何地方。

    韋安確定了一下方向，說道：“從這邊下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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