分卷(38)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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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無言尋思了半晌,到最后,才又倏地笑了一聲。 那倒的確是該去會會這個趙宇趙太守了。 第 52 章 晚宴 晚宴定于酉時三刻,就在王府中舉行。 雖然據回稟的小官員說,這宴席更偏向于家宴,就是一道吃酒閑聊,讓他們千萬不用講究,就像是在自家一樣。不過岑遠他們心知肚明,這就是簡潔也未必能簡潔到哪兒去。 更何況,究竟是這里更講究還是長安,恐怕也是個有待商榷的問題。 按理來說,岑遠似乎得盛裝出席才是,不過他全圖方便與穿著利落,所帶的衣物幾乎全是窄袖勁裝,因此當二人抵達楚王府門前的時候,更像是偶然經過的路人,只是在長相和氣質上勝了一籌。 王府門前早已有數人等候,第一時間就在人群之中辨認出兩人身影,為首之人很快就熱情地迎了上來。 二殿下。來人正是楚王。 若是按照輩分來,岑遠其實應當喊他一聲皇叔。 如今的楚王是承襲的老王爺的王位,而這老王爺則是寧帝的父親、上上代皇帝寧文帝的胞弟。 興許是這江南水土連帶著把雞鴨魚rou都養得肥了,楚王如今明明剛至不惑之年,卻已經是圓潤得跟個球似的,岑遠看他走路,都感覺他隨時會被那大肚子拖累得朝地上撲上去。 除此之外,岑遠剛想起,以前他曾聽說這楚王平時就酷愛歌舞,經常在縣中舉辦歌舞活動,盛者能聚集天底下最為婀娜艷麗的舞娘們,有時還不乏有善歌舞的西域女子特地前來一較高下。 也正是因為如此,楚地幾乎是每兩三條街就有一處供人觀賞歌舞的場所,方才一路走來的時候,岑遠感覺還看見了不少比常人深邃的面孔。 其實如若不是岑遠親自來查了這次的事,要是讓他說出可能會有謀反心思的諸侯王,他是絕不會在第一時間就想到楚王身上來的畢竟除了歌舞,他可沒聽說這閑散王爺有什么能聞名天下的事情,也不像是會和厲兵秣馬牽扯上關系的人。 不過他轉念就是一想,自己之前不也是故意在別人面前表現出了游手好閑的一面嗎,還不許別人也是裝的了? 如此一來,他便不經意地哂笑了一下,但那笑很快就被斂了下去。繼而他朝楚王道:見過皇叔。 楚王自詡他們這關系離得有些遠了,自己也配不上這稱呼,連忙行了個禮:二殿下千萬別客氣。 說罷,他就將視線投向晏暄:這位就是晏將軍吧。 看來比起官職,在這楚王的心里,晏暄這車騎將軍的身份明顯是要更重一些。 晏暄只道:見過王爺。 楚王聞言點了點頭,臉上帶著些別有意味的笑,只是這笑因為他臉上的肥碩顯得有些憨。 二位這次來楚國游歷,本王也實感榮幸。他道,不過在那之前,還是該恭賀二位喜結連理了。 成親那日,岑遠聽這句話聽得都快耳朵生繭,然而隔了這么幾天,一聽人講起這話,他還是會有些不好意思。 這時太陽已經完全落下去了,王府門口高懸的燈籠從正面映照在他的臉上,讓他耳后那片因赧然而生出的緋紅徹底陷在了陰影里,變得難以讓人察覺。 他輕咳一聲,還沒等說什么,倒是一旁的晏暄還記得岑遠的話,主動攬下了這說話的苦差事:王爺客氣了。 岑遠聞言挑了下眉,隨即干脆是負手而立,全權托付給這小將軍了。 興許是因為一群人杵在門口還是王府門口,顯得尤為引人注目,一旁路過的人都紛紛投來好奇的視線。 楚王不甚喜歡這種被人打量的視線,也不好讓對方一直站在眾目睽睽之中,畢竟他聽說這兩位可是微服出游,便連忙訕笑一聲,指了指府內:二殿下,晏將軍,我們進府,邊用宴邊說吧。 一直等外頭望進來的視線徹底被大門遮斷,楚王親自帶著他們往開設宴席的正廳走去。 方才跟在楚王身邊的幾人自然也是一并跟了上來,岑遠往他們身上看了一眼。 楚王順著岑遠的視線看去,很快反應過來自己還未作介紹,拍了下腦袋:看我這榆木腦袋,差點給忘了。 他先介紹了一下其中一位女子與胖小子,和岑遠私下猜測的并無差別,分別是楚王妃和世子。 那世子也不知今年多大了,長得和他父親簡直是一個模子刻出來的,就連身材都好像只是變小了一個尺寸,圓頭圓腦倒還挺可愛的,就是不免讓人擔憂起這王府的凳子和床榻。 