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再世權臣 第325節

    朱賀霖反手掀開錦被,把蘇晏拽了回來。他摸了摸蘇晏的臉,聲音暗啞地道:“清河,你知道么,我登基那天,穿著莊嚴肅穆的冕服,頭戴十二旒平天冠,高坐在龍椅上。文武百官跪拜于殿內,全天下都在我腳下臣服,但我那時透過垂珠的縫隙,只看得到你一人。

    “你身穿緋袍,站在金漆的柱子旁,像一道奪目的晨光。山呼萬歲的聲音回蕩在耳旁,而我那時心下只有一個念頭……”

    “……什么念頭?”蘇晏眼神有些恍惚,喃喃問。

    “我想把你按在柱子上,親到你透不過氣……你肯定會羞惱交加,擔心被人看見。我就用寬大黑色的衣袖遮住你的身體,就像這樣……”朱賀霖拉過被角,罩在了自己與蘇晏的身上。

    兩人同罩著一頂薄錦被,在狹小的空間中氣息交融。

    蘇晏背后抵著羅漢榻的靠背,像抵著金鑾殿內的巨柱,被他新登基的君王不顧一切地深吻。

    滿朝文武看著他們,全天下看著他們,但年輕君王的衣袍遮蔽了所有咄咄的目光,將萬千刀光劍影阻擋在外。

    這些刀光劍影,他曾以身作擋,用文弱之軀與滿腔心血,為對方鋪就一條通往至尊的路。如今對方回報以同樣的堅定與熱忱,只為實現少年時的句句承諾:

    “清河,你我在此約定,永不相負!”

    “我永遠不會變,你相信我!我也相信你!”

    “我誓與他一生一世永不相負,一生一世白首不離。”

    蘇晏僵硬而茫然地承受了許久,最后伸手摟住朱賀霖的脖頸,安心地閉上了眼。

    第330章 就照著這段來

    “阿追,那個……”蘇晏幾次欲言又止后,問正在老桃樹下打坐運功的荊紅追,“你以前……為了任務喬裝打扮是什么感覺?不覺得……難為情嗎?”

    初夏將至,枝頭桃花早已凋盡,結出了許多帶茸毛的小青果。

    長劍平放于膝頭,荊紅追緩緩睜眼,目中神光湛然。隨著最后一絲真氣歸于丹田,光華斂去,在返璞歸真的境界中,他看起來只是個穿灰麻衣、扎高馬尾的年輕江湖俠客,卻自有一股令人無法忽視的氣度,仿佛一舉一動中暗含著的韻律,與天地風云、山川林木的呼吸相應和。

    “大人是想問屬下曾經穿女裝時,會不會感到羞恥?”荊紅追沉靜地說,“完全不會。”

    “為何?”

    “釵裙也罷,脂粉也罷,都是輔助刺殺的工具,與一支匕首、一瓶毒藥無甚分別。”

    蘇晏從他所說的角度來思考:那么紗衣之類的,也可以用平常心來看待,只是輔助治療的工具而已。再說了,記得歷史上這個朝代的末期,宮中也流行過大夏天穿半透明紗衣,男款、女款都有,講究的就是一個若隱若現、飄飄欲仙……就當他是提前引領時尚潮流好了……至于肚兜……這個不行,絕對不行!

    “就算我應該感到羞恥,也是因為‘刺殺’所累及的無辜……大人?大人,你沒事罷?”荊紅追說完后半句話,發現蘇晏盯著樹干出神,雙眼已然發虛。

    “沒事,沒事。”蘇晏回過神,朝他笑了笑,岔開了話題,“明日朝會后,我去內閣理事,晚些時候若來不及回來,就宿在閣內廨舍,你讓馬車不用等我。”

    閣臣們忙起來夜宿文淵閣,或是在前朝的殿內與皇帝連夜議事,都是常有的。荊紅追點點頭,表示知道了。

    蘇晏猶豫一下,又問:“七郎呢?”

    “他按著獄中招供出的名單,去抓捕妖書案的余犯,估計得忙個好幾日。大人,這還是你今早告訴我的。”

    “哦、呃,我忘了。”蘇晏拍拍荊紅追的肩膀,“我都聞到飯菜香味了,走,吃晚飯去。”

    荊紅追起身,緊隨其后走向花廳。看著蘇晏的背影,他覺得大人似乎有些心事,或者說是……心虛?

    “大人。”

    蘇晏停下腳步,側轉了頭看他。

    荊紅追道:“大人若是遇上任何難事,但請吩咐屬下,屬下定竭力——”

    話音戛然而止,荊紅追在蘇晏柔和注視的目光中,體內忽然生出一股熱力,沖擊得他逼近兩步,將蘇大人抵在了走廊的柱子上。

    “阿、阿追?”

