分卷(17)
什么不諳世事的歲月靜好沒有的。 摩羅那: 丹陽用實力證明了剛才的話:我不需要知道陣法。 季柯有些同情地看著摩羅那:你要是知道他是怎么收伏火蠡獸的,就不會問剛才那句話。對方堅硬地能反彈一切法術的皮毛。可是被丹陽簡單而執著的割了二十一萬六千劍。 摩羅那的眼神更加復雜了。他突然想起一件事,在錢府的時候,他連個手指也沒能動一下就被對方束縛著連根頭毛都穩穩當當。摩羅那還以為是自己大意,現在想想 他重新估算起了這個劍修。 所有陣法都要靠周圍環境的引導,還有主陣的人是否夠強。但是迷心陣要想效用發揮的好,它有時還靠一種藥草,叫月情香。季柯輕松地解釋,就是你們聞到的那個香氣。 摩羅那有些困惑:西域從不長這種草。 這當然是別人帶來的。季柯輕輕嗅了嗅,說,就是主陣的人。 憑這迷心陣布的如此精妙來看,對方還不是小覷之輩。只是不知道這個陣布下來是專門為了對付他們,還是他們湊巧做了籠中鳥。應該不是針對他們,丹陽會來這片樹林,不過是湊巧。如果不是他將摩羅那踢下來,他們也不會落在此處,而是應該在更前面的海域。 丹陽往前走了兩步:他們已經不在這里。 如果在,憑他剛才破陣的動靜,足以令主陣人曉得,從而現身了。 季柯猜測:難道他們也想來拿玉皇貝? 摩羅那忍不住插嘴:應該不會。你們要的那玩意兒雖然很難取,但都是沒人要的。我說過了這片海域中有很多過去仙魔混戰時留下的寶貝。他們肯定沖著這個來。 沒人要這三個字并不能打擊到丹陽。對他來說只是拿個東西就走人,來十個八個甚至上百的敵手,也和他沒關系。不發生沖突更好,免得有無謂爭端。依著現在的身體狀態,丹陽還是希望保存體力能不動手就不動手。 當然這三個字更打擊不了季柯。沒人搶更好,他順順當當取了東西和丹陽走人,甚至說不定能混水摸魚漁翁得利一把。 心思兩異的兩個人面上的神情都很滿足。 摩羅那看了會丹陽,又看了會季柯,再看了會季柯,越看越覺得他和赤靈王很像,尤其是那種明擺著要算計別人的深沉感,除了武力值弱了點。 季柯當然能感覺摩羅那的眼神一直在自己身上逡巡。他暗暗一笑,果然還是上鉤了,不算太笨。他當然是故意露出那種神情給摩羅那看的。要的就是對方按捺不住好奇自己來問。俗話說聽人灌輸的惹人疑,自己去問等于信了大半。到時候避開丹陽,和摩羅那如此如此這般那般一通商計,令對方信服還不是妥妥的。 就在三人各懷鬼胎時,林中忽然響起一聲尖嘯,像極了野獸受傷的怒吼。丹陽心思一動,一手拎一個,將季柯和摩羅那飛身帶上了樹,藏在茂盛的樹中間。不多時,剛才還平和的空氣忽然被撕裂,大地震顫,成片的樹被擊倒,一只足有半樹高的猛獸嘶吼著一路跑過,它長而有力的角頂穿了樹干,大樹不堪重擊發出碎裂的聲響。 摩羅那驚呼一聲:水猊獸。 水猊獸?季柯多少有耳聞:它不是生活在水中,性情很溫和?因為有避水功效,有時會被征用來做修道者的坐騎。不過這家伙雖溫和,靈性卻足,且久居深海,非輕易能捕捉的,要靠機緣。而且從不會有這種狂暴失控的狀態。 丹陽仔細看著這只怒吼的野獸,道:它眼睛被人刺瞎了。 這就難怪了。一定是有人攻擊了它,才會讓它如此失態。摩羅那看得起勁間,老覺得有人在扯他衣服,他原先以為是樹上太擠,可能是三人之間有碰撞。后來覺得不對,低頭一看,丹陽衣服上趴著個丑東西,高低不平的背角,小小黑黑的眼睛,察覺到摩羅那在它,還扭過頭,嗝一聲吐了團火。 季柯道:它怎么出來了。 丹陽隨手按了下火蠡獸的腦袋,得來對方親昵地蹭觸。靈獸之間有感應。水猊獸心中的痛苦,大約被它感知到了。所以它才跑出來一探究竟。 說話間。 季柯凝目遠眺:應該是后面那群人。 丹陽也看過去。 正不斷撞擊著大樹的水猊獸身后呼啦啦來了五六個人,皆是一身修士裝扮。衣服紋路十分奇特,有些像花蕊,也有些像鬼面,總之不是丹門也不是法門。天下大流,雖以劍法丹三門為主流,卻也有許多其他門派的。丹陽不認識,也很正常。 他不認識。季柯也不認識。摩羅那卻認識。 摩羅那仔細辨認了一下說:是玄心宗。 大師兄和大王齊刷刷把腦袋轉過來,一臉求知若渴。 