而從楚王一不小心扯遠的話里能聽出,王爺自己好像就因為身體的原因,小毛病不斷,就也連帶著擔憂起自家的臭小子來了。 岑遠的思緒早就在他的長篇大論中飄到了荷塘里的錦鯉上去了,直到楚王妃帶著世子上前給兩人行禮。 二殿下,晏將軍。 岑遠從錦鯉上收回視線,禮貌地回復一聲,接著就聽楚王妃說道:二位初來乍到,按理來說,妾身該送上些禮才是。 原本這話從岑遠左耳進右耳出,他就等著晏暄替他說些附和的話,然而余光瞥見這身邊之人雙唇緊抿,只朝楚王妃微微頷首示意,顯然不似是要開口說話的樣子。 這要送禮的話,大禮他可收受不下,就是小禮,誰知道里頭會有什么講究。 不得已,岑遠也只能自己接了一句:王妃客氣了,其實不用如此大費周章的。 然而他這剛一開口,就感覺晏暄的視線在他身上很輕地落了一下。 楚王妃搖了搖頭:是應該的。不過妾身心想,二位大人在長安應當是錦衣玉食,這里的許多東西可能也看不上眼,所以只能拿了這些。 說著,她從懷里取出了兩只香囊。 那香囊外表看上去只是普通的布袋,這會兒楚王妃一取出來,離得近了些,倒還能聞見一股極其清淡的香味。 妾身同meimei在這丹林縣中開了一家專賣胭脂水粉之類的鋪子,但想必二位應當是用不著胭脂水粉,就只能做兩只香囊了。楚王妃道。 先前有朋友從西域一個叫阿仫的地方來,特地帶來他們那兒的一種奇花,名為永魂花,據說只生長在圣山頂部,極其難采取,產量也不多。按照他們那邊的說法,此花具有安神固魄的功效,以此延長人之壽命,不過說到底,其實也就是些沁人心脾、益于氣血流通的功效。 岑遠應道:還有這等奇花? 這也是妾身那朋友說的,不知是否是夸大其詞,不過至少對身體無害。她笑著調了個侃,接著就將香囊遞給兩人,這花雖也能食用,但最好的方式還是取一瓣花瓣碾碎后混入香囊之中,永魂花本身有股淡淡的凜冽冰山氣味,香味經久不散,而且味道清淡,如果平時不去在意,可能都聞不見這個氣味,因此對氣味敏感之人也不會覺得味道太過濃重。二位不如寧可信其有,不嫌棄的話,就還請收下吧。 楚王妃如此長篇大論地一說,兩人也不好多作推辭,便各自收了下來。 待收下之后,晏暄倒是開了口:如此珍貴之物,想必楚王妃也替楚王制作了相似的香囊吧。 一旁楚王笑了兩聲,接過話頭:那是自然。 他向二人展示了一下自己的腰間,就見那里赫然掛有一只香囊。 晏暄斂眸看了一眼,說:這布袋的花紋倒是不同。 三只布袋的顏色本就是完全不同,岑遠倒是沒有在意,這會兒經晏暄一說,他才發現每個布囊上還繡著不一樣的花。 楚王妃很快就解釋道:這永魂花一共八瓣花瓣,妾身就取了八只布囊。因為正好有一只上面繡了朵月季,妾身就在其余幾只上面也分別繡了不同花朵的圖樣。而且王爺的那只布囊中還添了些其它治療用的藥草,屆時也好辨別。 她隨即就取下了自己身上同樣佩戴的一只,展示在兩人面前就見那上面是一朵桔梗。 岑遠再定睛一看,就發現他和晏暄收到的兩只布囊上各自繡有鳶尾和風信子,而楚王身上那只上的像是金盞花。 除此之外,他在世子身上也看見一只同類型的香囊,但也沒覺得有什么問題。只是令他奇怪的是,隨行的另一人腰間也有著同樣的東西。 興許是察覺到他的視線,那人便順勢自我介紹了一番:二殿下,晏大人,在下乃華楚都尉李平。 岑遠了然地點點頭這就是負責南軍征兵事宜的人。 也就是說,如若征得士兵出現異常,這李都尉是不可能不知道的。 他這思緒在心里快速劃過,其實只不過是一瞬間的事。下一刻就聽楚王妃解釋道:這位是家父,因此妾身也為他做了一只香囊。 這倒是岑遠未曾了解過的事,他挑了挑眉,感嘆了一聲:原來如此。 而這時,就聽楚王妃倏忽咦了一聲:趙大人,您沒有戴著香囊嗎? 聽見這句問話,剩余眾人都不約而同將視線投向了一名一直都沒說過話的的年輕男子。 岑遠在心里咂摸著那人的名字趙宇。 其實光是看長相年齡,很容易就能猜到這人就是趙宇,但因為在進入王府之后,他全程都一個人落在眾人后面,一言不發,因此岑遠也沒有給他過多的視線,直到這會兒方才能夠正大光明地打量起對方來。 