    “方才那句話說得不夠好,我想再說一遍。”

    “那也不用這個樣子,萬一被其他人看見……”

    “大人放心,方圓二十丈內一個人都沒有。”

    蘇晏知道荊紅追的武功已臻化境,便也放松下來,說道:“我還以為你這人一口唾沫一個釘,這般反復倒也罕見。行,你就撤回前言,再說一次。”

    兩人鼻尖幾乎相觸,荊紅追深吸口氣,沉聲道:“有煩惱要對我說,棘手的事交給我去辦,別忘了——我是你男人。”

    一改平素的低姿態,這個理所應當的口吻使蘇晏一下子怔住。片刻后他微笑起來:“嗯,我知道。并不是什么棘手的事,是我該負的責任而已。回頭找機會告訴你們,別笑我就行。”

    荊紅追與他鼻尖輕觸了一下,慢慢松手后退,又回到了侍衛的狀態:“晚膳已備在花廳,大人請。”

    -

    “‘荒yin王爺見獵心喜,柔弱書生在劫難逃’……這個怎么感覺像是四皇叔?不行不行!”朱賀霖坐在床榻上,手里拿的話本一丟,匆忙拾起另一本快速翻看,“‘獵戶一念種善因,白狐千里報恩情’,真俗氣!”

    說著隨手扔掉,又撿了本新的:“‘誅鬼武士借宿山寺,復仇艷鬼夜半敲門’,嘿,這個蠻有意思……要不,就這個?”

    朱賀霖看完這篇打著復仇旗號一炮泯恩仇的艷情話本,面紅耳赤地把冊子塞進枕頭底下,激動中帶了些緊張地想:怎么還沒好?

    蘇晏入夜時分來的奉先殿,朱賀霖早已準備好一切,還怕他難為情,提前清空了宮人。結果換件衣裳而已,半個時辰不見人影。

    該不會是臨陣脫逃了罷……朱賀霖從床榻跳下來,趿著鞋正要沖出寢殿,殿門外忽然傳來兩下叩門聲。

    這叩門聲輕微且猶豫不決,片刻后,又是兩聲更響亮些兒的,透著一絲舍我的決意。

    殿內燭光搖曳,朱賀霖產生了瞬間的恍惚,仿佛真的身處荒郊野外的山寺,對妖鬼不屑一顧的武士,終于等來了他宿命中的艷遇與情劫。

    恍惚間,叩門聲消失了。朱賀霖如夢初醒,猛地拉開了殿門——

    蘇晏一身鮮紅紗衣,青絲披散,面無表情地站在門外。

    他原本拿的是件素白紗衣,一上身就發現,薄、透、漏,隔著蟬翼似的布料,連皮膚上的小痣都能隱約看到,簡直了!

    除了白衣,只剩下紅衣,顏色雖艷,至少透明度沒那么高,只能勉為其難地穿上。唯一慶幸的是,款式是長衫,沒有喪心病狂到給他準備女裙。

    “——好看么?”面對愣怔的朱賀霖,蘇晏沉著臉問。

    “好、好看……”朱賀霖磕磕巴巴道,目光投在他身上時,就跟火燎似的立即移開,移開后又忍不住,來回瞟。

    “讓讓,別堵門。”蘇晏撥開朱賀霖,一腳踏進殿內。

    他赤著足,腳踝上系著細金鏈,鏈子上的小鈴鐺在走動間發出清脆的輕響。

    除了沒穿肚兜,什么都按自己的春夢去打造了,可朱賀霖卻覺得似乎哪兒不對勁……夢中的清河是柔情的、繾綣的,甚至是嫵媚的,舉止間帶著舞姿般的韻律,每一步腳趾觸地都像貓爪撓在他心尖上。

    可現實中的清河,盡管身披薄紗衣,卻板著一張晚娘臉,負著一雙學究手,從殿門走到床榻前這幾十丈,仿佛最嚴厲古板的先生在巡視他的學堂。伴隨這種氣勢,連腳踝上本該勾人心癢的小金鈴鐺,都變成了講課前的催促鈴。

    朱賀霖只覺一陣心梗,用手掌捂住了臉。

    蘇晏踱到床榻前,轉身看他,視線著重在胯下轉了一圈,遺憾地說:“好像沒什么用啊。要不,我再走幾個來回?”

    “不用了不用了!”朱賀霖連忙道,“坐,你坐。”

    蘇晏坐在床榻,兩手撐著床沿,自然而然地翹起了二郎腿:“我說小爺,你確定這么做有效果?”

    朱賀霖本來很確定,現在卻陷入某種怪異的氛圍似的,頓時不確定了。他臉色糾結地走上前,挨著蘇晏坐下,斜眼看紅紗衣襟間露出的小片白皙肌膚,咽了一下口水。“清河,你……躺下試試?”

    “怎么躺?”

    “就是,唔,怎么舒服就怎么躺。”

    蘇晏倒是挺干脆,往床榻上一倒,先是四仰八叉,繼而雙臂墊在腦后,右腿屈膝,左腿架在右腿的膝蓋上,很愜意地抖了起來。

    朱賀霖:……

    夢中的春睡圖呢?難道不該是側臥著,手指慵懶地支著臉,另一只手輕撫腰身與大腿,一脈風流姿態嗎?

    朱賀霖:“清河,你能不能……姿勢稍微斯文一點?”

    蘇晏:“不是你剛才叫我怎么舒服怎么躺?我這么躺最舒服,不行?”