作為本地土著的摩羅那突然有種使命感。 他清咳了一聲,想裝裝態度:我就說你們需要個領路的吧。 季柯看著他:我們還缺個身先士卒的,你要不要下去。 這種動不動就威脅別人的作風,也很大王了。摩羅那郁悶地給這兩個某種程度是新鮮出山的土包子的人當解說員:玄心宗新盛不久,不過百年歷史,但發展很快。因為入玄心宗門的人,修為增長十分迅速。 修為靠的是日積月累,但凡十分迅速的走的都不是尋常路。季柯當年為了在極短的時間內獲得大量修為的提升,就為此付出過一些代價。他若有所思:我記得你先前說有修士捕獵西域海淵的蛟龍。 摩羅那道:不錯。就是以玄心宗為首。他們就是偏好奪取他人修為來給自己鋪路的那群人。依如今情形看來,他們要捕水猊獸,或許正是用來去水下。 丹陽道:水猊獸若不肯載你,你也是無法駕馭的。 通俗是這個理。摩羅那指著遠方逐漸喪失力氣的巨獸給他們看,可若取出它的眼睛,那便是另一種方法了。《獸靈經》記載,水猊獸的眼睛可懸壁當明珠,亦可口含入水,于水下如陸地,身輕如無物。 季柯立馬便曉得玄心宗的人要干什么了。 他們想借水猊獸的眼睛去海淵。 但他忽然又想到另外一件事。 丹陽,你本來想怎么下去的? 丹陽沉默了一下:不是游下去嗎? 第28章 玄心妙宗 二位。眼看丹陽和季柯話題開始還挺正常后面就愈往偏了走,摩羅那實在忍不住,咳了兩聲提醒他們,先別急著瞎想,在去海淵之前,我們可能要先和玄心宗的人碰個面了。 到時候你想游人家都不讓你游! 季柯道:你什么意思。 摩羅那指了指他處:就是這個意思。 而他所指之處,除卻一片狼藉,別無他活物。 這一片都是丹陽用劍氣割碎的樹屑,跟著水猊獸過來的玄心宗眾人,很快就意識到這里來了其他人。即便是同道中人,他們也不愿意在即將品嘗勝利果實的時刻,乖乖將水猊獸的眼睛拱手相讓。兄友弟恭?哪有這個道理。 玄心宗立馬戒備起來。 他們一共五人,此刻抱劍而立,分為兩列,從中走出一個留有長須的中年男人,道袍飄飄,手持拂塵,眉目剛正。如果不是眼中精光過于邪盛,倒是像極了一個名門正派的道長。 他叫公孫無昊,是玄心宗三大執宗之一,外稱無昊真人,尤善布陣。用月情香助陣迷心陣這種旁門左道,就是他想出來的。 公孫無昊正是率著手下弟子四人,將水猊獸引出海面,困入陸地林中。月情香極大的降低了水猊獸的戒心,他本來即將成功取下這頭巨獸的眼睛,林中陣法卻忽然大動。一種高山遠云般的凜冽劍氣襲卷而過,別說水猊獸被驚醒,連他們幾個也為之一振。 驚醒的水猊獸要逃,公孫無昊當即立斷,令弟子刺目而入,水猊獸大怒,長長的角一下將他們幾人撞開,反身逃入密林深處。公孫無昊這才率弟子幾人追趕過來。 離得越近,便越能感知那劍意所在。 他心知若此人是對手,怕是難以善了。 而今巨獸殘喘,玄心宗反而不輕易下手。若斗個兩敗俱傷,叫別人討了好去,是萬萬不能的。還不如先擱置眼前猛獸,找到這似敵非友,免得背后遭人暗算。 公孫無昊暗自想了這么多,丹陽卻只想問一句話。 他們好打嗎? 摩羅那權衡了一下雙方實力,應該挺好打吧。 如果是眼前這位劍修的話。 季柯道:你要與他們動手?位于對方陣中,還要以一敵五,對面還有玄心宗大執宗。就算劍門當真居于大道之首,卻也不過是盛在威望和劍術,在旁門左道方面,這群久居山中的弟子,根本比不上別人一根手指吧。季柯不懷疑丹陽的實力,但萬一著了別人的道,他一個人面對這些玄心宗弟子就會很倒霉。 識時務者為俊杰。季柯從不做讓自己吃虧的事。眼見丹陽已經直起身,眼中精光涌動,周身劍氣環繞,樹葉無風自動。季柯當即立斷拉過摩羅那:等下打起來你幫誰。 阻止是不可能的,那么保護自己就尤為重要。 只想抱臂看戲的摩羅那:? 他想了想:我沒有義務要幫誰吧。 你當然有。季柯一挑眉,笑得有些陰森,就算離開魔界幾百年,你也不該忘記忠誠是魔界中人天生具來的本性。 身上紋著藍色小花花的魔將思考了很久,很費解地擰起了眉頭:你要這么說的話,我自出生以來,生在王城之中,隨赤靈王征戰南北,受過大小傷無數,也曾全心護主。