分卷(43)
想罷,他便更用心地暖起床來。 苦得連叫也叫不出的季柯恨恨捶水,他一定要睡回來! 再說元武那頭,他率了真武堂下弟子二十余人,命元心與元明分領兩路,各攜一只靈獸,往太華山東西兩側沿山巡去。自己領了金蛟,與剩余七八弟子,進太華山主山脈。金蛟騰云駕霧,在云端縱覽太華山,細細看去,覺得此地氣勢磅礴,隱隱透著股蓬勃劍意,不顯山不露水,藏得極深。是因太華山才有了這劍意,還是因劍門才有了這劍意呢? 元武與一眾弟子隨行左右兩側,看似松散,卻將它夾得很緊。金蛟不動聲色地晃了晃尾巴,都說劍門中人耿直端方,其實一肚子壞水,這回可讓它見識到了。 四師叔。我瞧此地沒有異樣。 須臾有弟子上前道。 另一名弟子道:四師兄。聽稱呼比先前那個要長一輩。他說,太華山有無異樣,問元真師兄不就能曉得了? 哦?金蛟聽了一耳朵,暗暗留心。這和劍門三弟子有何關系。 凡事若要求證,必要親身至,親耳聞,親眼見。元武告誡,即便三師兄的靈劍可與太華山同呼同吸,亦不能過份依賴。你們的劍亦是如此,心中有劍,卻不可過份賴劍。 何況,眼見都不一定為實。往后遇事不能妄斷。 他身側幾名弟子紛紛道:是,受師兄/師叔教導了。 似水劍元武 金蛟咂了下嘴,一聲龍吟,這人秉性和名字截然不同。 這聲龍吟夠清越,直傳到無極廣場。元真有所耳聞,便抬頭往天邊看去,他已從弟子口中得知元武等人作為,故心中有尺,并不如何擔心。再收回目光時,便瞥見觀戰人群中,一個人正跳著朝他揮手,金光閃閃,亮的刺眼。 元真:這回來的人可真是千奇百怪什么都有。這般想著,就又重將注意力放到了場中。此時小天門與妙法心已比試完,小天門略勝。現下正逢蓬萊青冥山對戰蓬萊靈秀堂。小蓬萊有五峰八洞天,赤焰峰主乃蓬萊尊主,赤焰峰之下就有青冥山、白絳峰、蒼生門、靈秀堂。至于顧挽之所在小靈峰,則與赤焰峰同列。 金無雙跳起來朝元真揮了一通手,見對方毫不在意,不禁失望,只能與眾人一道去看這他并不十分有興趣的群英會。 便見臺上飄然而落兩個人,一人著青,額間有青花蓮紋,窄封束腰,半袖長,半袖短,蹬了雙刺繡云靴,劍眉剛凜,鳳目卻含情。另一人發間系了絳云彩帶,綴以銀色抹額,身上衣裳如銀光燦燦,看著就不是凡品,唇邊帶笑,先一步抱了拳:靈秀堂翟臨風,請教了。 金無雙拿扇子掩了口,問洛沐秋:靈秀堂是什么,沒聽說過。 洛沐秋道:它屬小蓬萊,罩在赤焰峰主掌下,是新起之秀。 金無雙若有所思:我還當修道的全是老糊涂,原來還有新起之秀哩。 聽說你洛家來了兩位叔叔,可與他們打過招呼嗎? 洛沐秋搖頭:不曾。 世家中的親緣關系,并非那么和睦。礙于禮節,洛沐秋確應該去拜見,總不會讓長輩前來拜他。不過也是因為這兩日事多,又因季柯的緣故,洛沐秋沒有別的心思。至于洛家長輩會不會多想,那便隨他們而去。誰知道往后的家主是誰當。 就在他二人隨意聊了幾句的當口,臺上已是交手數百回。 小蓬萊既然喚為蓬萊,走的路子當然是所謂仙人之姿,二人或是招龍喚鳳,或是腳踏彩云,火水齊上,可謂五彩繽紛。便是元真,也要揉揉眼睛,被閃得眼痛。 這種時候他就要夸贊一番祖師爺,退居太華山當真明舉。還是他劍門招式最為簡單,卻一擊必中,十分有效。若要他進這種身法如此飄忽的門派,元真是興致缺缺的。 他看了半晌,便忍不住招了身側弟子。 大師兄還沒來嗎? 回三師兄,大師兄在后山靈泉,已許久啦。 哦? 你是如何曉得的。 弟子老實且天真道:整座太華山,只有那一處靈氣翻滾如云涌,看不分明。林中鶴鳥受不住,都跑了出來,在外圈打著轉,十分不滿呢。 元真想了想:那你季師兄呢? 聽說是一同去的。 一同去,在靈泉,還呆了許久。 元真表情就有些微妙。 他道:知道了。令弟子下去,好好觀戰,會后要考。 劍門弟子頓時皺起了臉,不情不愿:是。 