分卷(19)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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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識好人心。 蕭顯嗤之以鼻:你還真以為自己是正兒八經考中的狀元?若不是因為有個罕見的姓氏,你現在不過是個三甲的進士,連龍顏都見不到,哪里來得觸動父皇?不知所謂的蠢貨。 蕭顯得意地看著問天寒光由明亮變得呆滯,血色全無。 他哈哈大笑地拂袖而去,仿佛看了一場極有趣的戲。 半柱香后,有太監尖銳的喊叫聲響起快來人??!狀元爺撞柱自盡了 丞相府。 老爺,太子傳來消息,已成功說服皇上,安王不日前往承善山。 管家恭敬地低垂眉眼,遲遲等不到老爺回話,小心翼翼地撇一眼老爺。 老爺像是老了十歲,本來英俊得看不出年齡的面容變得干枯疲憊,眉宇間凝結不去的陰郁。 即便損失幾乎所有積蓄,還偶有催債者在府外徘徊。老爺仍舊是丞相,徐家也還有鹽商的身份,早晚會繁榮如昔。 只不過老爺自尊心極強,又被人尊崇多年,何時受過這等屈辱,萎靡不振也情有可原。 徐恩義正修建花園,大剪刀咔嚓修剪掉外探的花枝,緩聲道:我知曉了。 老爺,還有一事。太子在御書房外逼死新晉狀元,招致群臣不滿,皇上大怒,將其禁足東宮。您看要不要去拜訪太子? 管家猶豫片刻,還是把事情說出來。老爺一向支持太子,如今太子行事越發荒唐,該多勸誡下才是。 問天寒死了?徐恩義微微愣住,神色晦暗難辨:以我的名義,送一千兩給問狀元的眷屬。 蕭厲一行人前往承善山,低調出行,除青牧和久安,只帶了十名侍衛。 到達承善山時,負責避暑山莊修建的將作少監李要明與一眾當地官員早已等候多時。 雙方見禮寒暄過后,李要明帶他們到住宿地方。 避暑山莊不是一棟宮殿,而是一座宮殿群,已建好前殿、中殿,還余后殿及偏房等仍在修建。 蕭厲一行人被安排在修建好的前殿居住。 前殿打點過,院內枝繁葉茂,花團錦簇。不遠處就是一條寬闊綠瑩的山谷大河,殿后依山而建,青翠連綿,果真是避暑的好地方。 一行人用過餐后,李要明還需把各項賬簿開支、大匠勞工名單、工期進展等等事宜上稟告知,蕭厲不覺勞累,坐在他旁邊的寧長樂困倦打乏。 寧長樂用藥膳調理好幾個月,余毒已清,體質有所提升,卻比尋常人弱上一些,經不得舟車勞頓。 蕭厲打斷李要明的滔滔不絕,輕聲說道:王妃若累了,先行回去休息吧。 寧長樂點頭,帶著久安起身離開,走得干脆灑脫,禮沒行不說,連句應承的話都沒給王爺。 李要明目瞪口呆,再看王府侍衛們一副司空見慣的模樣,暗自心驚,傳說安王殿下日啖突厥rou三百,笑飲突厥血大碗,如今見來,竟是個耙耳朵。 蕭厲與李要明商談了足有一個時辰,約定明日再去實地看工。他被李要明的人帶著前往寢室,推門一看,床榻上鼓起一團,寧長樂睡得正香。 蕭厲心緒微動,王爺王妃睡在一處,再正常不過了。 輕聲輕腳地褪去鞋襪,脫了外衣,試探性地掀開被角的同時,嘴角也不由自主地上揚。 突然,寒毛一緊,有殺氣。蕭厲抬頭,寧長樂正皮笑rou不笑地盯著他看。 蕭厲輕咳一聲,正色道:少監沒有安排單獨的房間,今日天色已晚,本王勉為其難同王妃將就一晚。 寧長樂滿臉寫著你在說什么屁話,還不趕緊滾。 蕭厲悻悻松了被角,后退兩步,穿上鞋子,訕笑道:我同青牧將就一晚。 青牧啊。 青牧正在院落練劍,聽到王爺幽怨如鬼風的聲音,嚇得手一哆嗦,差點削掉腳面。 不用猜就知道,王爺被王妃趕了出來。 青牧十分機敏地表示:王爺,我同侍衛睡,房間,您請。 青牧,你說王妃到底喜不喜歡我? 自從寧長樂醉酒后,蕭厲徹底為情所困。主動親,主動抱,還做過那般親密的事情,雖說有幾分意外的存在,任誰也會想寧長樂對自己定然是有些心思在的。 