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1章
可雜役也不敢妄問,每天就這樣來了送,走了取。 第三天夜里,益州城降了場雨。 春雨綿綿如長歌,小雨淅淅瀝瀝,潤得月色發昏,薄云似霧,這雨聲安神助眠,卻難抵總有人心事重重。 艾葉依舊是以埋著臉的姿勢,挨了整夜的雨。直到天色轉微微亮,曉云破空,止了這場春雨。 直到白發上結了層晶瑩剔透的霜露。 艾葉才默默抬起頭,像個突然擁有生命的擺件似的動了動身子,甩掉頭上露珠浮水。 他再不怕冷,這雨水再淅瀝,終還是挨了一夜,渾身濕透的,顯得唇色發紫。 屋內人雖是沒挨這雨罷了,但穿了層里衣哪抵得過這春雨夜寒, 可這春雨夜寒,又抵不過心頭寒。 顧望舒微微抖了抖輕闔的眼皮,隱約聽見屋外執拗坐著的起了身。 稍微松了口氣,舒了握緊的拳,后仰過身子伸直腿癱坐在地。 沒過一會兒又聽得妖走了回來,大抵貼站在門外,近得連鼻息都聽得見,不由得再將身子繃緊。 他聽得艾葉站在那猶豫許久,才下定決心似的輕扣幾聲門,嗓音里帶著長時間未進水的沙啞。 “那我走。我把飯菜都放在門外了,你要記得吃。” “別因為我再餓壞身子。” 顧望舒聽著他說完話,腳步沉重著走了幾步,又轉回了來。 似是將臉貼在門上,沉聲道: “顧望舒,我喜歡你這件事……是真的。我從未騙過你。” “以前沒有,現在沒有,將來也不會有。” “信不信隨你,我問心無愧。” 門窗上遮光的黑紙又因春風肆虐掀破了塊洞,日光從中xiele些許,雞蛋大小塊圓斑剛好投在枕上。 顧望舒草草吃了幾口飯,填補空了幾日的胃,面無表情躺下,好死不死被這塊光斑地當當正正刺得兩眼發昏,瞳中生疼。 一股無名火登時瘋狂涌上心頭——怎么連塊破紙都要與自己過不去! 再一想這窗紙當初是誰粘的,更是相當煩悶,一個翻身落地,套上鞋靴沖出屋去,三兩下將那窗紙通通胡扯下來。 可笑,沒了他我還活不下去? 窗紙被七零八落碎在地上,有些粘得緊的斷成一塊塊兒丑陋不堪,好好一面窗子,叫他撕得像個衣衫襤褸的乞丐。 春光耀眼,沒等他撕扯多久,便已經受不住蹲到地上,流淚不止。 “廢物……” “你個廢物!” 顧望舒狠勁拭著眼淚,用力到幾乎是直接碾著瞳仁過去,兩眼淤血通紅,要生生剜出自己眼睛似的對個無辜眼瞳泄憤。 不是個廢物是什么,連堂堂正正站在陽光下都做不到! 不就是個妖人嗎,只有鬼煞才見不得光,我與那人形鬼煞有什么區別! 顧望舒蹲在地上哭了許久,眼淚流到自己已經分不清到底是出于傷心,憤怒,還只是單純被陽光刺中流出來的淚水。 到最后忽地意識到自己這樣獨自蹲著,把自己弄得渾身是傷狼狽不堪的模樣。 像極了一個遭了負心漢的傻丫頭。 ……憑什么啊? 他噌地起身又了屋去。 再出來時已經是沐浴過后,一身新袍攜香風颯來,一頭銀發由修長鶴觀束得一絲不茍,傲骨挺立踔厲風發,指尖擎著把素白紙傘,腳踩銀鈴隨腳步聲悅耳悠遠,端得可是個儀態萬方的仙人之姿。 若不是幾日沒合眼的暗色還沉積在一雙臥了天樞的朗目星眸下,很難叫人看得出他究竟是經歷了怎樣心境才重新走出門來的。 此時也才剛過辰時,本就沒什么人的總鎮府里沒了晨練,就更無人走動。 連鴉雀都有了心思落地覓食,見人來也沒加躲閃。 顧望舒大步踏到顧長卿門前時,碰巧宋遠才從屋里輕手關了門出來,難掩困意打了個哈欠,睡眼朦朧揉了揉眼,正撞見迎面過來的顧望舒,當即來了精神。 “誒!二師兄,且慢!!” 宋遠見他直奔大門就去,急忙伸手把人攔下。 顧望舒只微微移了下直視前方的眸子,用余光瞥了眼,沒好氣的道:“做什么。” “郎中才剛進去,換藥的時間呢,再加上大師兄受的重傷需要靜養,您這時候進去…不太好。” 宋遠這人是個一根筋的,說話不曉得拐彎抹角,比起顧望舒是個什么身份,他只覺得這兩人一見面定是大吵大鬧,別的他管不著,當下要照顧好大師兄才是要事。 可惜顧望舒當下并不是個有耐性的,宋遠不知自己撞了霉頭,那負半手端立的人只傲睨瞥了眼,不以為然道: “所以你這是要攔我。” 顧望舒本就生的凌厲一人,此番再如此對自己置之度外的,難免會叫宋遠很是不自在,不由捏緊了眉頭,扼住心理上對這人的膽怯,道: “是。二師兄還是請回吧,這里有我守著就夠。” 顧望舒驀然闔了眼再睜開,再開口時語氣中已經融進了戾氣。 “我要進去看看顧長卿是死是活,麻煩讓一讓。” 【作者有話說】 啊啊 要成流浪貓了 第90章 何以無情又無以 宋遠見顧望舒毫不講理的硬從自己身邊撞過,活是沒把自己看在眼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