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重生后我選擇嫁給王二麻子 第82節

    鄭大江點頭贊同,“大姐夫是個悶不吭聲的性子。這一回失了孩子,和這村里是徹底撕開臉面。不看那孫子上門都不愿意見人嘛。”

    什么孫子呀。

    人家是里正。

    慶翹翹本想糾正,可想到孫里正那和稀泥的品性,懶得張口申辯。

    鄭大江坐在灰泥臺子下,也不覺得憋屈,忙里忙外的,又是點艾草團,又是挑燈燭,便是跟著未來媳婦等,也舍不得她受苦。

    “今兒是我上值了。要是旬假在村里,必然能護住咱家jiejie的。”

    他往翹翹跟前湊湊,看得出眼下媳婦忙活的正是自己的新鞋,心里樂開花了,“其實,我小時候在家也吃過不少虧的。”

    自打親事說定了,媳婦雖然不說,但是他卻知道翹翹因著他出身有點門道便自覺矮了一截。

    瞅著空就要把家黑上一點。

    “我在河南府吃過苦,險些把命丟了,一下便看開了。再回到家里的時候,憑誰敢欺負上來,一頓收拾他。”

    慶翹翹喜歡聽他家的事情。

    一邊走針一邊聽他說。

    “我爺跟前有個老仆,仗著自己是家生子,又在祖宗跟前伺候,心比天高,自詡是半個主子呢。往常見了我,眉毛不是眉毛,眼睛不是眼睛的。后來我正堂坐著,瞧他又拿喬,便指派讓他兒給我去倒恭桶去。”

    “他兒肯定不愿意吧?”

    鄭大江道:“對呀,他就喊——你敢讓我兒倒恭桶?!我瞄他一下,也說話——你也別閑著,給爺端一盞茶來吃。”

    慶翹翹先是一笑,倒是聽出點意思來。

    “你是說有些人便不能慣著?”

    鄭大江往北灶臺瞄一瞄,“丈母娘一直哭,但也勸大姐夫呢,不想讓大姐夫他們出花溪村的戶籍。出去了就是外村人。老人不是有句話說嘛,斷梗飄蓬,是九死一生的命。”

    慶翹翹鼓鼓臉頰,她對這片土地真沒多少情分。

    “姐夫說了,大不了自家掏錢立一堵墻,將這村子斷開兩截,各過各的。”

    鄭大江扇開一只飛蛾,又道:“咱兩成親了,你的戶籍必然是隨著我的軍籍落在縣里的。

    大姐家也去縣里,鎮上的鋪子那般紅火,作甚要把紅利讓給白家人。自家開一個鋪子,守在縣里,還有高墻垣,可比這地方安生。”

    慶翹翹聽得心動。

    自己一個搬去了縣里,人生地不熟,和誰家打交道呢。要是慶脆脆搬過去,生意好了,娘也一并搬過去就更好了。

    等慶脆脆醒了,趁著這機會提上一嘴吧。她心說。

    ——

    湯藥熬煮好了,昏了后半晌的人終于醒了。

    慶脆脆被攬靠在丈夫懷里,喝光了一碗黑乎乎的藥。

    外間應該是有人來了,聽到她娘在和什么人說話,唉聲嘆氣的。

    慶脆脆攔住丈夫要叫人的動作,“我不想見那些人。”

    王二麻子便將里間的小門輕輕闔上,那聲音頓時輕了不少。

    他坐在踏板上,大手握著脆脆的手,一臉愧疚,“是我的錯。明知道你這幾天身上不好,還讓你去那是非地。今兒要是瞧著不對勁就該拉著你快走,管他們說......”

    手心被輕輕撓了一下,他話音斷住,“怎么了?是疼嗎?”

    慶脆脆往里挪了挪,招呼他上來。

    等到身后暖和了,是往常最喜歡依偎的姿勢,她才開口說話,“多大了?”

    王二麻子愣一下,想說假話騙她,省得傷心,最后卻說了實話,“還沒一個月。大夫說你身底子不好,懷相不好,再加上這幾天一驚一乍,便沒留住。”

    慶脆脆‘嗯’了一下,手下意識往小腹挪去,卻碰到一直覆在她肚腹前的寬厚手掌,于是覆了上去。

    “是我們當爹娘的過失,沒福分留住這一個。過幾天我能起身了,在慈悲廟里給它供上一盞福燈吧。”

    “好。”

    屋里靜了半晌,連帶著外邊說話的音兒也斷了一下。依稀聽到慶翹翹在趕什么人走。

    她沒心思去聽,將小衾被往上提了提。

    “你別太傷心。孩子總會有的。”

    慶脆脆點點頭。

    腦子里空蕩蕩的,眼底氤氳著淚,察覺到前已經一枕側臉的濕潤。

    最難熬的這一夜,夫妻二人都是很晚才睡著。

    王二麻子比她還晚睡,一直到身前人的呼吸漸緩才輕手輕腳地起身。

    托著人換了一副新的軟枕頭。

    再出來便見中堂燈火還亮著,“早前是什么人來了?”

