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8章
懷中美人出不得聲,勉強撐在地上的手腕也被抓得死,手指拼命想抓些什么,只能扯到馮漢廣袖口。 胡亂間衣衫滑落,小將軍的大襖里未著褻衣,直是一片精壯古銅,方才行事便利。久經沙場健碩飽滿的年輕身體上,布著數道觸目驚心的舊疤。 他有些缺氧:“我疼。” “讓 你 回 話。” 姚十三在他身側伴了三年,早摸清馮漢廣的喜怒無常,深知自己只要一刻答不出話,這份無福消受的歡寵便也一刻不會休止,只好強忍著斷斷續續開口。 “高大人并不是什么聰明人,城府不深——”姚十三咽了喉嚨,卡在頸間的手方才松了些力氣,夠他發出聲音:“否則也不至于被發配到這種地方。將軍無需堪憂,他做不得朝廷的牧羊犬,壓不到你我,只要不動他的權,定會老老實實做他的傀儡知州。” “還有。”馮漢廣視線向下,暗中的手往深處去。 姚十三一抖,乜然笑道:“他雖是嶺南將軍高行的胞弟,但為人耿直兩袖清風,未曾參與三年前構陷先將軍之事,但您若想對他出手,無可厚非。” “你什么都知道了。”馮漢廣將其打斷,揮袖扇滅桌上油燈,黑暗中貼在人耳側氣息危險道:“你說不是就不是,留著吧,我不動無辜之人。” —— 隔天一早,雞才叫完都仲便趕到高德那兒去,記暫住這段時間他們需要置辦的東西,順便告知一下知州府重建的進程。 他與高德年歲相仿,都是經歷過不少生死事故的人,而且高德在這人生地不熟的地方也沒個故人,沒什么人能陪他打發時間,剛好得了這么個喜侃的。 都仲這人嘴碎話多,高德總能從他口中千百條無用的廢話里取得那么零丁幾個有用的消息。 時間一長,若這碎嘴皮子老頭兒不在跟前念叨,還真覺得有些無聊。 那些個有用的消息……就譬如,這總鎮府的大忌,其一就是千萬不要私下議論謠傳軍師的身世來歷。 “被將軍發現私傳過的人,都死啦。” “……所以他到底是個什么出身啊?”高德好奇得要命,都仲只抿著個嘴沖他賤兮兮地挑了挑眉: “反正是個才華橫溢的,善人。” 高德自討無趣,回首喚:“棠棠,去給都參將備茶。” 話音剛落,自屏風后繞出個看上去十五六的少女,一張天真無邪的小臉上大眼睛滴溜溜的明亮,梳著兩根麻花辮兒一抖一抖邁著小碎步走來,乖巧應了聲“哎”。 都仲嘴皮子猛地拉閘,愣神片刻后笑了笑,道:“真羨慕大人,有個這么可愛的千金。哪兒像我,在這戰場上漂泊半生,出生入死的,到最后連個后都沒給自己留成。” 高德抿了口茶,上下一掃他那把老骨頭,詫異道:“您沒娶啊?” “怎么沒娶,瞧不起誰了。”都仲翻他一眼:“我還有兒子嘞,這么大。” 他拿手上下攏著空氣畫出個人形虛影:“十七,死在蠻嶺的山坳里了。” 高德一咳,險把半口茶噴出來。掀起眼皮子偷看了看他神色,倒不像有太大波動似的,反倒只有自己坐立不安,挪了挪屁股,小聲道:“節哀。” “哀什么哀,正常。”都仲擺手道:“打仗的嗎,反倒是我活到這一把歲數才出了奇。” “但說小女該到了婚嫁年紀了,本能找個好人家,卻沒受我連累到了這么個偏遠陌生的地方。”高德刻意轉了話鋒,愁容滿面地嘆氣靠了靠。 “誰說不是。”都仲笑了:“我兒若是在,還能說個親。” 高德:“……” 兩人一時靜得沒了話接,忽一陣女人尖叫和小孩子的哭嚎混在一起,伴著雜亂腳步聲橫空響起,劃破整個秩序井然的清曹峻府,實在是有些刺耳不和諧。 高德一驚,險些將手中茶水晃了出來,眼神恐慌看向都仲,卻見他依舊一副司空見慣的表情,磕了磕手中茶盞。 “看樣子是上次審的那幾個蠻子,藏在城內做線人的家眷被抓到了。打死不招又有什么用,只要還藏在這益州地界里,終歸要被逮到的。” 都仲道:“大人莫要驚慌,這邊陲軍營里啊,就這樣。” 高德好奇心旺盛,哪里按耐得住,飛快踢上靴子跑出去看熱鬧。 都仲鎮定坐在原位,背后挑眼瞄一眼,搖頭露出個無奈的笑。 高德剛轉出去,就見著四個全副盔甲的兵士壓著兩名婦女,那倆女子一個后邊跟著個五六歲的孩子,另一個懷里還抱著個在吃奶的。 兩人披頭散發衣衫破爛的跪在地上被硬拖著走,鞋子早不知道丟在哪兒,小腿手臂上磨得都是血。 抱著孩子的女人將娃娃摟得死,才會跑的小孩子就跟在后面,一邊追著跑,一邊號啕大哭。 高德看著這場面心里好不舒服,暗道士兵們為護家國拼死效忠,丈夫為護家人生受酷刑,母親為護孩子傷痕累累。 看誰都是正義之士,不屈之輩,可憐之人,但這矛盾世世代代總無休止。 一群人發瘋似的叫嚷大喊,碰巧馮漢廣從演兵場回來,穿一身檀甲紅袍,肩扛一把六尺斬馬刀,好生威風凜凜個少年將軍,撞了個正著。 幾個家眷見著馮漢廣立刻cao起一口不標準的漢話,哭天搶地跪倒在面前求著他放孩子一命,聽得高德著實難受,尋思對面但凡不是個蠻族,真要捏拳出去幫人跪下求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