但從沒聽說過忠誠是什么。大王就算奢yin了點起碼自身素養還是有的。這位漂泊他方的舊客很自豪地一把拍上胸脯,擲地有聲,翻臉無情,才是我魔界本性! 季柯面無表情地看著他,隨之一笑。你說的對。他說。然后一腳就把摩羅那踹了下去,冷冷道:慶賀你不忘初心,這是本尊賞你的。無情大禮包。 丹陽沒有管身后兩人細細碎碎討論不知什么東西,他需要靜心,對手是五個人,善布陣換法,他固然能以強攻破陣,對于如今的他來說,卻非良計。耗敵一千,自損八百。不錯,丹陽同公孫無昊想的一樣,他也擔心在動手之際,有人會在背后放冷箭。 丹陽一定要打這一場?不,他當然不需要硬和玄心宗的人動手,他確實是看不慣這種強取豪奪的修道行為,但卻非愛管天下事的圣母之心。劍門門規之一是要兼濟天下蒼生,可如何將蒼生置于心中而不失專一的劍意,丹陽至今未曾領悟。 逍遙子曾說:陽兒,你雖好,心卻如太華山上的石頭一般堅硬,為師便很是擔憂。 背后是茫茫山脈,眼前是無極八卦圖,圖中是弟子上千。彼時丹陽和逍遙子并肩站在通神鼎前,聞言伸手劃過劍鋒,道:太華山的石頭脆弱如粉齏,抵不過驚鴻一劍光影。師父不必擔憂,徒兒的心遠勝它千百倍。 逍遙子:不,你好像誤會了什么。 丹陽伸出手,將把玩的愛劍化作虛影,收入掌中。這是他前日自神劍窟所得。每一位劍門弟子,到了合適的年紀,在合適的修行,都會親自前往神劍窟,挑選與己相吸的靈劍。丹陽挑中驚鴻時,整座太華山都驚了三分。冰雪一夕消融,松柏傲然翠立,與之共賀。 山風吹亂了他尚未束起的長發。連風雪都不敢輕易驚擾他的凜冽劍意。吾劍所指即為所護。少年初具風姿,已難掩奪目光彩。 話說回當前。丹陽冷冷看了玄心宗一會,他正打算出手,一團人影卻已滾下了樹,順便正好滾到玄心宗面前。公孫無昊立馬率眾人往后退了好幾步。摩羅那長得就一副魔界中人的相貌,怎么瞧也不像個好人。公孫一甩拂塵,目光森然,斷喝:是你這個魔頭壞我好事? 摩羅那一時不查被暗算正著掉下樹,心頭正火旺,本想找找季柯麻煩,此刻聽公孫無昊這么一說,成功被拉離了仇恨。長腿一跨,一腳踏在殘斷的樹枝上,咔嚓一聲,獰狠道:關你們屁事!先闖老子的地盤還他媽會賊喊說賊了。看老子沒動過手來嘗鮮的吧! 用詞之粗俗精辟,一針見血。 公孫無昊倒抽一口冷氣,當下連二話也不說,立時讓弟子擺出玄花妙陣,他雙袖一揮隱于弟子身后。天地玄妙,丹陽立時就察覺周身換了一個環境。 花瓣柔軟,從天而降,連空氣中也多了真實的芬芳。 一地的花海。 丹陽伸手接住紛揚灑下的花瓣,感受到它的柔軟。他略有些小心地握攏,捏了捏它滑嫩的表面,又伸出舌尖,舔了一下哦!是甜的。大師兄的眼中頓時充滿了新奇!不能怪他像個門外漢,太華山一年到頭是冬天,只有最底邊的山谷中會有些細細碎碎的小花。可是劍門都是男弟子,除了小師弟,是沒人會去賞花的。 所以這種滿天花雨的極富春天氣息的景象,丹陽從未看到過。 而在那片花雨中,已沒有了摩羅那,沒有了玄心宗,也沒有了季柯。 丹陽自樹枝椏間站直了身,他一手扶上樹桿,想了想,而后輕身飄下。 腳下是柔軟的土地。 這個幻境,已足夠真實。即便是不識貨如丹陽,也能知道這個陣法足夠精妙了。 如果是處在如此環境之下,或許確能令人放松警惕,沉浸其中,至于突然從腳下或周身四方躥出個把敵人來,也果真令人防不勝防。丹陽這樣想著,隨便就一把捏住了斜刺里后方伸來的寒芒。他頭也未回,只輕輕用力,就將指中劍尖碎成了點點星光,反灑出去。 不錯,防不勝防的人,從未包括他。 玄心宗的人一擊不中立馬旋身退去,重又隱在花海之中,不,或許這不該叫花海,而是一片迷離幻境。每個人眼中,都有萬千世界。丹陽眼中的不過是其中一個。 玄花妙陣中,丹陽長身當立,容顏清絕。但他的眉頭微微蹙了起來。 因為美人美景,他想到了一個人。 一個,弱不禁風勝小雞的人。 他難得能多想兩次的,自然除了季柯,別無他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