現實卻是寧長樂與以往表現得別無二樣。 青牧偷偷翻了個白眼,已經是這個月第四次問他。王爺啊,您讓屬下該怎么回答? 青牧伸手揪了一朵黃色早菊,舉到蕭厲面前:王爺,末將曾聽到過一種說法。如果心中不能確定答案,可以拿一朵花,撕花瓣確定。當最后一朵花瓣墜落,是或者不是,答案就是這個。您要不要試試? 蕭厲搖搖頭,拍拍青牧的肩膀,感慨道:有病能治,癡傻難救。 翌日,蕭厲去巡查建工事宜,發現承善山土質沙壤松軟,山體一旦發生輕微的移動,房屋會很容易開裂。 再看木料,賬簿記載的是金絲楠木,用的卻是黃楊木,還是新料,愛長蟲不說,還極易收縮變形。 這所避暑山莊,別說已經建了三年,再建三年,都不一定能成。 蕭厲冷笑地看向李要明:朝廷前前后后撥了三百余萬兩銀子,你們就建成這樣? 李要明叫苦不迭地抹淚:王爺是個明眼人,臣實話實說,絕對沒有貪虧建造的銀兩。這地界本就難以建造宮殿,偏偏圣上就相中此處風水寶地,匯聚龍氣,滋養貴體。 宮殿監造的銀兩從朝堂到地方一步步撥下來,能有二百萬兩,都要謝天謝地。聽聞前期開墾及筑地基就超出預算三成,再加上宮殿坍塌過兩次 監造的主事已調撥過三輪,換過太子的人、齊國公的人、二皇子的人輪到臣這,當真是沒剩下多少。臣無所倚仗,堪堪才來半年有余,全都在按規矩辦事。 事已至此,臣只希望把宮殿建上,大家都好交差 蕭厲一改嚴肅冷冽,淡然一笑:少監說得極對。本王不懂工程建造,一切事宜還是由你負責,本王樂得清閑。 多多謝王爺。 李要明感激地痛哭流涕,安王沒來之前,他一怕安王貪得無厭,把本就不多的工程款再貪一筆,又怕安王剛正不阿,非要把簍子捅到朝堂,無法善終。這樣就剛剛好。 蕭厲說到做到,再沒去查看過進度。 少爺,這是本月的菜譜食單。久安把廚子列的食單給寧長樂看。 把上面的魚菜全都換掉。寧長樂掃一眼食單,因臨水的緣故,幾近頓頓有魚rou。 王妃體貼周到,我們王爺能娶到王妃,真是天大的福分。青牧贊嘆道,心里激動地嗷嗷叫。王爺,您有戲! 寧長樂順口問道:為何蕭厲不食魚rou? 青牧:在北疆時,軍需短缺,要省著吃。有次我們深入突厥腹地,那里恰好有片大湖,為節省口糧,一日三餐頓頓吃魚,整整吃了一個月。別說王爺,王府內很多兵士看見魚rou都反胃。 寧長樂沉默。想起臨行前,蕭厲與他說過的計策貪墨軍需,虧得徐恩義做得出來。 幾日后,暑氣漸消,天氣逐漸涼爽。 兩人正在用餐,寧長樂突然說道:反正無事,你不如教我騎馬吧? 蕭厲一口茶水噴了出來,耳根泛紅:你怎么突然想起學騎馬?是不是記起那日 哪日?寧長樂一臉的懵懂,無知無覺。 蕭厲氣哼哼:不教。 三日后,綠綢帶似的河邊草地。 你確定讓我騎這匹馬? 寧長樂用手比量著眼前紅棗色小矮馬,十分無語,高度還不及我腰腹。 他很懷疑騎上去,腳可以直接點地。 騎高馬太過危險,萬一摔下來怎么辦? 蕭厲可沒忘記,滿臉不樂意的某人害怕騎馬、在自己懷中嚶嚶哭泣的場景。 騎馬要循序漸進,矮馬性格溫馴,等你掌握了騎術技巧,再學高馬不遲。蕭厲嚴肅批評好高騖遠的學生。 寧長樂登鐙上馬,抓住韁繩,依照蕭厲的說法,調整好坐姿,雙腿用力拍馬腹:駕 紅棗小馬慢騰騰地挪步,被蕭厲牽著。 蕭厲,你放手! 寧長樂惱怒地用腳輕踢蕭厲的后背,這馬就算摔下來,也摔不傷人。你一直牽著,還跑得起來嘛? 蕭厲牽繩抱胸,任憑寧長樂如何說,泰然處之不撒手。 青牧和久安遠遠墜在后面。 青牧嘴中叼了根青草,羨慕不已:想當年王爺cao.練新人,那可是直接將人扔到馬上,連點心理準備都不給,一馬鞭子,唰得人和馬一起飛沒了影,嚇得多少士兵哇哇直哭。哎呀你看現在 青牧抽抽鼻子,假哭道,我都替那些新兵蛋子感到委屈。 久安無甚表情道:你可不可以教我騎? 嘴里的草啪嗒落地,青牧差點驚掉下巴:你想學? 久安點頭:不用像少爺那么麻煩,直接把我扔到馬上就行。 