    谷雨端了一碗夜食來,“回老爺話,是您家大房的嫂子。來探病的。沒待多長時間,夫人家二妹送出去了。”

    貓哭耗子假慈悲的德行。

    他和孫里正說過了,王家二房必定是要脫村的。

    誰來都沒用。

    鎮上的宅子在,落個戶籍有何難?

    這一處地方院子大不了算做莊子。

    殊不知縣里多少富貴人家都在鄉下是有莊子的。

    “用不著伺候,下去歇著吧。”

    等人走了,王二麻子只吃了兩口便歇了。

    胃里空燒得厲害,可吃了兩口就泛惡心。

    想想,他不過是一個窮獵戶出身,掙了幾個毛利錢?讓這些人眼紅地一波波上來欺負。

    村里勢大,欺負他王家二房人丁戶少。又是洗刷門戶,又是大火燒屋,現在更是欠了他王家一條活生生的命。

    這債,該還,不是嗎?

    以前掙錢是為了什么?

    他想過。

    為了給三葉子看病,為了讓脆脆過上好日子,過了一家人不愁吃穿。

    至于他自己,其實多少錢遠沒有那么重要。可脆脆坐在榻上,因為生意紅利越多,左手抱著算盤,右手抱著厚簿子,小財迷一般眼睛笑彎彎的樣子,怎么也看不夠。

    那時便想,多掙一個銅板挺好的,至少脆脆是歡喜的。

    可他不知利是兩面開鋒的。

    一邊懸著一家歡喜,一邊卻是如狼豹般的窺伺。

    他想,還是不夠好。

    他要比脆脆還要拼,要將生意做到更大更強,要讓這十里八鄉提起王家二房恨不能捧在心里、奉做神仙。

    村里人忌諱這生意,那他偏要做。

    建屋舍,另起村落,修路造橋蓋宗廟請菩薩,更多人因為他致富起家,人人敬王家二房,便再不會有如今日一般,動輒受人欺。

    卻唯獨花溪村困在當中,讓其窮苦、讓其一輩子再無興旺機會、子子孫孫嚼著這口神仙氣吊活著。

    他做得到。

    也希望這村里的老人們長壽活到那一日,眼睜睜看著自己子息因他們的罪孽一輩子爛在這灘名叫窮的泥沼中。

    ——

    天一亮,慶母便到了小院子。

    本來她是想帶著三寶來,三寶長大些,成日里笑眉笑眼睛,瞧著可樂。興許能引得大姑娘高興些。

    可臨出門被二閨女說了一頓,頓知自己昏了腦袋。

    大閨女剛失了孩子,這時候抱著三寶,可不是往心窩了扎刀子嘛。

    她是過來人,最知道這段時間是大閨女和女婿煎熬的時候,若是兩兩對看互相責怪,難免成了怨懟。

    所以便常來看看。

    距離那天已經過去五日了,大閨女坐小月子,女婿不叫出門,只臥床養著。慶母不抱三寶了,手里也不空著,卻提了一食盒。

    里邊是加了紅棗、枸杞等溫補藥材的一罐老母雞湯。

    到了跟前,正巧和外家大嫂子碰到一處。

    慶母知道這幾天珍珠在工坊里做事,道:“今日是你來送的?”

    朱大娘子見了小姑子心里發虛,生怕被發覺什么,不敢抬頭看人,道:“可不是嘛。她在那處,三小跟著二麻子學呢,我不放心兩孩子,送了一程。到這跟前想著來看看脆脆。”

    王豐聽敲門聲,將二人引進去。

    慶母又是哀嘆,“可不說了,脆脆倒是心寬,這兩天有笑容了,實在是我心疼那沒出世的娃娃,一想起來就想罵人。”

    朱大娘子虛扶著人進門,看她臉上神情不忿,試探問起,“要不說王二心傷了。這可是兩人頭一孩子,叫這村糟害了。聽說是鬧得要脫村里戶籍,有說落在哪里?”

    “哪里是說脫戶籍就能脫開的?現今是太平年,官府松散些,但也不是誰想動戶版就能動的。在村里是糧戶,脫了糧戶能變成啥?”

    其實這話是慶父在家時候嘀咕的。

    慶母也不知是什么道理,反正在她眼里,人這一輩子靠莊稼生,地在哪里,人就哪里活。背井離鄉,祖宗的魂也在天上蕩著呢。那可是大不孝!

    “其實也不用走過遠,就跟那錢家人從臨花村挪到花溪村一樣,戶契上還是咱們臨海縣人家,只不過是人挪動了屋舍。”

    “老話說,人挪活樹挪死,這村黑心眼,換個地方不就行了。”

    朱大娘子一心鼓動。

    王家二房能挪到臨花村就再好不過了,到時候起新屋舍,又是一個村子的,珍珠的好事就更近了。

    而被她惦記的珍珠此時卻苦著臉,愁眉不展地盯著工坊的小門。

    四五個灰衣小工提著滿滿當當的簍子往里走,看這架勢,又是不停歇地忙活一上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