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為了空國,他必須要殺出一條血路來。 思及此,他一咬牙,抱著懷中尚在襁褓中的嬰孩就朝著那堅固的別莊大門沖去。 幾位護衛率先而動,用力地托起了紅木鉚釘門的門閂。 “一、二,起!” “用力!”稀稀落落幾個人的吶喊聲,猶如最后一股擰成繩的力量,在這凄清的雨后之夜響起。 終于,沉重的大門,在他們的努力之下,有了些微的動靜,硬生生地被他們用蠻力強行破開了一條口子。 “龐大人,快走!”有一人大喊。 “多謝。”龐隱鄭重地對著那莽漢頷首,抱著手中因為顛簸的環境而啼哭的孩子,及肩的胡子已經凌亂得參差不齊。 “這是屬下應該做的。” 那人朝著遠處飛過來的箭矢看了一眼,突然猛地睜大了雙目,倏然伸手,就將站在原地的龐隱推向了大門之外。 龐隱被隊伍只剩下兩三人的護衛拉扯推攘著出了大門,但卻因為身形不穩,直接就倒在了地上。 而懷中的孩子就被他這般壓倒在了身子底下。 啼哭聲驟然而止。 龐隱只覺頭昏腦漲,但心頭又覺得不妙,趕緊從地上爬起。 孩子似乎昏睡了過去,龐隱心頭大慟,慌亂抱起孩子,正顫抖著指尖要去探那嬰孩的鼻息,卻聽大門內爭斗聲不斷。 間或夾雜著泣血的哀嚎。 那聲音,在這別莊之中經久不息,大門的撞擊聲不絕于耳。 “龐大人,我們耽擱不得了!”旁人在急切的呼喚。 此刻并不是能夠在此耽擱的時機,龐隱也了解此事。 他將軟綿綿的嬰孩抱在懷中,也不管身后到底有誰追來,又有誰倒下,或者有誰為他用血rou之軀鑄成銅墻鐵壁,護送他的前行。 莊外門前,停著一輛馬車。 馬車的車簾被人揭開,赫然是龐隱曾經的長史。 “大人,快走吧,此處不宜久留!” “許樂兄。”看見他,龐隱一顆忐忑的心,終是安穩了些許。 他與其他幾位屬下快速朝著馬車而去,抱著懷中的嬰孩,縱身一跳,躍入馬車之中。 馬車車夫一揚鞭子,那兩匹烈性的悍馬,朝天嚎叫一聲,踏足狂奔。 * 別莊大門內,身著鐵甲的騎兵,縱身跳下黑色馬匹,邁步前行,直至走到一身著華服的女子之前,才單膝跪下。 膝蓋扣于濕冷的地面,地面蔓延向前的長道之上,是刺目的鮮血,以及死不瞑目的前朝余孽。 數百亡靈,在這別莊的上空縈繞,將這別莊染上了死氣。 “皇后,還追嗎?”將領低垂眼眸,等候著一個答復。 女子容顏皓麗,一襲華服在這尸體之中,顯得尤其不倫不類。她鮮艷的紅唇,像是由這百位英魂的鮮血染紅的。 伏丹皇后微微垂眸,斂目沉默了片刻,終是開了口。“已是窮途末路之徒,料想成不了什么大事,且放他們去吧。” 將領心頭一驚,就這么短短一瞬,他的額前已經被冰冷的汗水浸濕。 如此氣度,如此威壓,便也只有伏丹皇后可以做到了。 他立刻領命,且不忘稱贊。“皇后仁厚,是徐國百姓之福。” 伏丹皇后垂眸看向依舊半跪著的將領,不愿多說,轉身而去,朝著她產后休養生息的別院走去。 剛進院落,宮女芪連立刻出來迎接。 伏丹皇后只是平靜地問:“那產婆處理的如何了?” 芪連身形一抖,姣好的臉上露出一絲恐懼,但很快便低眉斂目,并未將情緒多加暴露。“皇后放心,定然不會有人知道這個秘密。” “那倒也是不一定。”伏丹皇后瞇起鳳眸,語氣不怒自威。 芪連聰慧,哪能不了解皇后已經起了殺意。 她一狠心,直接雙膝跪地,仿若聽不見雙膝砸向地面的悶響,感受不到那刺骨的鈍痛。 “定然不會有另外一個人知道這個秘密。”芪連說著,便拿出了藏在袖口之中的匕首,對準自己的舌尖,便是用力一刀。 一瞬,鮮血從嘴中汩汩流出,她發出了凄厲難忍的痛呼,卻再也無法發出準確的音節了。 伏丹皇后眉宇間露出一絲疼惜,她痛苦地搖頭,嘆息一聲。“何須如此?” 她朝天望去,可能只有上天才知道她這一聲喟嘆中的深意。 最終,她只是吩咐了一聲。“自己找些傷藥,以后也別回金鑾殿了。” 這已經是有了一線生機。 芪連心頭大喜,忙起身謝過,只是舌尖實在太疼了,疼到麻木。 她極力遏制著身形的顫動,才終于能夠給伏丹皇后磕了個重重的頭。 伏丹離去,英霞別莊中,漸漸變得安靜。 * 龐隱幾人一路往西,渡過虛空河,沿著珠西城邊緣,一路向著邊陲某座彈丸封地而去。 而在這途中,一行人在樹下休憩之時,多日來一直昏昏沉沉,好似睡去的唯一王族血親終于睜開了眼睛。 龐隱與這小家伙頓時大眼瞪小眼。 不知是不是龐隱的錯覺,他總覺得嬰孩的眼睛里似乎多了些許靈氣。 只是他這一絲微弱的矛盾感,被嬰孩的再度清醒沖淡,龐隱像個同歲的孩子一般,高舉起孩子,歡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