    朱賀霖:“也、也行。可是……”

    蘇晏轉過臉,直勾勾盯著他的袴.襠。朱賀霖只覺小.腹一陣發涼,簡直要被他目光中功利性十足的催促意味給扎穿了。

    “小爺,你看你還是毫無反應,可見那個夢不是關鍵,我也不是關鍵,關鍵在于你自己的心。”蘇晏坐起身,把腿一盤,苦口婆心地勸道,“你首先得對自己有信心,然后招幾名妃子進來好好喚醒一下功能,再按我給的藥方,連續吃一陣子蒺藜粉,就能藥到病除。”

    朱賀霖慢慢琢磨出個中三昧了。

    蘇晏見他發怔,便下了床榻:“要求我都做到了,可以說是仁至義盡,可惜最后還是無法奏效。如此看來,癥結真不在我這兒。小爺得徹底甩開這個念頭,才能真正治好。”他邊說,邊往殿門走。

    “——站住!”朱賀霖在他身后陡然喝道。

    “朕猜到了,你在打什么算盤。”朱賀霖面色沉下來,眼中隱隱有了怒意,“你就這么嫌棄我,想方設法地倒我胃口?”

    蘇晏被戳穿了小心思也不尷尬,反而哂笑道:“我若是真嫌棄小爺,又怎會答應今晚這一出?主要是這身打扮太別扭了,我得出去換換,回來再陪你說話。”

    朱賀霖見他又要溜號,忍無可忍地一把攥住他的手腕,惡狠狠地往床榻上拽:“行,你這么愛演,朕這邊有本子,你就照著演!”

    蘇晏被拽回床榻,一個話本冊子“啪嘰”扣在他臉上。他拿起來一看,剛好翻在其中一頁,寫到艷鬼使出渾身解數勾引武士,想逼得他破了元陽之身,再將之活活吞噬。

    艷鬼化身成一個趕夜路淋了雨的俊美書生,一邊呻吟著腹痛,一邊往武士懷里栽。

    武士貌似正直地問,要不要給小先生燒點熱水喝?

    艷鬼居心叵測地答,這是幼年時落下的毛病,須得與人的熱肚皮相貼,腹痛才能逐漸減輕。以前在家里有兄長幫忙,如今股孤身一人流落荒野,懇求武士權且當一回兄長,幫他貼上一貼。

    蘇晏正看得一臉尷尬,朱賀霖橫眉嗔目地說道:“就照著這段來!你要是再故意搪塞,朕就……就霸王硬上弓了!”

    “嗤”的一聲,蘇晏不禁笑起來,隨即強行忍住。不是他想打擊朱賀霖的自尊心,實在是,不知對方如今這個萎靡狀態,怎么個“硬上”法?

    朱賀霖的臉幾乎黑成鍋底,把拳頭捏得咯咯作響:“你到底肯不肯肚子痛?不肯的話,我幫你痛?”

    蘇晏見他那股蠻橫的勁頭上來,連忙道:“肯,肯……哎呀,此刻腹痛難忍,簡直痛殺我也,這位壯士,求你救小生一命!”

    朱賀霖滿意地舒展了眉眼,繼而擺出一副正直冷峻模樣:“我并非大夫,如何救得了你的命?”

    “小生這病乃是幼年時落下的頑疾——”

    朱賀霖打斷他:“別光念白,還有動作呢?你得往我懷里鉆,來來。”

    蘇晏暗惱又無奈地嘆口氣,身子一歪,倒在衷愛話本的皇帝胸口。朱賀霖心蕩神馳地把手摟住他的肩,嘴里斥責:“你這書生好不知廉恥,如何向我投懷送抱?”

    “壯士息怒容稟,小生頑疾在身,須得與人的熱肚皮相貼,汲取體溫才能稍減腹痛,否則只能活活疼死。”蘇晏悻悻然咬著牙,還真是一副極力忍耐的模樣,“在家中尚有兄長可以幫助,如今荒郊破廟,唯得一活人,壯士若不肯施以援手,我便只能死在你懷里了!”

    朱賀霖心花怒放,莫說援手了,援助全身都行。但話本還是要繼續演的,于是他一臉不為所動,眉心卻微微皺起,語聲中的凌厲感也不覺少了些:“若要汲熱,我燒壺水給你便是,如何非得肌膚相貼,此法荒謬至極。”

    艷鬼不肯罷休,忽而軟語哀求,忽而哽咽不已,被雨水打濕的衣衫沾在身上,勾勒出誘人身段,神情楚楚可憐。他抓起武士粗糙的手掌,按在自己光滑的肌膚上,沿著半敞的衣襟,一直往下延伸……

    武士能忍多久不知道,但朱賀霖知道自己就快憋爆了。

    他將蘇晏撲倒在被面上,扯開腰側系帶,將自己結實而火熱的腰腹緊緊貼了上去。

    蘇晏先驚后喜,叫道:“小爺,你好了?好了就好,我可算功德圓滿了。”他想從被壓制的狀態下脫身,胳膊腿極力往外抽,卻被摁得死緊。

    朱賀霖喘氣道:“貼肚皮就安分貼著,如何四處亂摸,簡直不知檢點,快住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