這趙大人身著絳紅寬袖錦袍,頭頂玉冠,長得算是不錯,眼尾上翹,眼中帶著淡淡的笑意,乍一看還有些妖。 岑遠想了想丞相的樣貌,心道這趙大人應當是隨母親的多,不然可長不成這樣。 只不過也不知道是不是岑遠先入為主的心理作用,當他對上趙宇的雙眼之時,倒是又品出了一些和丞相異曲同工的意味。 一眼看去無傷大雅,但眼底卻倒映著幾不可察的精明。 與此同時,趙宇也先行向二人行禮:華楚太守趙宇,見過二殿下,見過晏大人。 二人各自點了點頭,權當是回應。 對方沒多說什么,繼而轉向楚王妃:得知今晚晚宴后,在下特地回府換了套衣服,恐怕是那時忘記戴上了。 原是這樣。楚王妃輕輕道了一句,便也就沒多言了。 倒是楚王笑著添了一句:趙大人,你這明明是三天兩頭就得忘一回,今早本王同你見面的時候就沒見你戴過。 興許是因為楚王的語氣偏向輕松,趙宇聞言也笑起來:那恐怕是今早就忘了。下官愚鈍,這香囊也實在是太過小巧,味道也不明顯,要是一時忘戴,的確是很難再想起來。 王妃,回頭和你meimei說一說,還是往趙大人的香囊里多加幾味味道較烈的藥草吧。楚王說著笑了兩聲,轉頭又朝兩人道:這兩位雖任郡中要官,但同時也都是家人,二位千萬介意。 岑遠只笑了笑作回應,緊接著就聽楚王尤為自然地轉向晏暄,像是順口一般:晏將軍,本王知道現在正值南軍征兵,您如今又身居要職,雖說此次二位是來游歷,但本王心想您大約是會比較在意此事的,因此事先也和李大人說過了如若您想去看看情況,或者有什么問題,找李大人就行。 聞言,岑遠內心就是一愣。 這楚王是真的沒在怕的,以為他們怎么查都查不到自己頭上來,還是說,他的確和這件事情毫無關聯? 岑遠盯著對方表情,一時沒看出什么不對勁的地方來,跟著不著痕跡瞥了晏暄一眼。 就見后者點了點頭簡單附和了一句,為了不打草驚蛇,加之個性使然,他也沒有多說什么。 他們邊走邊說,中間停留了幾步,這會兒方才走出廊橋,而面前就是正廳。 不過這都是后話了。楚王笑道,今晚還是和本王方才說的那樣,就當是個家宴。本王特地請來了平沛樓的鈺娘跳舞助興,這鈺娘的舞可是丹林一絕,二位有眼福了。 晏暄沒有回應,因此岑遠便適時地做出了一番期待的表情,算是本能似的接了一句:哦?那可真是迫不及待了。 哈哈,保證能讓二殿下滿意。楚王笑著帶他們進屋,又指了指矮幾邊的酒壇,道:此乃華楚盛產的桃釀酒,如今正是桃子成熟的季節,二位不妨試試,定是和長安的酒不一樣的味道。 一見酒壇,岑遠臉上期待的表情就從假情假意變成了真情實意,幾乎已經聞見了酒香,雙眸明顯亮了起來。 然而這時,晏暄驟然說道:昨夜殿下醉酒,今日還沒緩過來,怕是要辜負楚王的好意了。 岑遠:??? 小將軍這會兒搶話搶得倒是快! 第 53 章 破城 楚王聞言當即就露出了一副可惜的表情,直言道:那可真是太不巧了。 岑遠還想掙扎一下:其實一點點也是 沒問題的 結果他還沒將最后四個字吐出去,就感覺晏暄忽而捏住了他垂在身側的指尖,就像今天早晨在客棧門口那樣。 岑遠頓時就噤聲了。 這一瞬間的停頓,那頭楚王妃就接過了話:桃釀酒烈,本就不宜多飲,既然如此,還是讓人換成滌香茶吧。雖說茶水喝起來是沒有飲酒盡興,但這茶葉也算是楚地的特色茶葉,還請二位務必品嘗看看。 晏暄道了聲謝。 等眾人各自落座,楚王便也不再廢話了,喊了開席。 因是家宴,在位的人并不多,基本就是方才的一行人和他們的家眷,就連原本一直跟在楚王身邊的侍衛模樣的人也在開席后被揮退。 楚王并未娶妾,因此這時與楚王妃、世子共坐上座,趙太守與李都尉各自攜帶家眷坐于左側,而岑遠和晏暄則位居右側。 開席時,岑遠他們桌上的桃釀酒就已經被下人搬了下去,并且在岑遠哀怨的目光中上了茶壺。而那鈺娘也在漸起的樂聲中緩緩從一旁走到正廳正中,伴隨著敲擊的鼓聲揮起長袖。 岑遠無心這傳說中的歌舞,一杯一杯喝著悶茶。 其一主要還是因為這小將軍竟然真的禁了他的酒,他心有不甘。其二,他原本就對歌舞沒什么興趣,倒更想借著掩護觀察對面的人。 那趙宇剛及冠,已有兩房妻妾,如今坐在對方身邊的是正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