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章
女子濕潤嫣紅的薄唇微啟,上下碰了碰,未聞聲音,卻見那條小毒物竟自行從他肩頭乖乖爬了下去,順她手腕纏起,自袖口溜走。 又就她敞開領口凸起的鎖骨側好奇探出個指甲蓋大小腦袋,瞪著圓溜溜小黑眼球,呆吐著信子。 高德心口一顫,怎還怪可愛的? 女子沖他抱歉一笑,溫柔似四月含苞桃,秋分日暮陽。 至始至終未言一句,只是欠身微拜,便離去了。 過上良久,高德才算徹底緩過神來,一點也不像個劫后余生的人,當頭問了都仲: “剛剛那位是哪位將軍的家眷嗎?” “家……啊?” 都仲被他這么一問,滿臉發懵:“不是說了,那位是我們的軍師大人嗎?” “你們軍師怎還是個女子?” 都仲一愣,原地反應好一會兒,突然捧腹哈哈大笑。 “高大人,我們姚先生生得是比常人漂亮些,被認錯也正常,正常。不冒犯,一——點兒都不冒犯!” 第7章 你才是鳥兒 幾日過去,艾葉在清虛觀里住得還算巴適。 西北邊境近來安穩得很,也沒再什么大妖現世的跡象,洛安山附近雜妖甚多,不過都是觀內外門弟子隨便揮揮就能除的東西,不足掛齒。 一片祥和到讓人以為之前到波瀾都是假象,自然也就沒人來找他的茬。 于是艾葉每天這日子也就是順心順意睡睡覺,爬爬樹,曬曬太陽,再哼哼唧唧討得兩口酒喝。 唯一不太舒心之處,大概就是這觀里吃的飯菜可真是太素了,三天不見半滴油星,更別提什么野味。 再怎么說本體畢竟也是個食rou的獸,顧遠山不許他擅自出院,根本沒法跑什么“后山”打兔子。 豹妖饞到神智不清時甚至覺得眼前飛的蒼蠅都香,他蹲在地上前臂撐地,目光炯炯盯著嗡嗡亂飛的蒼蠅—— 后腿蓄力猛地蹬起,啪一掌拍扁那晚秋遲鈍的蒼蠅,正要伸舌頭舔手心兒的功夫,房門轟然大開。 艾葉后背整個竄一激靈,尷尬回頭僵硬做笑。 顧望舒長嘆口氣,靠在門上以手遮陽,滿面倦色,艾葉今日終于見著幾根亂發從他簪冠上鉆了出來。 “……又吃什么。” “我沒吃蒼蠅!” “……” 顧望舒扶額無言,靜了半晌。 艾葉等得小腿發抖——他也不知道這是怎么回事兒,自己向來將凡人視作朝生暮死的蜉蝣不足為懼,怎的他顧望舒不就片刻沒說句話,心里會膽戰成這樣。 “你吃屎嗎。” 艾葉:“???小爺我又不是狗,吃什么屎!少得寸進尺,真當我不敢殺你——” 顧望舒睜不開眼,有氣無力指著他揮起的掌心上粘著的蒼蠅,道:“它吃。你要吃它。” “我……!” “天色尚未暗去。”顧望舒疲道:“請你放我安心睡會兒。” 艾葉:“……” 他不好再嚷了,不悅攏長發抱在懷里,往桂樹下蜷著一坐。 與顧望舒“相處”這些時日下來,艾葉發現他能在白日爬起來聽早課的日子屈指可數,還都得是外面趕課的吵得實在厲害,再不能睡了的時候眼圈大黑,打著擺撐傘頂日頭去聽,不怪座席落灰。 事實上大多數的時候,白天都是如今日一般被他用來睡覺的。 艾葉為此特地求了過路小道帶書籍查看,書中言有天生白發妃瞳異人,體弱擅卜,稱作月人。 月人體質特殊,易病,短壽,目弱畏光,重者視盲,甚不得見日。 “我是沒看出來他哪點兒弱了,無論身子骨還是嘴都硬得像什么石人,”艾葉枕著樹枝咕噥道: “但說黑袍撐傘,目弱皮薄估計是真的。” 也因此不喜早課,只當每晚最后一斜余暉落下,夜色闌珊之時,才肯從屋里出來。 難不成顧遠山給他開小課?不太可能,那老頭又不是不用睡覺的神仙。 艾葉心頭不解,正趕天色暗去,低頭見顧望舒收傘提燈,披上大氅輕手出了門。 他藏在樹間思索片刻,耐不住好奇心勝,悄悄起身跟了上去。 艾葉自詡身輕影盈,腳步無聲,豹妖在夜幕下視力極強,外加顧望舒踝系銀鈴,走起路來脆聲沙沙,跟蹤一事甚比想象中輕松許多。 他飛躍屋檐高墻上翻身撲風,押在夜色中完全匿了蹤跡,最終停在座高樓樓頂,蹺腳半臥,尋鈴聲眺望。 此時的清虛觀內早已四處張燈,人聲寂寥,唯夜鷹同月色伴霜。 顧望舒獨自走阡陌繞過幾處神殿,燃香挨個虔心跪過,往山后練功場去。秋夜泛潮,地面陰濕,他將提燈置在地上,攏火耐心一一點亮燈盞,費了些事,但也沒想投機掏出火符。 艾葉盤膝坐在與練功場極遠的屋頂捧臉望去,月色下顧望舒手中銀劍朦朧,法力激出白影波動,一招一式非同小可。 他目不轉睛定定盯著那抹孑影,四周別說陪練,連個活人都沒有,這大半夜的也不害怕。 久之,再提燈轉到藏書院去,一進就是半宿。艾葉捱到無聊瞌睡,自覺無趣,到底撐不住提前回了住處,躺在屋頂蓋星夜發呆。 “他怎么就不覺無聊孤單的啊。”艾葉百思不解,自言自語:“枯燥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