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章
“吐了,吐了!怎么什么都吃,不怕有毒!吃死了!” 艾葉拿牙關往外咬字:“我——不——給——!!!” “吐!” 顧望舒暴然震吼,艾葉渾身一抖,忽覺脖頸發燙,一股異樣的滋味涌上心頭,眼尾頓時耷拉了下去。 “……嘔呸。” 半死不活的大蜘蛛濕淋淋落到地上,邁開八條腿瞬間逃沒了蹤影。 他揣手站在原地,本以為要遭人劈頭蓋臉罵上一頓,也不知白日里刻在自己脖頸上不明底細的結紋是否是罰人的東西,懨懨堆在墻角。 半晌未聞人聲,艾葉怯生抬起頭,發現他已經提著傘半只腳邁出院去了。 “大半夜的,你又去哪兒!” 他心覺不妙,再喊:“別找你師父告狀啊!我不吃了!” 顧望舒腳下一停,月影灼得那滿頭銀絲刺眼。 “去做課業。” “課……這大晚上做什么課業,喂……喂!你帶我,你怎么不帶我啊!” “你護院。” “我!” —— 益州,走馬官道。 益州地域山高樹多,地勢險峻。 一路劍樹刀山,茫茫林海。哪怕是官道商路,也不乏偶然冒出盤根錯節的樹植攔路,馬賊強盜頻繁出沒,沒幾個車隊敢不帶著護衛鏢師走在這山路上。 單薄馬車自遠處緩緩駛來,一匹老馬晃悠悠拉著零星幾個家丁和不多的行李,一副寒酸樣連馬賊都懶得理采,倒也因禍得福,平安晃了一路。 馬車中坐的正是益州新晉知州高德。 想自己已過不惑之年,是晝夜不分,嘔心瀝血的辛苦多年才通過科考入官,多年來為人正直,不曾攀炎附勢,兩袖清風,處處小心,卻失策受狗官陷害。 好在家兄在朝為將,求得恩情,才勉強活命,趕至這千里之外的益州做什么知州。 活命就好,活命才能東山再起。 高德望秋日長嘆,只可惜自己這些個家眷也跟著受委屈了。 馬車忽地咯噔一聲急停下來,高德身旁枕膝睡下的姑娘好險沒滾下椅來,爬起身睡眼朦朧道:“爹,怎么了?” 高德從馬車探出頭去:“發生何事!” 車夫回身為難道:“大人,前邊有東西擋路。” 高德上前一看,背后頓起了層陰寒,土路中間的東西不是別的,正是一樁與黃土色幾乎融到同處的狐貍。 為何說是“一樁”,那狐貍后腿極長,像樁土地廟里的泥塑山鬼般盤膝坐在路上,口喙退短,臉上毛發稀疏,眼中隱約冒著些不善的紅光。 高德吞了口水,囑咐車夫道:“關好門,不要讓棠棠出來。” 那樁狐貍見人出來,緩緩起身,站直足有半人多高,膝蓋彎折后屈,晃悠悠到他面前,自上而下咧出個陰森的jian笑。 高德想到傳言中素來有黃鼠狼向人“討封”一說,黃鼠狼成仙前會在山路尋人而問,吾似人或似神,若是回答了“人”,那黃鼠狼一身修為盡廢,雖然成了人身,卻要報復你一輩子。 假若回答“神”,黃鼠狼便可原地化仙,你卻要替它受業贖罪。 但未聽聞有狐貍攔路討封的。 高德沉思之余,那狐貍果真張口說道:“小友,你看我似人似神吶?” 高德猶豫片刻,躬身道:“抱歉,恕在下眼拙,您還是回山中繼續修煉,另請高明吧。” 狐貍不自然地歪折脖子,口中咯咯笑道:“看來還是不像。你們一行幾人?” 高德不解道:“許有十余人。” “十余人?”狐貍赤目一壓,道了聲“本月夠了”,猛朝他撲去。 高德大驚躲閃,狐貍撲空后緊扭身一撲,飛地躍上馬車,一口咬住車夫脖子。 不及尖叫,被咬的車夫面頰迅速凹陷,眼球凸起,氣管被咬斷發出赫赫的聲音,眨眼間皮膚起皺,被吸干精氣血rou,成了具只覆蓋了薄薄一層皮的干尸。 高德嚇得跌坐在地,那狐貍拋下干尸轉身去掀馬車車蓋,他忽地意識到女兒還在車中,咬牙抽劍硬著頭皮奔上去猛一陣亂揮。 文官出身不善使劍,劍刃連劈幾下都被躲開,最后砍進木框中去拔不出來,干脆松開手拿rou身護在車前大喝:“不要往前!” 狐貍尖聲大笑,抹掉嘴邊剛吸完的血漬,朝他咬去。 高德驚惶閉目,千鈞一發之際耳聞“嗖”地風聲割破,一枚利箭自林間劃出,噗地刺進狐貍喉口,一擊斃命。 他腿腳發軟,滑坐在地連喘粗氣死想回頭尋出恩人道聲謝,身后馬蹄聲攏在官道上潰耳如地動,定睛一看,原來是隊官兵。 為首小將身披重甲,收起弓箭挎在背上,頭盔下一雙鄙薄虎目將他不甚禮貌地上下掃了個遍,揮手叫人收了那狐貍尸身,竟一言不發甩鞭走了。 高德深感莫名被人小瞧了去,爬起身扯嗓道:“我是益州新晉知州高德,眼下折了車夫,天色漸暗不知又要引出什么妖物,小兄弟可否護送我至益州城下!” 小將聞聲勒了馬,又是個眉眼挑壓著斜斜將他瞄上一遍——不過這回舍得吐出兩個字來: “走吧。” 高德心有余悸坐在車中,一邊哄著女兒,一邊心中思忖起這隊兵馬。 其實被發配到地方知州不算什么壞事,畢竟可以在遠離朝野之處享盡清福,不用每日與朝廷上那群老狐貍勾心斗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