就在元真琢磨著是不是化出靈劍瞧瞧大師兄在干嘛時,那邊折騰了許久的兩個人,終于夠了。其實仍然是季柯單方面叫停,他特地選了靈泉,覺得自己十分貼心丹陽未經人事,如今終于報應到自己身上。因為靈泉于丹陽來說是滋補之地,他就算是累了,可泡在其中,便是在邊干活邊休息。 換句話而言,永遠不會累。 不累不算,只覺得神清氣爽,就連先前還剩余的二成暗傷都消失不見,遑論劍心。 原來雙修當真有益功法,不論你修哪條道。丹陽暗暗想。然后他看了看扶著岸巖休息的季柯,便也覺得不一樣了。雖然長得仍舊很氣人,再仔細瞧瞧,倒也可愛起來。 大師兄難得大發善心,伸手去扶。不料剛碰到季柯腰側,對方就一縮,十分警惕。 丹陽:不暖了,扶你休息。 被人睡了不說難道還要作出這種嬌柔姿態嗎?季柯萬不能接受,只梗著脖子:無事。 丹陽看了看他:那你方才為何一直叫停。既然你不累,那我們繼續。 隨后他微微一笑,重新問:累嗎? 季柯:累。 這才對。 丹陽摸了摸他腰間小花,他挺喜歡這朵花的。說:老實些不好么,何必騙人。 老實說不要的時候你就聽了? 我送你去休息。 那你呢? 我還有事要處理。丹陽扶他起來,隨手一召,便將自己衣裳披至季柯身上,替他理了頭發,才道,今日,我有架要打。 無極廣場中第二場比試已畢。 靈秀堂勝。 翟臨風道:承讓。 金無雙驚奇道:你不是說靈秀堂是新起之秀嗎?青冥峰無論是創門年代,還是實力,在小蓬萊乃至幾大界,都是赫赫有名,竟然敗在一個不知名小子手下。 一旁公孫無昊看了這個草包子弟一眼:無知小輩。大道之流,豈是安穩如泰山的。高椅上的人,不還是從無名小輩開始坐起。若天運到來,就算他玄心宗,亦能有機會攬蓬萊尊主寶座,哪里還怕大陸三門? 金無雙不理他,只對洛沐秋說:下一場是你們家,你猜你哪個叔叔會出場? 他金家也就來兩人,他和金家下任家主金亭秀。他是肯定不會上場的,就只有他大哥。至于洛家,洛沐秋兩個叔叔年紀差不多,實力差不多,誰上場還真說不準。 便見洛沐秋看了他一眼道:一個也不會上。 隨后忽然展翅,如同大鷹一般落在臺正中,轉身道:洛家,洛沐秋,有禮了。 臺下,金無雙張著嘴巴,他指了半天,對公孫無昊道:洛兄到底代表洛家還是玄心宗? 早前經歷過洛沐秋叫戰丹陽的公孫無昊已麻木,他淡淡瞥了眼金無雙,道:他要是活著,就代表玄心宗。要是死了,就代表南陽洛家。到時候他是死是活,你自己問他。 死生相博?不用吧! 金無雙遮了半邊臉,眼珠子滴溜溜直轉。 元真道:洛道友,請問,你是代表洛家出場么?如果是洛家,這回上臺的應該是法門。世家不與世家戰,為了和氣和面上好看。 洛沐秋道:不。我這一戰,昨日便定好了。 貴門丹陽,已允我一戰。 臺下頓時嘩然聲一片。 這時方有人認出洛沐秋,他昨日之舉確實高調惹眼。 元真微微蹙眉。 洛沐秋四下望了一圈,便道:請問,貴門大師兄呢? 大師兄,大師兄還泡在池子里呢。元真想,不若他來替兄應戰。剛想開口,就聽一道聲音帶著張狂與笑意:哦,要與他打,怎么不先問問我呢? 元真并一眾人循聲望去,就見屋檐上,倚角撐腮屈膝坐了一個人。黑衣散發,衣衫獵獵,露著半個胸膛。眉眼雖秀氣,瞧人的眼神卻像剜了個刀。 正是季柯。 退回之前。 丹陽道:昨日有人約架,我需得應。 玄心宗?季柯一想便想到了洛沐秋,他勾起嘴角,這人得我打。 為何? 季柯道:他欺負你,我替你報仇,不應該嗎? 元真眼巴巴看著丹陽。 丹陽就將季柯的話原樣復述了一遍,方說:他一定要打。 元真沉默了一下:他打得過嗎? 若說之前,倒不清楚。現下應當打得過吧。畢竟靈泉不是白泡的,方才那么久,丹陽不著痕跡地替季柯將體內靈氣疏導了好幾遍。 大師兄。元真看著臺上,眼也不斜一下。 嗯。 你們方才在后山 丹陽面不改色:他替我暖床。 元真:長久之后,哦。 