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7章
“回來敲門就是了,干嘛要撞開啊!你這到底是怕擾到我,還是生怕擾不到我!” 他把那靴踩到一半兒,動作停了片刻,覺得那鈴聲響得奇怪。 不似平常那樣罡步有序,步綱躡紀,甚是談不上是在正常走路——那聲音簡直就是歪歪斜斜顛三倒四雜亂無章。 艾葉這會兒抓了門把手嗤地諷道:“成天說我喝多沒個正形,這回兒你自己成了這般德行,酒醒以后我定要貼著耳根子嘮叨,看你那面子往哪兒擱——” 沒等他拉開門,房門自個兒嘩地被扯得大開,艾葉嚇得倒退幾步,迎面沖來的人伴寒風還卷著相當濃烈的酒味,踉蹌失力似的跌了進來, 全身倚在有些脫了色的老舊紅木門框上,眼看腿上逐漸撐不住,順著門框往下滑。 顧望舒垂首晃晃悠悠,張嘴呼不出半個字,整個人像在酒缸里跑過似的熏得艾葉喘不上氣,趕緊捂了鼻子嫌棄地上下將他審視一遍。 這人也不知怎么搞得衣衫上黏著雪漬潮濕不堪,平日里整潔如斯的銀發也是松散黏濕地貼在臉上,活像只冬眠著被天敵揪醒,再遭雪水打濕了的無辜兔子。 “和著這是特地過來耍酒瘋啊?”艾葉眉頭擰成麻花,啪啪拍了他臉頰兩下,沒好氣道: “喂,走錯地兒了,這不是你屋。出去、左拐,臭死了。” “唔……”顧望舒埋頭扶額,極為困難地吐出聲來。 艾葉這會兒著是無奈,看他一身臟兮兮也不是辦法,嘖地扯了顧望舒大氅系在領口的帶子,嘴上陰陽怪氣道: “與別人出去喝花酒混窯子,嘴上說著只是吃酒相談,我看你可是歡天喜地泡在那花紅酒綠的胭脂粉氣里,與花枝招展的小妓圍坐一圈,任人靠在身上喂酒也不拒絕,一杯接一杯,一壺連一壺,到底醉成這樣,還好意思回來給我看!” 艾葉越想越氣,腦袋里幻想的畫面鮮明得幾乎跳出寒夜,成了小紙人兒歡呼雀躍演在面前,讓他罵得聲是更大: “你他娘的到底喝了多少?難為怎么得找回來,怎不睡在半路叫野狼給撿咯,我明兒直接出門給您撿骨頭!” “艾葉……”顧望舒忽然嘶啞著嗓喊了他一聲。口中guntang的熱氣瞬間化成白霧,短暫停在二人之間。 夜馬急奔得久了,細汗與哈氣結成細碎冰晶黏在臉上,竟像是個在冰窖中凍上千年的人,唯有眼尾一抹粉氣和難忍痛楚蹙起的眉頭,勉強能添一絲不盡人意的生氣。 “干嘛,我勸你最好別借酒意上頭說什么鬼話——喂,誒!” 艾葉身子驟地一傾,竟是顧望舒一把握住自己解著他束帶的手腕,用了實打實的大勁兒一拽,要他毫無防備地腳下一虛,直直跌進懷里。 本又氣又惱的抑著要撕碎這人的心,下一瞬已被他按在懷里,手臂力大得很勒得肋骨快要斷了般喘不上氣來,頭悶在顧望舒頸窩里,濃烈酒氣混著份帶著隱隱桂香的體味直沖進鼻腔。 “誒?誒……喂喂喂,你別,別……我……我現在……” 不知他這副身子哪兒來這么大的力氣,艾葉惶惶然的腦子里一片空白,什么恨,什么怨,什么仇,全都噗地散了。 只覺得自己快被揉碎了,捏爛了。 像是自萬丈懸崖上墜落,失了重,又在落地粉身碎骨前直被股無形的力拉了起來。 他想深呼吸去消了這股難忍的酸脹感,卻發現自己被箍得牢實,喘不動。 “不行……你發的什么酒瘋……快點放開…放開!我身子不舒服!” 艾葉心頭大叫不好,無奈顧望舒摟得實在是太緊,甚至是用盡全力想把他揉進身子去,一邊狠按著他的后背,一邊拼命把身子往上蹭。 鬧得他腦子嗡嗡直響,血氣翻江倒海地往上涌。 “對不起……借我,抱一下。” 顧望舒面如土色,啞得連發聲都費力,喘息聲如擲重石。 艾葉愕地發覺原來渾身guntang的人是他而不是自己——這人此刻渾身熱得像是個活火爐,根本不像個在這天寒地凍臘月夜策馬數里,再徒步爬上山的人應該有的溫度。 連忙挺了身子掙出些空隙以來撐起腦袋,從底下拿膝蓋一頂,顧望舒當即悶哼一聲被他反丟到身側去。 艾葉趁機搬過他的臉。 顧望舒眼中像是起了漩渦的海,妃紅的瞳仁被一條條清晰可見的血絲連接,輕輕顫動,碎裂。 ……他是不舒服。 艾葉喉結一滾,憋了口氣道: “風寒?發燒了嗎?還是是傷著哪兒了?” 顧望舒再沒應聲,眉眼狠狠沉了下去。 接著像是下了什么決心般鉗住艾葉的手腕一拽,艾葉措手不及,整個兒被他拎了起來。 二人光著腳在屋里拉拉扯扯,地板都被腳步砸出空空震響,在這寂靜深夜中格外響亮。 可把他嚇得是背毛直豎,顧望舒骨節分明的手指硌得他痛,根本容不得反抗地直直被他‘掄’到榻邊。 小腿撞到木樁,艾葉一下失了重心,帶著抵著他那個齊齊跌到榻上去。 “嘶——你……!” 只是這次還沒等到他張口罵,人影席卷著鋪天蓋地的熱,將他壓在下頭。 艾葉本就只著褻衣,松松垮垮經不得拉扯,慌張拽回滑下去的領子,胸膛驚慌起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