不一會兒,青牧牽來一匹黑色矮馬,把久安扶上馬:你騎好,我幫你牽著。 久安木著臉,不解地問:不是唰得一下,人和馬都飛沒了影嗎? 青牧:我吹牛呢。 兩兩一對,遛馬遛了一下午。 從遛矮馬到遛高馬,花了一個月時間。 田里的麥子都該黃了。寧長樂坐在高頭大馬上,有一下沒一下地甩鞭在地,恨不得真抽到人身上。 蕭厲翻身上馬,燦然一笑:走吧,夫人。 駕 兩人并駕齊驅,沿著碧玉般的大河側岸,在青黃草地上奔馳。 秋雨連綿,一下數日。山間水霧氤氳,化作一片仙境。 正在修建的后殿發生崩塌,蕭厲冒雨帶著眾人清理。偌大的宮殿,只余寧長樂主仆二人。 寧長樂撐一把紅色油紙傘,細細欣賞山間美景。殿門閃進一個嬌小的身影,頭戴蓑笠,挑著扁擔。 何人?寧長樂警覺地問道。 那人抬頭,露出一副平平無奇的中年婦女面容,低聲道:小人送定好的魚貨過來。 魚貨? 寧長樂抬了抬下巴,對久安使了個眼色。 久安移步到對方身側,不動聲色道:后廚,這邊。 那婦人卻不急著走,反而頗有興致地同寧長樂說話:公子長得真俊美。 謝謝您的夸獎。寧長樂頷首。 久安猛地出招,想要扼住婦人的喉嚨,卻被婦人輕巧地躲開。 婦人搖搖頭,笑著調侃:小小丫頭出手狠辣,真是不能惹啊。 寧長樂心下一驚,久安雖沒什么內功,十歲前卻被作為殺手培養,身手絕對超過普通人。 不要那么緊張,我不會殺了你。婦人步步緊逼,寧長樂緩步后退。 一身泥濘的蕭厲出現在細雨中。 蕭厲寧長樂急急喚了一聲,緊繃的心莫名安定下來。 娘親,你怎么親自來了?蕭厲從身形一眼認出,正是自己的親娘,安定王妃崔青卿。 崔青卿,北疆的第一位女將軍,巾幗不讓須眉的女英雄! 當年安定王蕭楨背著先皇偷偷參軍,遇到崔大將軍之女崔青卿,二人不打不相識,從戰場上一路扶持,后結為夫妻,傳為一段佳話。 媳婦好啊。崔青卿爽朗地笑道。 寧長樂臉色驀地一紅,猶豫得不知該如何稱呼。 就在此時,突然涌現出五六十名蒙面黑衣人,手持刀劍,把他們四人團團包圍。 蕭厲把寧長樂護在身后。 來者算準時機,侍衛們都還在后殿幫忙,砍殺聲被細雨遮掩,傳不過去。 他們二話不說,動作極其干凈利索,刀刀致命。 寧長樂毫無武功,只靈巧地躲在蕭厲身后,不讓殺手有機可乘,以免拖累蕭厲。 崔青卿抽出腰間雙劍,把長劍扔給蕭厲。 敵方人數眾多,他們且戰且退,打了個五五平手。 咔嚓一聲巨響。 山上巨石猝不及防滑落,滾破半個宮殿,擦著蕭厲等人的身子而過,五六十名黑人眨眼間被巨石砸死半數。 剩余黑衣人有片刻呆愣。 蕭厲瞅準時機,飛身而入,劍如閃電,宛如行走的死神,收割生命。 血順著劍身滴落,雨水沖刷他滿身的血跡,在他腳下形成流動的血河 。 蕭厲本想留下活口,黑衣人訓練有素,先行服毒。 前殿不能住了,眾人被安排進驛站。 第一次直面如此多的鮮血,寧長樂回過神時,搭在浴桶上止不住顫抖。 他克制地輕輕呼吸,慢慢緩和情緒。 沐浴過后,寧長樂擦著頭發,喚了聲久安,推門而入的卻是蕭厲。 久安在換洗,我看看你有無事。 蕭厲十分乖覺地彎腰給寧長樂擦起頭發,帶著些討好又探究的笑。 第28章 厲兒,還不快叫哥哥。 別把我看得太膽小。寧長樂淡淡地說道。 蕭厲放下心中大石頭, 殷勤地替寧長樂擦頭發。他怕寧長樂從此害怕自己。 幫忙擦頭發實在過于曖昧了。寧長樂雙手搭膝,指尖畫圓,沒有抽回毛巾。 蕭厲剛沐浴過, 搓身的澡豆還是寧長樂幫忙準備的。帶有柑橘皮的草藥香中仍摻雜著一絲若有似無的血腥味。 查出殺手是誰派來的嗎?寧長樂問道。 蕭厲回道:殺手身上有太子的信章。 寧長樂微微詫異:殺手寧愿服毒自盡,也不愿透漏幕后主使,卻留下信章這么明確的證據。有可能嗎? 旁人是不可能的。但如果真是太子派來的殺手,那也是極有可能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