然后心情復雜地看著什么也沒聽見正自屋頂飛身而下的季柯 對方正一臉肆意,手中換了把劍,普通長劍。 第62章 天地大陣 洛沐秋沒有想到是季柯應戰,當下心中又喜又驚,還有些微微苦惱。喜是因為終于又能與人說上話,驚是他為何要替丹陽應戰。苦惱則是在想,哎,他這么弱,到時候打起來如何是好。若贏得快,則太失對方臉面。 季柯哪管他心中想的什么,他尋常其實不用劍,比起劍修,魔界中人,與法修更為接近。只是如今既然頂了個劍門的殼,說不得也只好拿柄劍作作樣子。 你洛沐秋輕聲說,為何是你要與我打呢。 你都叫戰了不打你打誰。季柯莫名其妙道:廢話。 說罷不耐煩與他你來我往,徑直一柄長劍捅了過去 那頭,丹陽與元真俱端坐于高處。元真看了會,覺得有些奇怪。 大師兄,此人與你們到底有何過節。 丹陽正看得仔細,聞言說:怎么?一邊漫不經心想,腳不穩,劍不夠快,季柯的招式不善長近攻,有著太多的小心思,瞧著似乎很聰明,但若遇上鴻鈞之力,便足以破開他所有的花招。須知在實力面前,技巧這種事,過多便成了累贅。 看來往后得讓他和真武堂弟子一道上早課,再不能縱容了。丹陽暗暗想。 元真哪知道大師兄心思一轉又到了練劍上,只說:我看這位玄心宗弟子,招下留情,似乎有猶豫。難道他針對的只是你?而非整個劍門。 丹陽早就發現洛沐秋起手間顧慮重重。他本想,對方是玄心宗弟子,玄心宗不善劍,卻善旁門左道,以陣法為多,故而在執劍上不那么純熟。如今聽元真這么一說,竟似劍中有情。情,分多種,心下一猶豫,劍上就會帶情。 只是 他針對我做什么。 丹陽問得很無辜。他們也沒有結過仇。若說打架,丹陽重點打的也就一個公孫無昊,其余弟子皆是順帶。玄心宗當時確實有好幾個弟子,可隱于陣中,除了公孫無昊長胡子比較好認,其余他哪知道誰是誰。 元真看了眼丹陽,就知道這位大師兄是什么也不知道的了。可是什么也不知道的人,卻未經師父師弟過目,就私下和別人暖了床。他真是cao碎了一顆心,忍了半天,只能先說:暖床這種事,要對別人負責的。不能再對第二人做。 我知道。丹陽隨意撥了下頭發,他看過世間的夫妻,都是只許一個,如果有許幾個的,就會容易不和,發生爭吵。何況他是沒有什么心思去和第二個人暖床的。這事挺沒有意思,只是他喜歡。他這般說著,回味了一下,偷偷在心中改了說法,也不是全無意思。 在師兄弟兩個閑聊當口,便見場中局勢起了變化。 原來洛沐秋多處手下留情,卻心驚于季柯招招殺手,不禁失望又痛心。他拈來一朵癡情渡,在季柯持劍湊近時道:你當真對我毫無印象了。 季柯手中長劍一轉,便帶了呼嘯劍氣:事到如今,你還如此不知所謂。他的劍氣,不同于劍門的清靈之氣,因本身功法的陰寒,觸及者,多為噬魂之痛,直入肺腑。 洛沐秋覺得不僅是魂體一痛,心口更痛:我以為,你在海淵說我能當宗主。便是記著我的。想不到他話沒能說完,因為季柯詫異了一下,隨意道,胡說的,你也信。 話無情,眼中更無情,就將洛沐秋未盡話語,全數壓回了腹中。 他怔怔然一笑,然后眼中一狠:好罷。 好罷,既然如此。 手中那朵癡情渡被他信手一碾,洛沐秋咬破舌尖,左手迅速捏起一訣,于胸前畫了個天地大陣符。季柯眼神一凜,往后一退,就見那舌尖血噴在天地大陣符上,而后那符便隱在空氣之中。空氣中彌漫著一股奢迷的香氣。 癡情渡長在魔界內,熔巖湖邊,他是從何得來的。季柯只這般暗想,就閉起一股真氣,將那香氣排除在周身三尺外。同時心中哧笑,在場哪位不是卓然道體,這等香氣就算能浸潤口鼻,難道就能起作用了? 丹陽長袖一揮,周身便起一層劍氣,劍氣凜然,將那微不可見的癡情渡的粉末,給碎了個徹徹底底。然后才說:他想要起陣。 玄心宗的人,慣會起陣。覺得隱于陣中,就能迷惑人心,趁人不備,再予重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