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2頁
出門的時候,正好碰到從辦公室低著頭出來的張武城。 “什么情況?”他那文件夾的側面碰了碰他。 “什么什么情況?!标懖氐那榫w還有點低沉,他進來的時候,帽子上全是雪,現在半個小時過去了,帽子再拿在手里,一捏就能擠出一灘水。 “孫三陽。”張武城遞給他手上的文件夾,“這是那小子的口供,他說當時有個人假扮劉醫生,就是因為這樣,他才上了你的套?!?/br> “嗯,那人是我弟弟,我不想讓他卷進來,口供什么的,能免則免吧。”陸藏回道。 “行?!睆埼涑屈c點頭,“但是回頭你得給我一份他的口供,留個檔?!?/br> 陸藏點點頭,轉身就想走。 “哎!”張武城從后面叫住他,“你還沒告訴我,你去見了那個醫生他說了什么呢!” 陸藏好像沒聽見他的話一般,腳步飛快地出了公安局。 是的,他不想說。 唯獨這件事,他希望只有自己知道。 接下來的事.....先回去休息吧,明天再說。 陸藏已經兩天沒睡覺了。 他坐在路邊給自己點了支煙提神。 煙和打火機都是對面小超市里買的,談不上好壞,能刺激一下自己的神經,支撐他到回家就好。 雪還在下。 外面已經沒有行人,只有路燈還在微弱的閃著昏黃的光。陸藏想起自己加入刑警隊第一年的時候,最夸張的一次整整一周沒合眼,最后還強撐著打完了報告才回家,結果連家門都沒進,直接睡在了車庫門口。 距離那個時候已經過了五年,才三天,就力不從心了。 到家的時候已經是凌晨,陸瓚打開燈,不知道為什么,他的視線不自覺地落在墻面高善群的照片上。 照片里的高善群三角眼,大鼻頭,穿著黃色的POLO衫,手上還拿著高爾夫球桿,正沖著鏡頭微笑。 嗤,人渣。 他走過去,把他的照片從墻上扯下,隨意扔到一邊。 這天晚上,雖然身體已經疲倦到極點,但陸藏還是失眠了。 而且他沒想到,這天晚上,除了他,還有一個人,竟然也失眠了。 孫三陽是第一次失眠。 不管是從前殺人也好,進了看守所也好,她都沒有失眠過。 她從來都認為,不管這一天過得如何,你總要有六七個小時,是交給你的內心,你的潛意識,讓他們可以在夢境中得以釋放,讓自己可以在黑暗中沉淀。 但是今天,她卻怎么也睡不著。 眼睛是閉著的,但腦子里卻清醒的很,一幕幕往事在不停地翻滾重播,最后她實在是忍不了,干脆張開眼起身,靠在墻邊坐著。 監室門口帶著袖章的女囚一看她坐起來,緊張的和身邊的同伴竊竊私語,但后來只是看她就這么坐著,也就沒再管她。 她看著窗外紛飛的雪花,耳邊是呼嘯的寒風,內心如一潭死水一樣平靜。 這似乎是矛盾的,但在孫三陽的身上,卻又巧妙的融合在一起。 路皎曾經說她,如果不是出色的刑警,那就一定是個出色的犯人。 她驗證了這一點。 殺人的時候,她沒有緊張,甚至連手抖都不抖一下,所有的步驟只不過是預前計劃好的按部就班,什么時候用什么工具,角度方向力度,按照程序來。一條人命和一本賬本,一篇論文,一摞磚頭,沒有任何區別。 那時候她的心情和現在一樣安寧。 那她為什么睡不著呢? 或許是因為,今天晚上之后,就不止一個人知道那些原本只有她知道的事情,也許今天晚上之后,她將朝著最后的結局跨上一大步。 也許明天起來,一切都變了,也許明天起來,一切都沒變。 生活只有兩個方向,不是好就是壞。那么對于現在的她來說,什么是好,什么是壞呢? 應該沒有更壞了吧。 孫三陽用被子遮住自己的膝蓋,自嘲地扯了扯嘴角。 不過,也許也沒有更好了。 第二天一早,孫三陽六點起床,洗漱完畢后,由一個女警領著去審訊室。 她的眼下雖然有烏青,但是精神還不錯。 不過才走出十幾米,她就腳下一頓,站在原地,定定地看著前面的女警。 “別磨蹭,快走!”女警轉過頭來沖著孫三陽催促道。 孫三陽瞇了瞇眼:“你是第一個敢用這種語氣跟我說話的警察。” 這句話其實說出來她其實也沒有什么威脅的用意在,但是那個落在那個女警耳朵里,卻是讓她渾身一震,說話的聲音也不自覺放輕了許多。 “他等著你呢?!迸蛔匀坏亻_口。 “他?誰?”孫三陽站在原地一動不動,“不是陸藏吧?!?/br> 女警看到她不愿前進一步的樣子,一咬牙,用余光看了看,四下無人。 她突然朝著孫三陽沖了過來,后者躲閃不及,被她一把捂住嘴,從后面朝著另一個的方向拖過去! 孫三陽的雙手帶著手銬,雙腳用力的踢打地面,但是那女警的力氣實在太大,她不管如何掙扎都沒能擺脫她的鉗制,最后被她一路拖拽到一間辦公室里,門被大力踢開,她嘴上的手也終于松開,整個人被甩了進去。 她一個踉蹌,慢慢穩住身形。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