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十七章輪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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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段日子以來,秦綽有一日做夢,記起季如犀和謝寬第一次見面的時候。 那時他應好友之約,去救下一個被流放的文官。他將人救了下來,但還得找個可信賴的棲身所在,臨淄王府,就是那個文官告訴他的安全之所。 那個官員與謝寬是故交,秦綽也跟著去了臨淄王府。 那時候的謝寬二十有余的年紀,扶助君王,廣納賢才,輕徭薄賦,得了齊魯第一賢臣的名號,縱然是在江湖里,季如犀也聽過不少臨淄王愛才的事。 而他又正是最自傲的時候,本就是誰也瞧不上的年紀,把人送到臨淄王府就打算離開,可外頭官兵追捕,他嫌麻煩,想著躲兩天風聲才勉為其難住下。 他其實不那么愛聽這些憂國憂民的人坐在一處愁眉不展,對著湖水園林大發意興衰頹、壯志不酬的感嘆。他還不懂得這世上哪里有那么多愁緒,他握著手里的劍,便不覺得這世上有能阻擋他的東西。 謝寬收留了不少因為朝廷世家爭斗而受害的有識之士,而這些人手里,也有不少讓這世上權柄在握之人寢食難安的東西。 那日夜里,有人趁著謝寬與那群人夜游的時候來刺殺,眾人慌作一團,靠在廊道喝酒的季如犀慢慢醒轉,持劍就迎了上去。 他本沒有說自己的來歷,這一下露了底,謝寬門下一些聞曉江湖風聲的人,便知道了他的身份。 想著當時風聲已過,季如犀本打算第二日就離開的,深夜里卻見到謝寬一人在他回屋的路上等著。 圍湖而游,那一夜他喝了不少酒,也總算明白了謝寬的本事,謝寬能得那些名號,的確是有叁言兩語就讓人信任的本事在的。他將少年人想要滌蕩世間所有不平之事的妄念一應傾吐,也得到了足以讓他生出相惜之情的回應。 “惟愿傾此生之力,能見四海昌平。”謝寬同他論起這朝中許多事時,這樣嘆息說道。 也就是那時,謝寬告訴他,自己馬上就要受命前往南疆作戰,想要季如犀相助。 如果那時候季如犀能夠意識到,一個王侯在朝野的名聲甚至隱隱要越過皇帝,所謂的有識之士或許并不是全然無罪,能想到謝寬極力勸他召集江湖人相助戰事并不是惜才敬才。 那個時候的謝寬,早就有一副為權柄而謀劃的心腸,給自己掙得名聲,籠絡江湖武人,其心可誅。 季如犀明白得太晚,真以為自己在為四海昌平而戰,卻不過是他人的棋子,還搭上了那么多人的性命。 此刻的秦綽看著謝寬,總算能從他這副皮相下看到算計和步步為營,說道:“殿下的心腸,我不下作一些,實在難以撼動?!?/br> “我在南國,還沒封王,許多年,沒聽人叫我一聲殿下了,”謝寬也笑了笑,忽而又平靜下來,“如犀,我當年也并非有意想害你們,你們是我找來的人,我何曾想你們出事?可情勢所迫……” “情勢所迫,我們不死,你交不了投名狀,也難以有退路。畢竟那時候虞家在朝中做大,成年的皇族宗室都死了不少了,你們贏不了戰事,一定會被殺,”秦綽幫他把話說完,笑了好一陣,“就這些嗎?” 謝寬臉色微變,沉聲說:“人總要活命,你若是我就能自己坐以待斃去送死嗎?你覺得我如今該跪下認錯才是嗎?” 秦綽只是搖頭,輕嘆一聲,盯著謝寬的眼睛笑:“殿下知道,我以前就不愛跟人講道理,但凡打不過我的,我何必同人說道理?如今也是一樣,就算你不覺有錯也沒有干系。我只要你走投無路,像案板上的rou一樣,等著刀剮就好?!?/br> 室中寂靜,謝寬倏忽冷笑:“你門下那些人的確是招不住打的,如今我把你綁來了,你說,我拿你的命去換,總能換得你跟孫丞相早就互為來往多年的證據吧。我來這一趟,也不是來敘舊的?!彼呀洷荒蠂实蹜岩?,再不立刻拿出證據,再有有心之人挑撥兩句,就又是當年一般的險境了。 “殿下大可以試試。我料到過你會找上我,所以我也告訴了所有人,不會有人為了我的命來跟你做交易的。殿下的命,太多人想取了?!?/br> “連那位謝長老也不會嗎?”謝寬說完這話,看到秦綽手指彎曲了幾分,便接著道,“果然,看來她會幫我這一次。想來你若出事,她會不管不顧。而她若是出了什么事,你該什么都能讓一步了。” 秦綽并未答話,謝寬站起身走到他身后拍了拍他的肩:“有你在,把她引來不是難事。將你和孫丞相暗中往來的證據拿出來,我不動她,咱們倆的賬,可以另算?!?/br> 此時屋外突然響起了敲門聲,斷疤走進來看著秦綽,眼神卻有些不對勁,行禮道:“將軍,我們的人看到了嚴繚,不過他身邊似乎……” “怎么了?” “嚴繚身邊還有個秦綽。” 謝寬聞言皺了眉,突然覺得他搭在秦綽身上的那只手有些發熱,抬起了手,卻也沒發現掌心有什么異樣,再看秦綽,卻發現他的肩膀陡然瘦削了一些。 “咱們倆的賬?”聲音如初,秦綽緩緩轉過身,“殿下似乎算錯了賬?!?/br> 謝寬再低頭看時,發現面前的秦綽一下子變了面容。 斷疤不知道謝寬看到了什么,他正對著謝寬只發現他的臉色一下子蒼白下來,神色慌張,突然就跑到一旁拿起劍,指著秦綽的方向大喊著“不要過來”。 斷疤忙上前,看向秦綽卻仍舊沒發現什么異常,他勸著謝寬,卻發現這人似乎聽不進去他的話。 “原來也不是完全不怕啊?!鼻鼐b無奈笑著。 謝寬沒給他下毒,他卻先做了手腳。從千面狐那兒得來的迷魂香,沒什么味道,共處一室久了才會受其影響,容易出現幻覺。 秦綽就趁機將讓千面狐準備好的人皮面具拿出,好好給謝寬看了一遍,看了一遍從前被他害死的人的臉,那些他夜里夢里,都該好好記起的臉。 他知道謝寬這樣的人是生不出愧意的,但既然得了機會,他也一定要讓謝寬知道自己究竟是因為什么走到這個地步的。不生愧意,卻還懼鬼怨,想做梟雄都還差了點膽量,就是不能嚇瘋,不過好在現下斷疤這幫人也亂了陣腳了。 “你做了什么?”斷疤問著,叫人進來扶好了謝寬,半晌都看不到謝寬回神。斷疤看秦綽要起身,怕他有什么手腳就踢了過去。 秦綽的腰上挨了一腳,眉頭一皺,重新坐了下來,笑道:“等你家將軍清醒了,告訴他一聲。我已經在兩日前告訴了百曉生,現下整個江湖都知道了我就是季如犀,我承認了。千面狐在外面扮作我,不過一日,一定會有不少江湖人聞聽風聲來此處,到時候你們一定是逃不出去的?!?/br> “你連自己的命都不要了嗎?”江湖里的人一來,臨淄王也好,季如犀也罷,誰都躲不過去。 換做從前,不要命也就不要命了,不過如今他倒不是真不要命了。千面狐教了他易容之術之后他才敢這樣做的,他能保證江湖上的人找上他的時候,是認不出他的,也便足夠了。 “你們還是趕緊走吧,若是你們不能從這兒逃走,我給你家主子安排的后面的好戲,可就看不著了。”秦綽笑出了聲,眼神也變得挑釁許多。 聽到外面有打斗的聲音時,斷疤臉色才真正沉了下來,還沒來得及推著秦綽出門,屋門就已經被踹掉了。 見勢不妙,斷疤使了個眼色,手下的人先帶著還不清醒的謝寬從窗戶離開,而后斷疤又拿出一顆毒藥塞進了秦綽嘴里,對闖進來的謝星搖和嚴繚說:“想要解藥,就把我們要的東西送來。” 斷疤本想帶著秦綽走,卻被謝星搖一個暗器打中了胳膊,一時整個手臂都酸軟下來,再被嚴繚逼近,只能先退到屋外。 謝星搖跑過去扶住要倒下去的秦綽,看她焦急擔憂的樣子,他盡量笑著說了聲“沒事”。 而后謝星搖抬起手,停留在她手背上的蝴蝶扇動了翅膀,又跑到秦綽肩上停留了一陣,她低聲說:“回去之后得把它供起來才行?!?/br> 他說了聲“好”,本來想起身,卻“嘶”了一聲,方才被踹了一腳,兩條腿現在還有些不聽使喚。 嚴繚見外頭謝寬的手下要往里來,便道:“你先帶他走。” 被謝星搖背起來的時候,秦綽因為那顆毒藥的緣故有些神志不清了。 他迷迷糊糊著問:“合歡宗的事,都處理好了嗎?” 謝星搖不知道斷疤給他喂的是什么藥,看人的精神越來越不好,心里也就更焦急,忍著沒哭說:“嗯,都處理好了,是不是很厲害?” “嗯,很厲害,”他說著還伸手捏了捏她的臉,然后趴在她肩上弱聲說,“我睡會兒?!?/br> “不許睡?!彼豢谝г谒稚?,咬出了血痕,讓背上的人疼得叫出了聲。 “當年我背你出雪原的時候可沒不許你睡覺啊,怎么就不讓睡了。”他無奈苦笑。 “不許就是不許,敢睡我就不管你了。”她說著氣話,生怕他一睡不醒。 過了一陣,她背著人走過了幾條街道,沒聽到動靜,她試探性叫了兩聲,片刻后背上才有微弱的聲音。 “別睡?!彼终f了一遍,側過臉看他睫毛輕輕抬起。 “嗯,不睡,”他的聲音已經模糊不清,撐著最后一分精神在她頸項里蹭了蹭,低聲笑說,“怕你不管我了啊?!?/br> --